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Chapter 35

我堅持一夜不合眼最後還是失敗了，昏昏沈沈入眠做了幾個混亂的夢境，醒來後望著身邊褶皺的床單發呆半晌。

窗外還是一片濃烈的玫瑰，室內淡淡的罂粟香提醒我昨夜并非一場夢境。

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遠方天空密布著厚厚的雲層，氤氲的光線濃稠的纏繞在上空。

緊接著堪稱絢麗的煙火從另一端急速燃燒，劃下優美的弧線，爆裂的聲音随之而至。

硝煙戰火。

我翻下床随手拎起一件衣服慌忙套上，急匆匆的趕到宮殿外。

洛斯華果然一刻也不想等，他利用最快的時間發起進攻。

我忽然憶起昨夜答應過他什麽，一瞬間心潮澎湃，不知何語。

騎著天馬飛速抵達艾茨主島，到處兵慌馬亂，洛斯華承諾的“把傷亡減到最小”就跟不存在似的。

路過歌劇院時路邊蹲著一個小男孩兒，蹲在地上用樹杈比劃，他最大不超過300歲。

他叫住我：“大哥哥，你說戰争什麽時候會打完？”

我急著沖到前線，看了他一眼道：“很快了，你快到安全的地方躲一躲，街道上亂。”

小男孩兒瞪著水靈靈的雙眼無辜的看著我：“我沒地方去，他們告訴我的爸爸媽媽再也不回來了。”

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說。

“我的爸爸可厲害了，他是前線一名戰士，打仗很棒。我媽媽特別溫柔，我曾經很幸福。”

我聽得一陣心酸，終於耐下心安慰：“仗打完了他們就能回來，你要乖乖的別讓他們失望。”

小男孩兒點點頭，神情認真而執著，他給我看地上的畫：“這是爸爸，他拿著劍，以後我也要當士兵，為艾茨貢獻力量。”

心中翻湧的情緒已經不是靠言語就能表達，我忽然意識到從兒時都現在，我變得對生命持有怎麽的漠視。

我們身處高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次任性便可以挑起戰争災難，我們以為自己寂寞不被人理解，事實上已經看不見渺小個體的努力。

衆生不平等，我卻沒真正體會過自己對別人什麽的漠然。

我甚至沒想過，我的生命是用多少戰争多少鮮血堆砌而成。

罪惡感一下子充斥心房，沈甸甸的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遠處天際上硝煙依舊，片片流雲被血紅浸染，絕望和死亡成了基調，寂寥荒野。

一路飛快的走過街頭，這些昔日的建築已成廢墟，經歷過的事卻還歷歷在目。

我想對於故鄉的眷戀往往是一些小事，比方說小時候跑過的街巷，比方說長大後記刻著繁雜回憶的一座建築。

就是這些不完美的回憶，構築成了我守護一生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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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線鬧得很兇，好像沒有使用過大型魔法的跡象，現場一片混戰，沒有絲毫戰術可言。

我擠在人群的最後方，看著這些奮勇向前的戰士們忽然眼眶濕潤。

每個人都是鮮活的生命，他們拼死守護一方國土，所有人都不該被犧牲。

我從人群中擠到前方，伸手建立隔絕時空的屏障。

霎時間時間靜止，走在動作凝滞的軍隊裏，洛斯華的身影漸漸閃現。

他看我并不驚訝：“伊兒，你還是來了。”

我微笑調侃，身上絲質衣衫随風飄起衣角，如同翩翩蝶翼：“你真是标準的一夜情老手，醒來後人影都不見了。”

洛斯華也揚起絕美的笑容：“若是留在你身邊今早就又一場纏綿了。”

語調輕挑自然，就像情人每日的扮嘴撒嬌。

盡管洛斯華腳下已經布置了巨大的極光魔法陣。

“靜止時間會産生巨大魔力消耗，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後少用這個。”

他輕輕揮手，時空魔法失效。

戰場上如同什麽都沒發生，刀光劍影依舊交錯晃過。

“都住手，休戰。”洛斯華發話，他的聲音并未提高多少，卻讓整個紛亂的戰場漸漸安靜。

聖翼士兵慢慢垂下兵器看了看洛斯華，又把視線移動到我身上，眼神複雜。

靈族這邊就激烈了，一道道殺人的目光向我射過來，恨不得把我捅成一只馬蜂窩。

一個聲音從軍隊裏傳過，似乎夾雜著強烈的殺意：“伊甸殿下您到底支持哪方，您這樣老是臨陣倒戈讓我們很為難！”

我瞥了一眼洛斯華，不知道這家夥趁我不在時又說了什麽。

洛斯華沖這個聲音的主人輕笑，帶著他不變的驕傲自信：“伊甸殿下支持哪方并不重要，因為從今以後已經沒有對立的兩個國家存在。”

靈族士兵白了臉。

我遙望著對面的洛斯華，一如當年追逐他的身姿。傲然的、淡然的、優雅自信、有風度的完美統治者。

掌控生死，引導命脈，将我的一生緊緊維系。

我守護得了整個艾茨不被毀滅，卻守護不了自己不被他的一個眼神俘獲。

“洛斯華你太自信了，你傷害我這麽多次，也請你原諒我改變主意的這一次。”我說，“我決定履行職責。”

他揚眉：“伊兒你太善良了。”

“我不想這麽多人給我當祭品。”

洛斯華眨眼，纖長的睫毛擺動：“我就知道你不會答應，現在已經太晚了，事态已成定局。”

他擡手，凝聚在指尖的光芒逐漸擴散，魔法陣上金星一顆顆被點亮，金色光芒堪比日光耀眼，眨眼之間直沖天際蔓延。

“聖劍究級魔法極光之翼，你防禦不了。”

極光之翼是聖劍最強殺傷力的魔法，屬於将聖劍力量發揮到極致，使用的結局無非是趕盡殺絕。

極光之翼賦予了每一絲光線殺傷的威力，通過自然界最持久的光元素殺人於瞬間。

除非阻隔所有光線，否則沒有抵抗的可能。

我就知道會這樣，心裏難以言說的悲哀：“你非要用這麽偏激麽，為了我這麽做只會失去所有的擁護，你怎麽不以大局為重了？”

“我一生一直是理智為先大局為重，這次想任性一回，伊兒，為了你什麽都不重要，我甚至可以放棄擁有過的一切。”

他這樣說著，我卻只能微笑。洛斯華，你為我放棄又有什麽用呢，我們到這一步了，已經末路窮途了。

嘴角勾起一抹自信：“你怎麽知道我一定無法防禦呢？”

他的極光魔法終於啓動，以他為圓心直徑無限擴張，呼嘯在耳邊的風卷起落葉塵埃，陽光驟然得到強化。

我擡手，一層淡銀色的薄霧擴散。

聖劍聖盾互為制衡，各自都有勝利的資本，只不過以我的能力對抗洛斯華，結果等於自殺。

“我敢來就證明我有這個資本。”

洛斯華微訝。

薄霧漸漸厚重，我身後的軍隊歸於寧靜，淡淡的結界逐漸将天空籠罩。

我咬緊牙冠，釋放的結界魔法一下子強了數倍，銀色幕簾驟放，似雪花般純白的薄幕漸漸平行伸展阻隔陽光。

洛斯華的極光之翼也一觸擊發，他卻僵在那裏不動了。

他聲音顫抖，開始不再釋放魔法：“伊兒你瘋了是不是，你知道多少聖盾持有者死於這個魔法嗎！”安息境域”幾乎是你的禁忌魔法！”

我已然淚眼模糊了，突然覺得太殘忍。

我是真的抱著必死的決心的──這對洛斯華太殘忍。

“對不起……”

我心裏不停的說。

風沙狂野，整個戰場人聲悲鳴，他的黑發淩亂在風中飄揚，嘴角竟然滲出一絲血液。

我了解這樣極限的魔法反饋有多強，明明全身細胞都在灼燒，可看見他的血就好像喪失了知覺，心疼一下子充斥心房。

洛斯華拼勁全力壓下了自己的魔力波動，肩膀由於巨大反饋微微顫抖：“伊兒，你不要犯傻了我再想別的辦法好不好，求求你停下來！”

我搖著頭，腥甜的血暈哽在喉間：“我做不到……”

他竟然求我，可我根本沒有拒絕的選擇。

我在也忍不住的眼淚肆意。

漫天飄蕩著雪花一樣純白幕簾籠罩天空，光線開始黯淡少許。

“必須停下來，伊兒！你這是變相自殺！！”

“對不起，對不起，我辦不到……”

我捂了一下嘴，白手套上染滿了大片的鮮血，血液升騰叫嚣著疼痛，近乎溺斃的窒息。

光影輪轉，極光在洛斯華壓制的基礎上有了減弱的趨勢，銀白薄霧漸漸厚重，帷幔似的覆蓋蒼穹。

身體已經達到極限，我無暇關注周圍死了多少人消逝了多少生命，只有真實的魔法流入血脈。

視線急劇模糊，遠遠的卻瞥見洛斯華眼角不斷湧出的淚花。

我只能依稀看到他的口型：“伊兒……伊兒……”

簡單的音節，卻痛徹心扉。

天空逐漸被銀色幕簾籠罩，陽光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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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身體達到極限，血液似乎都被抽幹了，只剩下麻木的頓痛。

我猝不及防的倒在了一個溫熱的懷裏。

洛斯華精致的眉眼前所未有的狼狽，淚水滑過秀麗的臉龐，又黑又長的睫毛全是晶瑩的淚花。

我想摸摸他的臉，手上的血瞬間染紅了他黑色的華服，血紅氤氲如同暗夜玫瑰般妖嬈。

他笑了一下，輕的恍若錯覺。

知覺似乎牽引到很遠，似真似幻的記憶頃刻間從靈魂深處滿溢。

我想起了初見時他對我饒有興致的笑，一片純白的罂粟随風飄蕩出傾世的風華；

我想起了失憶後再次無可救藥的愛上他，永晝海岸永恒的陽光下他對我真誠的誓言；

我想起了在一起的幸福日子，每一天清晨醒來被愛人的柔情目光凝視；

我想起了數年前臨別的前一晚，我們在清冷的月光下糾纏親吻，抵死的訴說著跨越千年的愛語；

……

洛斯華撫摸著我的臉頰，無法控制的力度過大，眼淚肆無忌憚的落在衣襟唇邊。

“伊兒，你堅持住好不好，我再想。辦法，我不要你死……伊兒，伊兒……！！”

我扯著嘴角擠出一絲笑，微微搖頭。

“伊兒你怎麽就會用這麽偏激的辦法，我這麽努力的想讓你活下來，你怎麽舍得放棄！！”

他的情緒太失控，淩亂的黑發垂在額前毫無風度，手腕顫抖得不可抑制。

可是我卻覺得那麽幸福。

我說不出來話，能清晰的感覺到生命在身體內悄然流逝。

想幫他拭幹淚水，我卻做不到。

想吻吻他，我卻做不到。

想跟他說一聲愛你，我卻做不到。

但是我沒有太多悲哀，因為我明白這些他都知道。

我挪動著冰冷指尖，終於觸及到他的手指，甚至比我還要涼。

我們不能在一起，錯不在我們，宿命讓我們有太多無可奈何。這些我都理解，沒有人能否認我們有多相愛。

我想人是應該知道滿足的，被這樣一個愛人珍愛數千年，我是多麽幸福。

洛斯華摸索著我的手指，和我緊緊的合十。

於是一切傷痕都不能稱之為疼痛，一切淚水都不能稱之為苦難。

終於，我們十指相扣，仿佛就要到地老天荒。

END IF

作家的話：

今天正文就完結了，尾聲是洛斯華視角，會有三章，然後聖域華章就徹底完結了。這個結局應該讓人難受了，為此我很抱歉，感覺對不起追文的樂樂啊浮藍啊等等親們，在此鞠躬啦！抱歉！

所以大家要番外的就趕緊說啊，除了HE和H番外都可以滿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