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被咬

葉汝真好歹能騰出手來了。

給他倒了一杯茶水。

風承熙湊在她手裏喝了, 然後腦袋直往葉汝真身上蹭,哼哼:“葉卿,朕難受。”

葉汝真大着膽子摸了摸他的頭,宛如安撫一只躁動的狗子:“乖, 就快到家了。到家了給你熬醒酒湯喝, 喝了就不難受了。”

狗子并不理會, 光是把她的手貼在臉上取涼已經不能滿足他,他抓着她的手貼貼臉, 貼貼脖子,甚至想拉着她的手往衣襟裏貼。

“!!!”

他的胸膛一片灼熱, 葉汝真像是被燙着了似的, 猛地收回手。

“葉卿……”風承熙不滿地咕哝,過來尋她的手,“貼一貼, 貼一貼……”

葉汝真沒辦法跟一個醉漢計較, 只得左躲右閃:“風承熙,別鬧!”

風承熙輕笑出聲, 清清脆脆地“哎”了一聲,然後接着找手。

葉汝真快被他弄瘋了。

馬車卻在這個時候猛地一頓。

葉汝真借着這一頓之勢,把風承熙按在了墊子上, 問:“怎麽了?”

鄭碩在車轅上壓低聲音回答:“前面有兵卒設下路障。”

“不妨事不妨事。”馬車後的家丁趕上來, “這兩個月江洋大盜頻繁出沒,所以城裏入夜便戒嚴,每條街上都設有路障,檢查過便可以放行。”

葉汝真一面騎在風承熙身上,兩手壓制着風承熙,一面吩咐:“姑爺醉着, 多給點銀兩,讓他們通融一下,莫要查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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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什麽難事,兵卒們也早靠這個撈慣了油水,掂了掂錢袋便準備放行。

就在這時,街面上傳來馬蹄聲。

幾匹快馬橫過街面,兵卒們立即提槍行禮:“大将軍!”

鄭碩的聲音低低地傳來:“葉大人,一會兒若是下官被人認出來,請您立即駕車帶陛下離開。”

“!”葉汝真,“什麽?”

“蜀軍中有兩位大将軍,一是左将軍姜路,二是右将軍蕭宏。蕭宏年事已高,此人定是姜路。”

葉汝真急問:“姜路認得陛下嗎?”

鄭碩:“姜路鎮守蜀中,已經多年未回京了。”

“那你怕什麽?”

“他旁邊的人是唐遠之。”鄭碩道,“那是姜鳳聲的心腹。”

葉汝真僵住。

唐遠之。

知道姜鳳聲的人沒有人不知道唐遠之。

唐遠之是姜鳳聲最信任的幕僚,雖然從未上殿,但絕對見過風承熙。

偏偏在此時,風承熙一個翻身,把葉汝真壓在了下面,一只手就抓住了葉汝真的兩只手腕,壓在頭頂上方,笑得十分歡暢:“葉卿,你輸了!”

葉汝真:“!!!!”

輸你個頭!

“快松開!”

“朕不,”風承熙微笑,“朕贏了。”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

更要命的是,随着“籲”地一聲,馬蹄聲就在附近止住,緊跟着一個低沉渾厚的嗓音道:“這是白府的馬車吧?”

葉汝真發誓,她回去就把所有燈籠上的“白”字都拆掉,一個都不剩!

當即便有家丁應是。

那聲音道:“傅大人說府上有貴客,派人去軍營相邀我去作陪,聽說貴客正是白府的女婿,不會剛好就在車上吧?”

葉汝真一顆心已經快要蹦出心窩,風承熙這會兒像是聽清了他的話,開口道:“就是——”

眼看底下就是“朕”字的口型,葉汝真雙手動彈不得,情急之下,擡頭就去堵風承熙的嘴。

初夏的晚風拂過竹簾,帶來蜀中夏夜獨有的清涼氣息。

風承熙如受雷擊,眸子猛地睜大,然後,便像是咬鈎的魚,追着俯下頭去,想把那好吃的魚餌一口吞下。

葉汝真完全是無計可施之下的救急之策,轉瞬間只覺得雙唇被他含進了嘴裏。

葉汝真沒有親過別人,也沒有被別人親過,不知道親吻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感覺應該不是這麽回事。

風承熙好像不是在親她,而是在吃她,又吸又舔又咬,每一處每一滴都不放過。

葉汝真腦子裏嗡嗡響,耳邊只有風承熙開始急促起來的呼吸,也許還有她自己的。

姜路應該還說了什麽,但無法清楚地進入她的耳朵。

她試圖甩開風承熙,可風承熙吻得越深,箍着她的那只手也越用力,葉汝真甚至感覺到手腕上傳來一陣痛楚。

她一咬牙。

“嗷!”

風承熙捂着嘴發出一聲慘叫,終于松開了她。

葉汝真迅速翻身,想重新壓制住風承熙,不讓他再搗亂。

可身子還未擡起來,風承熙就抓住了她的頭發,抖散她的發髻,然後扯亂自己的頭發。

葉汝真:“!”

耳邊已經傳來兵刃出鞘的聲響,顯然是姜路想打開馬車,而鄭碩帶着人誓死護衛。

“快讓他們停下!”

風承熙貼在她耳邊低語。

這一句有點大舌頭,但語氣甚是冷靜,讓葉汝真精神一振。

看來剛才咬得那一下夠狠,竟是讓他清醒了過來。

“住手!”葉汝真開口,掀起車簾,“将軍,真是對不住,外子喝多了——唔——”

她話未說完,便被扯回車內,只剩車簾劇烈晃動。

只是剛剛掀起來的那一下,足夠外面的人看清車內兩人頭發散亂,衣衫不整,用膝蓋想也知道這兩人在做什麽。

姜路哈哈大笑:“是我唐突了,打攪了一對新婚燕爾的小夫妻。放行。”

從外面看來馬車搖動得十分劇烈,但車內實際是葉汝真與風承熙兩人各自不停推撞車壁。

聽得此言,葉汝真心中一喜。

然而下一瞬,就有一把斯文的嗓音不緊不慢地開口:“慢着。”

姜路的聲音裏帶着笑意:“怎麽?唐先生喜歡看活春宮?”

“這位車夫,有幾分眼熟。”

葉汝真一驚,唐遠之說的是鄭碩。

鄭碩留起了胡子,他的胡子甚是濃密,幾乎遮住了下半張臉,和在皇宮當郎将時大為不同。

但他的身形高大壯碩,一看就不是尋常車夫,萬一唐遠之眼睛毒,說不定能從身形上認出來。

唐遠之道:“白家看來家底頗豐,車夫都如此了得。”

風承熙在內口齒不清地道:“怕了吧?我娘子家就是有錢,我舅兄是陛下跟前的大紅人,這些護衛都是舅兄派來保護我娘子的……”

葉汝真罵道:“你閉嘴!你這死人灌多了黃湯,就知道胡來,再多說一個字回去跪搓衣板!”

說着掀起車簾,朝姜路和唐遠之賠不是:“我家這口子酒量确實是不好……”

當然話未說完又被扯了回來。

姜路嘿嘿一笑,這回沒有再說什麽。

馬車再次駛動。

直到越過路障,葉汝真一直吊在嗓眼兒裏的一顆心,才終于落回了胸膛。

“唐遠之怎麽會來蜀中?他是跟着你來的嗎?難道姜鳳聲已經知道你的行蹤?”

葉汝真一疊聲地問。

風承熙卻沒有回答。

燈籠的光從車轅上隔着竹簾透進來,在他臉上映出細密的而昏黃的光。

他盯着葉汝真,眸子深不可測。

葉汝真立即摸了摸披散的頭發,她的頭發亂了,胭脂也被蹭開了,唇上此時還覺得有點點灼熱,大約已經腫了。

方才的荒唐事回過味來了,她一時間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

風承熙好像也沒比她好到哪裏去,背脊坐得異常挺直,渾身都透着僵硬。

“我……”

“我……”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下。

風承熙示意她先說。

葉汝真極其別扭地使用着自己的喉嚨:“我……我剛才實在是沒法子……情急之下……那個……”

她終于發現自己說不下去了,飛快道:“回去我讓人給你熬醒酒湯!”

風承熙:“……”

透進車內的燈光過于昏暗斑駁,以至于把車廂變成了盛放夢境的匣子,葉汝真就是被盛在匣子裏的那個夢境,披散的長發,揉散的胭脂,還有微微腫起的唇……都讓人想入非非,好像那些烈酒又重新湧進他的身體裏面。

他強行挪開視線,盯着竹簾良久,道:“蜀中有異,和蜀錦有關,但應不止于蜀錦。姜鳳聲多半是那個布局之人,他在朝中脫不了身,唐遠之便代他前來。”

聊正事可比聊荒唐事壓力小多了,葉汝真問:“那他們知道你在這兒嗎?”

“要是知道,還會這麽容易就放我走?”

“那他們到底想拿蜀錦幹什麽?”葉汝真想不明白。

斂財?

姜家之富,富可敵國。

争權?

滿朝堂都是姜家的人,要争這蜀中的一畝三分地?

“這正是我跑這一趟的原因所在。”

風承熙道。

白府位于花枝巷,前門就是一間胭脂鋪,後邊則是院門,前後俱可通。

兩人各梳洗過,下人送了兩碗醒酒湯來。

風承熙端起來,剛喝了一口,就“嘶”地一下,五官全皺了起來。

葉汝真忙道:“怎麽樣怎麽樣?是不是我咬疼你了?”

“你說呢?”風承熙捂着舌頭沒好氣地道,“我咬你一口試試?”

兩人完全是順着嘴話趕話,說到這裏一起頓住了。

宛如泥胎木雕一般對坐了一會兒,再一次同時開口:“你……”又同時頓住。

葉汝真心說這疙瘩要不解開,往後都邁不過去了。

索性豁出去,室內無人,她離席而起,跪下:“臣亵渎天顏,雖是事出有因,情急無措,但傷了陛下龍體,臣死罪!”

“少來這一套。”風承熙含混地道,“快起來,別讓人看見。”

葉汝真舒了一口氣。

總算把這事揭過去了。

剛坐回來,就聽風承熙的聲音裏透着罕見的支吾:“是我不好,我喝多了,醉中糊塗,把你……當成了真真。”

葉汝真感覺到臉頰迅速發燙,強自鎮定,開始口不擇言:“無事。誰醉中還分得清人?我醉了也是一樣糊塗的。此事咱們就當是各自被狗咬了一口好了,莫要放在心上。”

風承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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