57 等我 (1)

陳忌仔仔細細替周芙将東西收好, 見她仍舊定定地坐在座位上沒有動靜,指尖勾在她下巴上,輕輕摩挲兩下:“怎麽, 還是想加班?”

周芙搖搖頭。

但其實,她此刻好像也并沒有想象中的雀躍。

那天她随口提過想約會之後, 也沒指望陳忌真能放在心上,但心中隐隐還是藏着些期待的。

可真到了要去做這件事的時候, 又莫名開始不安起來。

總覺得某些事情做一件就少一件, 想做的事情一件件提上日程之後, 兩人的關系是不是就差不多要走向盡頭了。

就像當年她父親臨去英國之前的那一陣子,行為也挺反常。

常常背着媽媽偷偷帶她去吃她心心念念很久,但是不被母親允許吃的炸雞燒烤這類不太健康的東西,知道她想去游樂場電玩城, 就在送她去鋼琴課的路上, 悄悄替她把課翹了, 帶着她一頭紮進真正屬于小孩子的世界, 一玩就是一整天。

被母親送去今塘前的那段時間, 父親帶着她做了很多她平日裏想做卻不敢做的事, 父女間留下的短暫回憶其實十分美好。

以至于她從今塘回北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無法接受父親已經丢下自己離開的事實。

八年裏,她曾無數次抱有幻想, 沒準爸爸在國外只是公事比較繁忙,等忙完了就會回來看自己。

而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在幾天前終于和久違的周航山相見時, 被徹底打破。

原來他真的不要自己這個女兒了。

如今回想起來, 當初那段短暫卻無比美好的回憶, 大抵就是父親同她的告別。

以至于她對這樣看似溫馨美好的事情, 總忍不住懷揣心慌與不安。

“你今天不忙了嗎?”周芙從座位上站起來,伸手将包接過,挎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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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就不能約會?”

“我那天也只是……随口說說。”周芙話音弱下去,“你要是忙的話,這事也不用那麽急。”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還挺矛盾的,擔心兩人的關系說結束就結束,因而想趁早抓緊時間,把想做的能做的事情一起做了,卻又擔心将事情一件件做完,平靜美好的生活便會走向盡頭,因而又想拖着,好像能多拖一天,兩人就能在一起更久一些。

“你随口說說,我可不是随便聽聽。”陳忌大手将她柔軟的指節捏在掌心,牽着人往電梯間走,“怎麽回事?你這表情,還挺不願意的?”

“不是,我就是怕耽誤你正事。”

“這不就是我的正事?”

“嗯?”周芙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見陳忌舉起正同她十指相扣的手。

周芙淺淡地笑了下:“你別總是遷就我。”

許思甜說,一個人總是遷就另一個人,遲早會累,感情遲早也會沒。

她和陸明舶是這樣,她父親和她母親也是這樣。

陳忌也不逗她了,直截了當說:“今天真沒什麽可忙的了,過幾天可能要出趟差,這兩天比較空。”

周芙總算是舒一口氣。

想怎麽約?”兩人搭着電梯到達地下車庫,陳忌随手替她拉開車門,待她坐進去後,才自行回到駕駛座上。

周芙對約會這事也沒個頭緒,習慣性問他:“一般都怎麽約?”

陳忌眉梢輕挑,沒想到她居然還敢這麽問自己,扯着唇角淡笑一聲:“問我啊?”

周芙“嗯”了聲,她不希望事事總是他來遷就自己,應該多關照到他的想法。

“那要按我說,先約個飯?”

周芙點點頭:“好。”

陳忌舔了下唇:“再約個電影。”

周芙仍舊毫無異議地點頭:“好。”

陳忌舌尖痞裏痞氣地抵了抵臉頰,表情染上壞笑,漸漸不正經起來:“最後再約個炮。”

周芙只一昧地想點頭順着他,壓根兒沒去注意他最後到底說了個什麽詞,還是乖巧地點着頭:“好。”

“好?”男人聲調果然揚起些許,尾音拖着,語氣帶着點欠兒。

這下周芙總算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到底答應了什麽,臉頰登時滾燙起來。

然而想想到也沒什麽,他們在一起已經很久了,還是持證上崗,于情于法都算得上水到渠成。

不管以後還能不能長久地在一起,這種事,她這輩子也只想和他一個人做。

半晌,她再次點了下頭,這回可不是被哄騙着沒頭沒腦答應的:“好。”

車內,陳忌大手搭在方向盤上目視前方,周芙抱着手機低頭挑選一會兒準備看的電影。

“你有想看的片嗎?”這話一出,就連周芙自己都覺得怪怪的。

陳忌那邊果然如她所預料的那般,痞壞地淡笑了聲。

周芙咬着唇,想起來如今都已經是可以做這種事的年紀,也沒什麽必要害臊,手指頭一邊劃着屏幕,一邊索性将話題繼續下去:“陳忌。”

“嗯?”男人磁沉的嗓音從鼻腔內發出來。

“你看過嗎?片……”周芙試探地問。

陳忌平直的唇角向上彎了些,不過回答卻讓周芙驚訝:“沒有。”

周芙睜了睜眼,偏頭看着他側顏,顯然不太相信:“你不用不好意思,這事兒不是還挺正常的嘛?我以前在私高的時候聽同學說過,你們男生到了一定年紀之後,好像或多或少都會看吧?我記得那會兒我們班男同學似乎還會互相分享……”

“有時候在班裏也會湊在一起一塊看。”周芙回憶起來,沒多想,一股腦全給他說了。

然而想了想又覺得,陳忌這樣的人,似乎也不像是會為這點事害臊的。

男人單手手肘搭靠住車窗框,虎口随意抵在唇峰之上,微不可查地勾着唇,佯裝一本正經譴責道:“你那私高是正經學校?什麽淫|窩。”

周芙莫名被戳中笑點,眉眼彎着瞪了他一下:“哪有,不是很正常嗎?我記得當初在今塘的時候,班裏也有人看的。”

“感情你都知道。”陳忌趁着紅綠燈,咬着牙伸過手去掐了下她臉頰,“老子還怕那玩意吓着你,不讓他們在你面前看,白護着你了。”

周芙:“……”

“不過我真沒看過。”陳忌舔了下唇,語氣少見的正經起來,“不想看別的女人,片兒裏的也不行。”

周芙最後随意挑了個據說很爛的青春片。

兩人下班之後才從公司出來,到達商場時,距離電影開播時間只剩下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

擔心趕不上,就在影院樓下挑了間餐廳随意吃了點。

吃完飯出來時,周芙說想買點喝的帶進去,鑒于影院上面只賣碳酸飲料,品種也不多,她便在餐廳附近挑了家奶茶店拉陳忌過去。

這會兒正值飯點,商場裏人多,奶茶店前也排起了長隊,陳忌替她找了個位置坐下,準備去排隊幫她買,臨走前随口問了句:“想喝什麽?”

也不知怎麽的,周芙幾乎是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楊枝甘露吧。”

這話一出,雙方都不自覺愣了下,而相互之間都沒有察覺到對方的異樣。

陳忌留下一句“行”,讓她老實在原地等他。

周芙百無聊賴地看着手機,和淩路雨申城陽在群裏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天。

就看見申城陽抱怨他媽最近老安排他和家裏世交的千金們相親。

周芙輕皺眉頭:【相什麽親?你又不是沒女朋友。】

淩路雨說話仍舊風風火火,非常直白:【他媽看不上我,你又不知道他媽媽的性格。】

周芙握住手機的指頭緊了緊。

她當然知道申城陽的母親是怎樣性子的人。

從前她母親還未過世,她在周家還是呼風喚雨的掌上明珠時,申城陽母親對她的熱情溢于言表。

淩路雨是她帶在身邊和申城陽玩到一塊的,當時申城陽礙于她的面子,也不好說淩路雨什麽,不過三個人一塊玩時,申城陽母親便常暗戳戳想撮合她和自己兒子在一塊。

後來她母親走了,對方當即就變了臉色,不再允許申城陽和她們倆玩在一塊。

高中那會兒她實在缺錢的時候,申城陽私底下悄悄把自己攢的幾萬塊零花錢借給她,被他母親知道後,直接将他強行送到英國去讀書,徹底斷絕她們相互來往的可能。

如今又做出這種事,倒也算意料之中。

只是時間的問題。

周芙正耷拉着腦袋聊着,頭頂上方忽然投下一片淺淡的陰影,以為是陳忌回來了,她忙擡起頭,入目的卻是中午碰巧見過一面的班長。

“這麽巧,又遇上了?”班長笑起來,還和從前在私高時的老好人模樣沒什麽差別,溫柔不帶攻擊性。

周芙也彎了彎唇,忙從座位上站起來:“對,我剛剛在這附近吃完飯。”

班長點了個頭,随後将手機從兜裏掏出來,點開個二維碼給她:“要不加個微信吧?中午走得匆忙,都忘了和你加個聯系方式,我最近又搬回北臨了,以後常聯系啊。”

雖說周芙只當最後那句是客套話,可畢竟是老同學,加個聯系方式無可厚非,也沒有什麽理由拒絕,她随口說了聲“好”,直接用手機掃了他的微信。

紅點點發過去的下一秒,陳忌拎着杯楊枝甘露朝兩人走了過來。

在周芙跟前站定之後,舌尖不悅地抵了抵下颚,眼神裏似是藏着冰刀子般,冷冷往周芙面前的男人身上掃去。

片刻後,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将手機摸出來,指尖随意在屏幕上劃了幾下,随後直接舉着攤到對方面前。

班長顯然被他這舉動弄懵了,愣了下:“?”

陳忌個字高大,哪怕是站在男人面前,也仍舊居高臨下。

他懶洋洋垂着眼尾睨着對方,嗓音沉沉:“哥們兒,結婚證見過沒有?我,和她的。”

周芙忍着笑:“……”

陳忌的話仍舊在繼續:“搭讪可以,但得挑挑人,不是看見漂亮的就湊上去,這姑娘是我的。”

“領過證,受法律保護的,你該不會是想在違法的邊緣試探吧?”

周芙:“……”

等班長走後,陳忌沉着的臉仍舊沒有多少好轉的跡象。

周芙覺得好笑,說:“你幹嘛呀,那個人就是我中午在公司門口遇上的班長,和你說過的。”

陳忌挑了下眉梢,語氣帶着點兒傲慢:“喔,那你說沒早戀我就信了。”

“……?”

“好歹也對着老子這張臉看了小半年了,那個模樣的,不至于。”

周芙:“……”

她想了想,只簡單說:“班長人挺好的,我媽媽過世之後,有人欺負我,當時沒什麽人敢幫我,也就班長還願意管一管。”

結果沒出幾天,班長就因為多管閑事,生生被付其右打斷了兩條腿。

當年她讀的那所私高的氛圍,比起普通公立大學來說差得多。

大多數學生的家裏都非富即貴,而付其右是整個私高裏家境最好的那個,橫行霸道無惡不作。

打從周芙一進校,便因為模樣生得實在出衆而被他盯上,但當時她父母都還在,周家也不輸付家,他又只是付家的私生子,哪怕盯上了周芙,也沒膽子打她的主意。

後來周芙母親過世,父親去了英國,她在周家再無倚靠,在付其右這種人面前,便毫無抗衡之力。

付其右看上她,想要她做自己女朋友。

人和人到底是有差距的,明明是同樣的年紀,在校園裏同樣是不可一世的人物。

陳忌一身武力用在正道上,從不無故欺淩弱小。

付其右則是仗勢欺人,專挑軟柿子捏。

陳忌在她面前,連髒話都不舍得讓她聽。

而付其右卻直言要她和自己上床。

她自然不會願意,付其右便說要折騰到她心甘情願為止。

她手臂和腿上的疤就是這麽來的。

哪怕疼到想死,她也不願意。

那會兒她沒了爸媽,只能住在叔叔嬸嬸家,周圍落井下石的居多,申城陽被送出國,根本沒有人能幫到她。

堂哥周嘉晟為了在學校裏能過得舒坦些,甚至幾次想将她送到付其右那邊讨好他。

後來班長發現了她手上的傷,實在看不下去了,便替她出了次頭。

哪成想轉頭就被帶到付其右家的那棟別墅裏。

他們錄下班長的視頻,逼她過去,當着她的面,生生打斷班長雙腿。

雖沒動她一根頭發,但卻用別人的苦痛警告她,別想找人幫忙,不然不論是誰來,都只會是這個下場。

而那次,正好是陳忌從今塘來北臨找她的那天。

付其右找人把班長随意往醫院一丢,她一個人從他家別墅出來,在外面不遠處的公路上,遇到了來找她的陳忌。

天知道當時她有多害怕陳忌發現她手臂和腿上的傷疤。

付其右的別墅就在身後,她了解陳忌的性子,她被打的事要是被他知道了,他一定二話不說要替她讨回來。

可是她才剛剛親眼看見班長被打斷雙腿,她實在害怕陳忌也會淪落到這樣的下場。

付其右的家世在北臨都少有人能抗衡,就是打死她,她也不舍得就那樣把陳忌拖下水。

于是她狠下心來指着身後的別墅,對陳忌說了那些違心的難聽話。

後來班長被家人安排轉了學,她也只好離開私高,一個人逃出北臨躲了兩年。

甚至因為害怕其他人被她連累,兩年間,她沒敢去今塘,沒和任何一個熟人聯系。

到了今天,周芙仍舊不想讓陳忌對這段過往知曉太多,因而只輕描淡寫一句帶過。

然而陳忌還是很快便捕捉到了關鍵,眉頭當即擰起,方才的不正經一掃而去,面色真正沉了下來:“誰欺負你?”

周芙不自覺緊了下手心,忙笑笑說:“也不是什麽大事,學生時代扔個橡皮偷張凳子的小事,很幼稚的。”

周芙的不自在,陳忌自然是感覺得到的,男人眸光黯了黯,最後只淡淡問:“你那班長剛搬來北臨?”

“嗯。”周芙擡眸看向他,“你怎麽知道?他高中的時候轉學去外地了,這幾天才剛搬回來。”

“聽口音。”陳忌漫不經心道,“你讓他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朝我開口,都能替他解決。”

很快到了電影開場的時間,周芙主動牽上陳忌的手,陳忌輕扯了下唇角,反手将她小手包裹在掌心。

周一晚上這個時間點,看電影的人沒有想象中的多,周芙方才在車上買了後排的位置,一直到電影開播,周圍一圈都不見其他人影。

莫名有種包場的感覺。

她抱着陳忌買回來的楊枝甘露喝了兩口,又塞了幾顆爆米花進嘴裏。

陳忌心思壓根兒沒在電影上,偏着頭,眼神懶洋洋地睨在周芙身上。

片刻後,小姑娘終于注意到他的視線,愣愣眨了下眼,想到自己手中的爆米花,随口問了句:“吃嗎?”

陳忌不緊不慢“嗯”了聲:“你喂。”

周芙:“……”

周芙忍着笑,傾身湊過去往他嘴裏放了一顆,又拿起自己的飲料問:“喝麽?”

陳忌搖了搖頭。

周芙随即喝了兩口,舌尖舔了下沾着奶漬的唇瓣:“很好喝的,不是那種甜到發膩的。”

男人懶洋洋掀起眼皮子,瞧了她兩秒,大手不受控制地探到她後腦勺,直接将人朝自己扣下來。

唇齒相碰。

這一回,陳忌又換了種親吻的方式,不再是啃咬和撕扯,只纏着她柔軟的舌頭,吮吸到她舌根發麻才稍稍罷休。

随即嗓音蘇中帶着點沙啞,點評道:“還行,味道确實不錯,你再喝兩口我嘗嘗。”

“……”周芙這會兒連耳根都發燙。

這爛片最後只有周芙一個人看進去了。

散場的時候,周圍的人幾乎都在吐槽,這個茶那個渣,主角配角全被罵了一遍。

獨獨周芙悄悄掉了幾滴眼淚。

男女主人公相識相戀于高中,中間分開多年,重逢時一方落魄一方意氣風發,因緣巧合之下重新走到一起,原以為能幸福美滿地走到結尾,突如其來的變故再次将這段本就坎坷的感情擊垮,最後兩人都出現在婚禮上,只是新郎新娘都不再是對方。

不少人吐槽結尾強行轉折成悲劇就是為了騙觀衆眼淚的,不能上當,打死不哭。

可周芙總覺得,這似乎才是現實中,絕大多數感情最後的結局。

陳忌略顯粗粝的大手在她眼下抹了抹,毫不嫌棄地将她那點眼淚全數抹到自己手心上:“一會兒別人該以為我偷摸着在電影院裏欺負你了。”

“你沒有嗎?”她這會兒音色極軟。

期間按着她親了不下三回。

一杯楊枝甘露都不夠他折騰。

陳忌一臉坦蕩蕩,痞裏痞氣勾着笑:“不是你非要黏在我身上,和我分享你的飲料?”

周芙:“……”

等周芙哭完了,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影院,還沒來得及商量接下來要去約什麽,方欣的電話便打了進來。

周芙忙接起來:“怎麽了方欣姐?”

“我們一夥人剛剛吃完飯,正準備找個地方唱k,結果好像在手扶電梯那邊看到你和老大了?”

“!”

周芙心下一緊,忙一把将陳忌的手撒開。

男人眉梢挑了挑:“……”

“啊……那個,我們剛剛加完班,正好一塊吃個飯,公司不是有加班餐嗎……”周芙心虛地扯了個謊。

方欣并沒有看見兩人手牽手的樣子,此刻沒什麽懷疑,只說:“那正好,你們上來不?我們包廂就在你們樓下。”

“好,行……”

方欣報了下地點,周芙正緊張着,也不知道該怎麽拒絕,只能一口答應下來。

随後轉而看向陳忌,抱歉道:“我可能得去一趟,你要是不想去,就先回家?”

陳忌覺得好笑:“你覺得我能放你一個人去ktv給人灌酒,自己先回家?然後呢,你一個人要怎麽回家,還不是要我來接?”

“走吧。”

“噢。”

包廂內,老餘正扯着嗓子唱情歌,難聽到周嘉欣直接動手把歌切到下一首。

其餘的人第一次紛紛站在周嘉欣這邊,拍手叫好。

正好這時候陳忌和周芙推門而入,周嘉欣的臉當即便紅了,忙往邊上挪了些,給陳忌騰出個位置來。

陳忌壓根沒往那頭看,直接貼着周芙一塊坐到邊上,懶洋洋往沙發扶手上一靠,長腿伸着,有意無意蹭着周芙的腿邊。

周芙莫名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心跳得飛快。

相比起她,陳忌就顯得更加肆無忌憚。

昏暗的光線之下,男人大手搭在她腰間,偶爾在她細嫩的皮膚上摩挲一下,惹得小姑娘脊背僵直。

職場x騷擾算是被他給玩得明明白白了。

偏生他還合法持證。

老餘被剝奪了唱歌權,索性拿着平板湊到兩人面前,問要加點什麽菜和酒水。

陳忌這會兒心思都在欺負周芙上,對其他的東西都興致缺缺,只說開了車喝不了酒,其他的随意,下巴懶洋洋往周芙那擡了擡,無所謂道:“聽她的。”

周芙心虛地伸手将平板接過,随意點了幾個菜之後,看向酒水飲料那欄,印象中,他好像沒有什麽特別喜歡喝的,剛剛他又說了不喝酒,想了想,轉過頭問他:“想喝什麽?”

“随便。”

周芙犯了難,糾結了幾秒,腦子裏忽然閃過他方才在電影院時,好像說過那楊枝甘露味道還挺不錯的,正好這家店也有,她便問了句:“那再點兩杯楊枝甘露?”

原以為會聽到陳忌随口答聲行,然而沒等男人開口,周嘉欣倒是先扯起了嗓門:“學長對芒果過敏的,你想害死他啊!”

周芙表情一下僵住,握住平板的雙手不自覺發緊。

随後,她偏過頭去看向仍舊懶洋洋靠在身後卡座上的男人,沒見他否認,大概就是默認。

周芙心頭莫名有些堵,可還是用只有兩人間才聽到的音量詢問:“那你剛才怎麽還……”

還連着好幾次把她嘴裏的喝了……

陳忌表情帶着點兒只對她才有的吊兒郎當,痞裏痞氣道:“你那個樣子黏過來,老子怎麽忍得住?”

周芙:“……”

回去的路上,陳忌開着車,沒有任何反常。

周芙坐在副駕駛,視線全程都停留在他身上:“你過敏是什麽症狀?”

“輕一點就起紅疹吧,重一點的話,估計會發燒。”陳忌說得輕巧,看起來壓根不當回事。

周芙耷拉着腦袋,指尖不自覺已經嵌入手心:“對不起,我不知道……”

陳忌:“今塘又沒有芒果,我自己也不會主動去吃,你不知道不是很正常?”

但是連周嘉欣都知道的事,她居然不知道,這就很不正常。

陳忌不鹹不淡又補了句:“在我這兒,什麽時候輪得到你說道歉。”

不知怎麽的,周芙只覺得眼眶發脹,忽然有種想哭的沖動。

陳忌過敏的症狀,是在将她安全帶回家之後,立刻開始發作的。

當時他在電影院裏沒少占周芙便宜,粗略估計,那杯東西至少有小半杯最後都到了他嘴裏。

半個多小時之後,這個粗略估計得到了應證。

不僅起了紅疹,整個人也少見地燒了起來。

這是周芙第一次遇到陳忌生病的樣子。

從前向來是他在照顧她這個病秧子,此刻難免心慌,緊張得手忙腳亂。

倒是陳忌自己仍舊不當回事,被她強行押到床上躺着也不老實,懶懶靠在床頭,眼神追着進進出出的周芙,好笑地問:“你到底忙什麽呢?”

見她從浴室裏端出一臉盆水來,下意識要掀開被子下床,操心道:“那麽重你會端個屁,不知道喊我來?”

周芙打從知道他過敏之後,臉色就不太好看了。

這會兒眉心一擰,嚴肅認真地瞪了他一眼:“躺回去。”

陳忌唇角勾着,眉梢不自覺往上揚了揚,只覺得她此刻這表情和語氣,同當年在今塘,他受傷那晚,她踹他房門進來時,如出一轍。

“行。”他忍着笑,老老實實躺了回去。

其實這點小傷小病的,對他來說真不算什麽大事。

從前偶爾在飯局上沾一點,回來燒個兩天,連藥都懶得吃。

小姑娘從冰箱的制冰盒裏舀了幾大碗冰塊到卧室,全數放進水中後,将毛巾放進去浸濕。

陳忌的眼神全程沒從她身上離開過。

直到她将自己細嫩的雙手探進飄着冰塊的水盆中,要替他将冰毛巾擰幹時,男人的眉頭控制不住蹙起,語氣也沒了方才的漫不經心:“把毛巾放下,手拿出來。”

十二月中旬的天氣,室外溫度連十度都不到,屋內那怕有空調恒溫,和盛夏也無法比拟。

她那雙白嫩嫩的手才剛一探到冰水中,就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

周芙難得沒聽他的話,固執地蹲在地上擰毛巾。

陳忌眼見着就要下床把東西沒收,周芙悶悶的嗓音忽地冒出來,帶着自責和懊惱:“你就讓我照顧你一次吧,行嗎?”

陳忌後槽牙緊了緊,發覺她情緒不對,卻還是沒法就這麽看着她折騰她自己。

她那種體子,手但凡再在這水裏泡上兩回,估計今晚能燒得比他還厲害。

男人輕嘆一口氣,語氣放緩了許多,帶着哄的意味:“不是不讓你照顧,不碰冰水行不行?不然你把自己折騰病了,我不又得照顧你了?”

良久,地上的小姑娘才緩緩開口:“陳忌,我是不是真的,一點兒用都沒有啊……”

什麽都幫不到他,只會給他只制造麻煩,幹什麽都需要他照顧,連他生病,都沒法讓他省心。

甚至連周嘉欣都知道他芒果過敏,而她卻不知道。

“想什麽呢你?”最終他還是下了床,一把将地上的小姑娘抱起來後又走回床邊,“降溫呢,要講對方法。”

周芙擡了擡睫:“什麽?”

“教你一回?”

周芙點點頭。

男人這會兒還燒着,氣息都帶着滾燙,灼着她耳後:“到床上脫|光了給我抱着。”

周芙:“……”

周芙也想不明白陳忌這兒怎麽有那麽多聽起來相當不靠譜的點子。

然而他現在是病人,他既然開口了,她也沒有不配合的道理。

陳忌往床上一躺,眼神一邊睨着她,一邊吊兒郎當提醒道:“別緊張,放輕松,太緊張把自己弄熱了,降溫效果就不行了。”

周芙:“……”

也不知是陳忌身體素質過硬,還是這方法确實有效,這場燒夜裏一點多鐘便退了下去。

然而連着幾天,周芙還是将他當做病人般對待,任何事情都不容拒絕地搶着做。

她也想盡自己的努力照顧照顧他。

陳忌只能由着她折騰,不過還是忍不住操心,一見她做什麽事,就忍不住跟在後頭盯着,生怕她需要幫忙的時候身邊沒人。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他臨出國的前一天晚上。

早在一周前,周芙便知道他要出差,終于到了這天時,她自告奮勇替他翻出兩個行李箱來,在幾個卧室和客廳之間來來回回進進出出。

陳忌好笑地倚靠在走廊挂畫邊上:“不用帶那麽多東西,英國那邊都有,我之前在那邊住過幾年,有幾棟自己的宅子,常年有人搭理的,裏頭該有的都有。”

周芙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反應了一會兒,這才緩緩擡頭看他:“英,國?”

“你說的出差是去英國?”

“怎麽了?”他記得他應該提過不止一回了。

周芙不自覺将手中的男士沖鋒衣攥出褶皺來,安靜了良久,才回過神來,眼神定定盯着地面某處,勉強扯了下唇角,看起來卻并不像在笑:“沒怎麽……好遠。”

“遠确實遠,不過應該不會去太久,浮沉和英國那邊聯系比較密,你們進來的時候都辦了簽證,你要是想去就和我說一聲,我随時安排你過去。”陳忌似是察覺出她情緒上多少有點不對頭,忙打了一劑強心針,想了想又說,“要是你想直接跟我過去也行,帶個小助理什麽的,很正常。”

他輕笑了聲。

周芙忙搖搖頭:“我手頭上還有項目呢,快到尾聲了,不能這麽不負責任,而且我也沒那麽黏人。”

她自己也能照顧好自己。

“為什麽不黏?”男人忽地反問她,“黏人怎麽了?”

他倒是巴不得她黏人一些。

周芙張了張嘴,沒吭聲,她怕他久而久之會厭煩。

陳忌的飛機很早,隔天周芙醒來時,床邊已經不見他人影。

明明往常他也總是比自己起得早。

她還在賴床的時候,他就已經替她把早餐弄好了。

可今早起來卻莫名有種孤獨和失落。

他去的是英國。

周芙其實有些抵觸這個地方。

當初周航山去的就是英國,剛去的時候,她還以為他很快就會回來。

結果誰能想到,再見面已經是八年後。

他也已經成了只屬于別人的父親。

英國這個地方,讓她爸爸丢掉了她。

她總在沒來由地擔心,擔心陳忌也一去不回頭。

明明每天他不論多忙,都會按時在國內三餐的時間打視頻過來,盯着她好好吃飯。

可她就是忍不住害怕。

周六晚上,淩路雨和申城陽約周芙一塊吃飯。

赴約的路上,陳忌還是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樣,按時打了視頻過來。

周芙把視頻接起來,那頭男人看了眼她身後的背景,随口問:“在車上?要去哪。”

周芙舔了下唇,開玩笑道:“去和我異父異母的親哥哥吃個飯。”

陳忌聞言,舌尖痞裏痞氣抵了抵臉頰,偏頭笑罵了句操:“果然老子一不在,你就要出牆。”

周芙少見地吐露真心:“那你早點回來嘛。”

陳忌也難得一本正經起來,“嗯”了聲:“我盡快。”

馬上要到她生日了,他說什麽也得回來陪着她,這是兩人重逢之後,她在他身邊過的第一個生日。

他要把中間這缺了八年的生日禮物,一個個全給她補上。

吃完飯之後,申城陽開車先把周芙送回小區門口,再和淩路雨一塊回家。

三人道完別後,周芙轉身回了小區。

經過保安室的時候,裏頭的大叔好心提醒了句:“小姑娘,你看看,這張照片是你吧?傍晚的時候有個男的向我打聽你,我沒同他說什麽,但是你自己要小心點哈,那人看起來不像什麽好人,我怕他會在外邊守着。”

周芙眉心微擰,心下忽然不安起來,隐隐有種猜測浮現在腦海中。

她禮貌地道了聲謝,面色凝重地進了電梯。

回到家的一瞬間,手機忽然震了震,以為是陳忌問她到沒到家,随手點開微信後,卻見通訊錄那頭多了個紅點。

是好友申請。

頭像是把小提琴。

周芙下意識緊了緊手心,正想忽略不管,又突然彈進來兩條不知名短信。

她随手點開第一條,是張照片。

等看清楚照片裏的內容時,周芙呼吸都不自覺一滞。

是她方才進小區前的畫面。

她指尖微微帶着點顫,半晌才将第二條短信點開,那語氣一看便知道是堂哥周嘉晟:【周芙,付其右回國了你知不知道?】

一瞬間,周芙的大腦一片空白。

久違的緊張和恐懼重新向她襲來。

她靠着牆滑坐在地毯上,無措地捏着手機,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她下意識給陳忌打了個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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