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婚禮

婚禮

陳忌帶着伴郎團一行人來到周芙所在的家門口時,周芙還在衣帽間裏頭任由化妝師和造型師擺布。

淩路雨和許思甜穿着伴娘裙一左一右堵着門不讓進,只有脖子上紮着喜慶蝴蝶結的咕嚕能光明正大進出自如。

見陳忌被堵在外頭,它還大搖大擺地走出來,繞着他腿邊顯擺了一番,而後又跑向衣帽間,回到周芙身邊。

淩路雨看着門外伴郎團裏的申城陽,好笑地問他:“時間都還沒到,你們來這麽早做什麽?”

申城陽站在陳忌伸手,拿手指了指他:“這位哥大半夜睡不着,淩晨三點就通知說要來接親了,被我們死死拖到四點半,實在拖不住了。”

陸明舶也扯着嗓子嘲道:“我讀書那會兒,打死也想象不到,忌哥居然也能有這麽不值錢的樣子!”

陳忌懶洋洋偏過頭,視線不帶任何溫度地掃過他,陸明舶習慣性收了聲,而後又佯裝一本正經道:“但我覺得非常值得在座的各位男同胞們學習。”

陳忌:“……”

陸明舶話音落下,下意識往許思甜的方向看了眼,後者的眸光中捕捉不出半分感情,只淡淡同他對視一眼,便又将眼神挪開,像是正巧看了眼毫不相幹的人,情緒沒有絲毫起伏。

陳忌在門口等了會兒,心思早就飛到周芙那邊去了,一晚上見不着人,現在到了家門口,還是沒能看到想了一整夜的祖宗,十來分鐘過去便有些等不住了,他看向堵在門口的兩位女士,語氣難得沒了傲慢,有商有量的:“行個方便,我先進去看一眼。”

許思甜擺擺手,沒同意。

大喜的日子,陳忌也沒敢有太多脾氣,耐着性子繼續商量:“我就進去看看,看完就出來,她平時都是我在照顧,我不盯着點兒,怕她不習慣。”

許思甜哪管這些,她現在是娘家人陣營,派頭十足:“是你自己不習慣吧,屋裏頭好幾個專業的造型師圍着她轉呢。”

陳忌嘶了聲。

許思甜繼續道:“吉時之前提前見新娘,壞了規矩,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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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忌也不是什麽守規矩的主,直截了當道:“今塘沒這習俗。”

許思甜寸步不讓:“今塘有,而且這是在北臨,北臨也有。”

陳忌覺得和除了周芙以外的女的多說兩句話都費勁,偏頭涼涼掃了陸明舶一眼:“你能不能管一管,讓你一塊來就是幹站着的?”

這要換作從前,還不就是陸明舶一句話的事,可如今,風水輪流轉,陸明舶尴尬地擡手摸了摸脖子,往許思甜那看一眼,又看向陳忌:“我上哪找這本事去,哪敢管她啊……”

陳忌舌尖不耐地抵了抵臉頰,不能沖娘家人發火,便只能把氣撒陸明舶身上,涼涼諷他:“你看你這點兒出息。”

陸明舶張了張嘴:“彼此彼此。”

陳忌:“……”

好不容易到了算好的接親時間,許思甜和淩路雨一下拿出一大堆前一天和周芙提前商量好的游戲道具,臉頂保鮮膜,撲克牌接面粉,什麽俗氣玩什麽。

好在陳忌早有準備,帶來的伴郎管夠,想怎麽折騰怎麽折騰。

陸明舶手上提着的包裏還裝滿了早早便準備好的紅包,遇上實在完不成的任務或懲罰時,塞起紅包來眼都不眨一下。

到最後連手機都拿出來了,支付寶收款碼擺了一大排,挨個刷完才能進門。

陳忌是個不差錢的主,看見能用錢快速解決,反倒松了口氣,掃起碼來動作相當迅速利落,就為了能更快地見到周芙。

陳忌知道自家這姑娘模樣生得好看,平日裏不洗臉不化妝,頂着一頭睡了一整夜亂糟糟的長發從被窩裏直接鑽出來,都能驚豔得讓他一下起反應,因而來之前,他已經做了很久很久的心理準備。

原以為見到人的時候,應該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哪成想見到周芙一席純白婚紗,恬靜乖巧地坐在婚床正中央時,男人眼睛都看直了。

腳步下意識在原地停留,眼眶難得酸澀起來。

這一天,這樣的場景,不知在他夢裏朦朦胧胧出現過多少回。

不過一切都遠不及此刻眼前的她。

周芙歪着腦袋,眉眼彎彎沖他笑:“不好看嗎?”

男人沉默良久,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嗓音:“想把你藏起來。”

太過驚豔,私心想獨占,不舍得分給旁人欣賞半分。

幾秒鐘之後,淩路雨和許思甜領着伴郎團從後邊跟上來:“等等啊,現在還不能接走,流程得走完。”

許思甜說:“拿出點接祖宗回家的态度來,男人吶,太容易得到的就不會珍惜,必須得給你設置重重阻礙。”

陸明舶聞言,咧起的笑容僵硬一瞬,看向許思甜的眼神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陳忌目光沒舍得從周芙身上挪開,此刻終于見到人了,倒是耐心了起來:“行。”

許思甜從周芙那要來提前準備好的眼罩,扔到陸明舶懷中,讓他替陳忌戴上,随後自己沖圍觀的衆人介紹起游戲規則:“六個人的手,每人只能握一次,找出粥粥就行。”

陳忌聽完規則,站在原地沒動彈,聲線磁沉帶着抗拒:“這不合适。”

他這輩子就沒握過除周芙以外其他姑娘的手,哪怕是玩游戲走流程,都不行。

陸明舶和陳忌從小混到大,哪能不知道他這說到一半的話裏藏着什麽意思,忙說:“放心吧哥,咱們文明人,不玩那些不幹不淨的,這裏頭沒女孩兒的。”

陳忌扯了下唇角:“那行,要有的話,直接把你腦袋擰下來給大家助助興。”

陸明舶啧了聲:“大喜的日子說啥呢。”

衆人仰頭哄笑,紛紛喊着想看擰頭。

陸明舶:“……?”

在一片笑聲中,陳忌握了第一只手,才碰了一秒,便說:“陸明舶你給我滾開。”

“我去。”陸明舶瞬間把驚訝寫在臉上,“你怎麽知道是我?”

陳忌懶得答他,繼續握下一個,同樣才碰了一秒,又十分淡定道:“李順,年終獎還想不想要?”

李順忙撒手:“老大我錯了!”

老餘在第三,陳忌仍舊是相同的操作,相同的迅速:“兩百多斤的人,比周芙三倍還多點兒,你參加進來有什麽意義?”

老餘差點沒笑背過氣去。

六個人很快握了一遍過去,每一個,陳忌都能準确猜出姓名,最後一個握完之後,他直截了當說:“沒她。”

淩路雨和申城陽忍不住搖着頭,嘴裏一個勁誇他牛逼。

陸明舶替陳忌摘了眼罩,男人下意識轉過身去,徑直朝床上穿着純白婚紗的小姑娘走去。

跟被下了蠱似的,眼裏只能看見她。

見狀,許思甜和淩路雨忙上前攔人:“等等等等等——還有最後一項沒完呢。”

陳忌一臉“你們屁事真的很多”的表情,眼神掃向陸明舶:“紅包,支付寶,趕緊刷。”

圍觀的都在笑,淩路雨一邊收紅包一邊說:“最後一項,找婚鞋,找到了就能把我們公主接走。”

陳忌斂起神色,環顧了下四周,第一次後悔買這麽大的房子。

光一個主卧都抵得過尋常人家一整套房,能藏東西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周芙坐在床上看着他犯難,忍不住笑。

陳忌一臉“你看我晚上怎麽收拾你”的表情掃過去,小姑娘稚氣地吐了吐舌頭,哪有個新娘子的樣。

陳忌看入了迷,被身旁陸明舶戳了好幾下回過神。

男人尴尬地清了清嗓,垂眸瞧見大搖大擺走進來湊熱鬧的咕嚕,随意看了兩眼,意外地發現這小家夥的路徑不同尋常。

陳忌下意識跟着它走,見它在一個灰色格櫃前停下,便準備伸手去開櫃門。

身後立刻傳來淩路雨的卧槽聲:“這都行?”

陳忌唇角微微揚起,修長指節輕松将那雙水晶高跟鞋勾出來,另一手在咕嚕腦袋上撸了兩下:“可以,這八年總算是沒白養你。”

周芙偏着頭,看着他拿着婚鞋一步一步慢慢朝自己靠近,随後,陳忌單膝跪在她面前,略顯粗粝的大手握上小姑娘新嫩的腳踝,小心翼翼用掌心托着。

下一秒,他從西服口袋裏掏出兩個創可貼,周芙不解地看着他将創可貼撕開,仔仔細細替她貼到了腳後跟處。

“不讓我替你準備婚紗婚鞋,估計沒那麽合腳,貼着防一下。”

周芙只覺得眼前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簡直能讀她心。

這婚鞋确實小了,當初去挑選的時候,她一眼就看中這雙,不過是孤品,沒有號碼,這事要是告訴陳忌,他定能輕松解決,但是說好了要保留神秘,不經他手,周芙糾結了許久,最後還是把這雙定下了。

稍稍小一點,但還能接受,反正也就婚禮當天穿一次,當時她還想着,等到要穿的時候貼好創可貼就不會磨腳了,只是婚禮将近,她多少也有些緊張,這點小事很快便被遺忘到腦後。

沒想到陳忌一個人要操心那麽多環節,居然還能考慮到這一點。

陳忌替周芙穿鞋的動作十分娴熟,一看平常在家就沒少伺候。

全數弄完之後,男人起身攔腰将小姑娘從婚床上一把抱入懷中,出門下樓,一路到達婚車,全程無需她腳沾地。

婚禮的排場很大,這是陳忌這輩子難得的高調,只為了風風光光迎娶他唯一珍視的公主回家。

和尋常婚禮,女方父親領着女兒進場不同,周芙的婚禮并沒有通知周航山到場。

進場音樂響起時,周芙靜靜站在紅毯的一端,微仰起眸,定定看着臺上一身矜貴西服的男人緩緩朝自己走來。

他曾同她說過,你不回來,我便來找你。

而此刻亦如此,你什麽都不用做,只需要安安心心在原地等待,等我走向你。

到了抛捧花的環節,許思甜一個人默默地往最角落躲了躲。

哪成想那捧花就像是長了眼般,越過了興奮的人群,準準地砸進了她的懷中。

許思甜凝着捧花,有一瞬間的失神。

她記得從前在附中和周芙還是前後桌的時候,有天兩人煲電話說小秘密時,她曾對周芙說,以陳忌那個性子,應該不會放她自由太久,他倆結婚的時間肯定比自己和陸明舶早。

她怕陸明舶不娶她,她就嫁不出去,所以到時候捧花一定得穩穩地交到她手中。

曾幾何時,她對這束捧花有無盡的渴望和期待,而如今,這種東西于她而言似乎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

須臾,許思甜抱着捧花往淩路雨那走去,笑着将花束交到她手中:“給你吧,你們倆應該快了吧?”

淩路雨愣愣地看向周芙,又掃了眼陸明舶,最後看着申城陽,還是把捧花接了下來。

夜裏,陳忌果然将今晨在電話中放下的狠話付諸了行動。

他說今晚要好好收拾她,便身體力行地守住這個承諾。

畢竟他答應過她的,都會做到。

狠狠收拾也不例外。

當事人周芙就是後悔,很後悔。

後悔早上貪戀那幾分鐘的回籠覺,後悔招惹他。

幾次之後,周芙眼角挂着眼淚珠子。

她說新婚夜不能哭,所以要他放過她。

陳忌便一點一點将她那水珠子舔完。

放過是不可能放過的。

小姑娘緊攥着床單,嗓音沙啞得沒法聽,卻還是撐着最後一口氣,試圖和他講講道理:“阿忌。”

“嗯?”

“有個偉大的建築師密斯曾經說過,less is more,所以……少幾次也是一樣的……我們還是不要違背哲理了……”

男人收拾人的力道就沒輕過,聞言,痞裏痞氣地哼笑一聲:“同理,more is less,所以,多幾次也沒關系。”

陳忌:謝謝這個偉大的建築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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