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事成

別院中的客房錯落有致, 林敬所居,距離葉汝真和風承熙兩人的屋子隔着一座花園。

兩人并非第一時間趕到的,崔複與江州知府住得更近,兩人已經進了林敬的院落。

房門在這個時候“砰”地一聲被打開, 一名女子披頭散發地從裏面沖了出來。

江州知府大吃一驚:“蘊娘!”

蘊娘撲到知府懷中, 顫抖的手勉力掩住自己被撕開的衣襟:“周大人, 救我!”

周知府護住美人:“你怎麽會在這裏?不是說去找葉夫人買胭脂嗎?”

所謂“買胭脂”,其實是幫周知府找葉汝真拉攏關系。

“奴家确實是要去找葉夫人, 但經過這裏時,他說他看到了奴家的詩, 願意指點奴家……”

“詩?”

蘊娘點頭, 衣衫不整,哭得梨花帶雨,縮在周知府懷裏不停抽咽。

“奴家久聞林老先生才名遠揚, 近日新成一詩, 想請林老先生指點,昨日去林府投詩, 林老先生當時将奴家拒之門外,奴家原本不敢指望了,可方才他卻喚住奴家, 奴家以為誠心感動了上天, 不想錯過這次機會,誰知道……誰知道……”

“這位姑娘莫要血口噴人。”

林敬面沉如水,“老夫一把年紀,向為不近女色,怎會對你做出這等事?到底是誰人派你來陷害老夫?”

聽到動靜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過來打圓場, 說這其中定然是有什麽誤會,不如各自回去,睡足一覺,明天再說。

這種事情一旦被和了稀泥,顯然就要被按下去了。

葉汝真悄悄拿手肘捅了捅風承熙,用眼神問風承熙——看來我得鬧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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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承熙幾不可見地颔首——鬧大些。

葉汝真撸衣袖。

好勒。

她拿出前日當街撒潑的氣勢,拿頭往風承熙身上一撞,撕扯着風承熙的衣襟,驚天動地的哭叫起來:“你那日去見的人是不是她?是不是?!”

風承熙很是窘迫:“娘子別鬧,這麽多人看着呢。”

“我不怕!你自己拿着白花花的銀子,就為見那賤人一面,還見不上,你都不怕丢人,我還怕什麽丢人?!那可是五百兩啊,扔進水裏還能聽個響,你就這麽扔在一個賤人身上,你這個殺千刀的敗家子!”

葉汝真一面罵,一面捉住風承熙厮打,學足了家裏廚娘跟丈夫打架時的悍勇。

風承熙頭束白玉冠,面容如玉,容光勝雪,一身精繡連枝萱草紋的外袍給葉汝真扯得不成樣子,臉漲得通紅。

旁觀的女眷都暗道一聲可惜。

這麽俊秀的夫君,竟舍得這般糟蹋。

崔複連忙勸架:“夫人息怒,息怒,并非郗兄敗家,樂坊那種地方本來就是銷金窟,進去了哪有不花錢的?那位姑娘又是花魁,确實不是那麽容易見着的,再說這都是男人在外面的應酬嘛……”

葉汝真倏地轉身,指着蘊娘,大聲罵道:“這賤人算哪門子花魁?花魁會半夜溜進旁人房間自己撕破衣裳勾引人嗎?!”

女伎雖然身屬樂伎,但多數才情出衆,因此身份雖卑卻頗受文士看重,在場都是江州大大小小的官員文士,這話一聽便大覺逆耳。

其餘人也忍不住互相交換一下視線——一個五百兩銀子都見不了面的花魁,不可能會半夜送上門吧?何況對方還是個老頭。

蘊娘适時地哭得淚如雨下:“奴家雖是女伎,卻并不輕易見客,今日受此侮辱,奴家不想活了……大人,蘊娘別過!”

說着便向邊上大樹撞去。

當然被周知府攔住了。

周知府當初為見蘊娘也是費了不少心思,光是天香樓上下的打賞就賞出去幾百兩,更別提詩還寫了好幾首。

今日美人好不容易願意陪他出門赴宴,甚至特意替與葉家拉攏拉攏,周知府正在房中做着“搭上皇帝寵臣然後飛黃騰達”的美夢,不想夢碎了一地,美人還被欺負成這樣。

當下臉上便很不好看了:“林老先生為人,下官一向是敬佩的。但蘊娘并非尋常風塵女子,絕不會做出這等自取其辱之事,還望林老先生道明一切,還蘊娘一個清白。”

林敬面沉如水,“周大人,此女純屬誣蔑,如若不信,只要一審便知。”

風承熙做出疼惜的樣子:“蘊娘的身子單薄,哪裏經得起審訊……”

有這種想法的顯然不止一個兩個,原本打圓場的人都說不出話來了,若不是林敬素日德高望重,幾乎就全信了蘊娘這邊。

葉汝真鬥膽,虛虛擰起風承熙的耳朵:“要你廢什麽話?!關你什麽事?!”

風承熙當即告饒。

衆人又忙勸架。

那邊蘊娘“嘤咛”一聲,又要去尋死。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最後決定去找瑞王裁決。

瑞王常住的院落名為曉暢齋。

只是瑞王卻不在齋內。

只有瑞王新近最寵幸的姬妾在。

這位姬妾在別院地位顯然不低,一面向衆人解釋有貴客駕臨,王爺去迎候客人了。

一面将人迎至廳上,奉上茶水。

葉汝真有點意外。

這麽晚還有客人來?

瑞王還親自去迎了?

然後就見風承熙臉色變了。

“快趕我走。”他低聲道。

葉汝真愣了一下,轉即明白過來。

眼下最為炙手可熱的貴客,就是風承熙這位“寵臣的妹夫”。

即便如此,瑞王也沒有親自迎接。

放眼整個蜀中,還有哪位貴客,能比風承熙更貴?

只有唐遠之。

唐遠之身後的姜鳳聲,大權在握,那才叫貴不可言。

葉汝真當場便又把風承熙痛罵了一頓:“你這眼珠子是粘在人家身上了是不是?你還跟着幹什麽?就這麽喜歡看?給我滾回去!”

“葉汝真!”風承熙怒道,“我雖是倒插門,到底是你夫君,你這商賈之女,竟然再三折辱于我,當我是吃素的嗎?!”

崔複連忙半推半勸,把風承熙弄走了。

風承熙剛走不久,瑞王便回來了。

身邊跟着一名身段修長的清俊文士,正是唐遠之。

廳上,林敬咬定有人陷害。

蘊娘抽泣道:“奴家非但與你無怨無仇,還曾經甚是仰慕你的才華,不然今夜也不會進入你的房中,怎麽會想要陷害你?”

林敬面色鐵青:“是不是陷害你心知肚明。若你我真無怨無仇,那便是得了旁人的好處。”

蘊娘哀泣道:“王爺,奴家若是得了旁人的好處,就讓奴家生生死死,永墜賤籍。”

這誓言發得甚重。

因為她确實沒有收下風承熙給的好處。

葉汝真正一面覺得蘊娘這人當真靠譜,一面努力維持臉上的扭曲妒恨。

忽見唐遠之偏過臉,朝她微微一點頭。

“……”葉汝真頓了頓,然後輕輕福了福,算是見禮。

“聽說葉夫人日前去也過天香樓?”瑞王開口問道,“不知可見過有人找這蘊娘?”

衆人都望向葉汝真。

也難怪,一面是多年老友,一面是無關緊要的女伎,瑞王這是要借葉汝真的手來站林敬。

若是葉汝真夠聰明,自然就順着瑞王的話往下說,一舉踩死這個讓丈夫着迷的女伎。

但葉汝真就像傳說中那種人傻錢多的暴發戶,氣鼓鼓道:“我家那冤大頭,錢雖花了,人卻沒見着。有沒有人找她,我怎麽知道?”

“王爺在上,諸位大人在上,還有這位貴客,也請為奴家做個見證。”

蘊娘拭去淚痕,擡手解開了衣衫。

夏日衣裳本就輕薄,她的衣襟已經被撕裂,露出了藕合色的小衣。

外裳如蟬蛻般委地,像花瓣打開之後露出了顫巍巍的花心,像蚌殼張開露出體內的珍珠,蘊娘在所有人面前露出了自己美麗的身體。

其上潔白如玉,只是有一道道明顯的瘀青。

“奴家自知身出賤籍,人微言輕,但衆人皆知,奴家近來的入幕之賓,唯有周大人。”

蘊娘含淚的眸子望向周知府,“周大人一向憐香惜玉,從未弄傷過奴家分毫。”

周知府豈止是憐香惜玉?看見這一身傷痕,周知府都快炸了。

他拾起地上的衣衫為蘊娘披上,咬牙問:“這是他弄的?”

“他說他對女子皆是如此,奴家既然想讨他歡心便也要順着他來。可是,奴家只是去談詩,真的沒有想到,他一把年紀了還會如此。”

蘊娘顫聲道,“原來他在外頭的名聲都是假的,背地裏就是一個無恥至極的僞君子!”

“賤人!”林敬大怒,“從你入屋,我連碰都沒有碰過你!”

“難道衣裳是奴家自己撕的,傷痕是奴家自己弄的嗎?”蘊娘哭道,“你若不曾動手,奴家怎麽能看見你腰上那塊胎記?!”

林敬臉色大變:“你到底是誰?到底是誰指使你?!”

蘊娘撲在周知府懷裏,放聲痛哭,“大人,帶奴家走吧,将奴家下大牢也好,斬了奴家也好,奴家死也不想再看到這個人了……”

蘊娘那位姐妹從林家被擡回天香樓時,身上便全是這樣的傷痕。

腰上的胎記,也是那位姐妹說的。

那位姐妹哭着說這些的時候,并未想過有朝一日,這些都會成為審判兇手的罪證。

但做過就是做過,必然留痕。

周知府沉聲問道:“林老先生,一切當真如蘊娘所言嗎?”

“其實這也好辦,”崔複不知何時回來了,開口道,只要查一查老先生身邊是否有女子身上帶這樣的傷痕,再驗一驗老先生身上是否有胎記,此事便能真相大白了。”

這原本該是風承熙的活兒,看來是托付給了崔複。

葉汝真立即加碼:“驗就驗!如若不是,便是這女伎用心險惡栽贓陷害,須得砍頭!”

禦史官職不大,但奏折能直呈禦前。

葉汝真是商賈婦人,但兄長是皇帝身邊的紅人。

此事若偏袒得太明顯,勢必會傳到皇帝耳朵裏去。

瑞王權衡一下,道:“此事便交由周大人查辦。”

“王爺!”

林敬臉上露出了驚恐的神色,哪裏還有半點平日裏道貌岸然的樣子?

“王爺救我,救救我——”

瑞王揮揮手,林敬被拖了下去,掙紮呼救的聲音漸漸遠去。

事情到了這一步,衆人心裏大概都有數了。

各自回房的時候,葉汝真撇了撇嘴,道:“男人果然沒有一個是好東西。連這等老學究都會幹這種龌龊事。”

“葉夫人。”唐遠之緩緩從後面走來,“在下離京之際,葉郎君有幾句話托在下帶給夫人。”

他生得斯文俊秀,但葉汝真看見他就像看見了姜鳳聲,心中不由自主戒備,口裏卻含笑道:“哥哥帶了什麽話給我?”

唐遠之上前一點,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量,輕聲道開口。

“葉大人,請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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