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告官
“這是怎麽回事?”葉汝真震驚, “懷英連門都不出,怎麽可能害死人?”
風承熙瞧她要沖上前去,一把拉住她,命鄭碩去打聽詳情。
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 人們議論紛紛, 鄭碩很快便帶回了消息。
死者名叫王阿福, 是寧氏鋪子裏的織工。
織工多為女子,這王阿福卻比一般女子還要手巧些, 是寧氏鋪子裏最好的織工之一。
自從寧氏鋪子關了門,曹氏便派人來錦州招織工, 意欲将寧氏的人全盤接收。
但一部分人覺得江州太遠, 不願離開家人,另一部分則一心想等着寧氏重開鋪子,所以最終只有一小部分人跟去了江州。
這王阿福便是等着寧氏重開鋪子的一員。
王阿福吃的是精致活計的飯, 家裏挑水砍柴等差事皆幹不大來, 妻子劉氏任勞任怨,一面照顧三歲的兒子, 一面照顧閑在家裏的王阿福,十分辛苦。
家裏總沒辦法靠一個女人撐下來,王阿福便同其他工友去蕭家讨工錢。
結果工錢沒讨到, 反被蕭家的府兵打了頓, 勉強回到家裏,沒兩天便一命嗚呼了。
葉汝真算了算日子,王阿福挨打就是她和風承熙去蕭家那一日。
“蕭将軍軍令如山,楊叔他們根本就沒有出門,怎麽可能打人?”葉汝真急道,“這裏頭定然有什麽誤會。”
“莫急。”風承熙道, “跟上去,看看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隊伍逶迤過長街,尾随的百姓越來越多。
青天白日,沒有活計能出來的,多半都是些閑漢或是大爺大媽,一面跟着看熱鬧,一面嚼起蕭家與寧氏的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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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寧氏生的就是一臉刻薄相,難怪克夫。”
“還克子吶,聽說蕭家那根獨苗是個病秧子。”
“咦,我就說嘛,祖父是将軍,怎麽孫子不從軍,反倒織起布來了?”
“織布也罷了,娘母子兩個一起賺黑心錢,不讓旁人做生意,定要借着裙帶關系把自己家布匹當貢品,偏偏品相不好給官府打回來了,你說好笑不好笑?”
“當真是不要臉。”
“不要臉也沒什麽,這下可是鬧出人命了,啧啧,了不得。”
葉汝真實在聽不下去,待要開口,風承熙扯了扯她的衣袖。
“現在不是出頭的時候。”風承熙低聲道。
兩人就在人流中,離得極近,鄭碩帶着随從散開來隐隐呈包圍之勢,把兩人護在裏面。
自從那日分房之後,兩人之間便有意無意地保持着距離,這段時間以來,還是第一次靠這麽近。
他的氣息拂過葉汝真的耳尖,葉汝真扭頭望向他,看着他眸子深沉,神情冷靜,不由也跟着慢慢鎮定下來。
确實,現在出頭,頂多是跟這些碎嘴的家夥們吵一架,沒有意義。
隊伍在蕭府門前停下。
棺木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劉氏撲到棺木上,厲聲痛嚎:“孩子他爹,你睜開眼睛瞧瞧,害死你的人就在裏面,你在天有靈,一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不得好死!”
她身後的人們跟着大喊:“血債血償!殺人兇手,不得好死!”
孩子小,也不知是真傷心,還是被這架勢吓的,偎在母親身邊放聲大哭。
一時間,哭聲凄慘,喊聲動天。
蕭府大門緊閉,沒有一絲反應。
原本只是觀望的路人也開始指指點點了:
“已經躲了好幾個月了,怎麽出了人命還躲在裏面?”
“哎呀,現在這麽多人,他們當然不開門。回頭等咱們落單了,會不會也跟王阿福一樣挨打呀?”
葉汝真也着急,蕭懷英也好,楊勁也好,蕭家好歹派個人出面說句話,這麽關起門來,人雖然鬧不到裏面,髒水可是潑了一盆又一盆。
“有沒有什麽法子能幫一幫懷英?”葉汝真看着越來越多的百姓,焦急問風承熙,“再這樣下去整個錦州城的人都要來了。”
“蕭懷英不開門,便沒有人闖得進去,何況還有楊勁他們保護,蕭懷英暫且應當無事。”
風承熙低聲道,“他們已經擺出這麽大陣仗,顯然不是為了在蕭家吃一份閉門羹,且看看他們下一步打算。”
果然劉氏哭得嗓子都啞了,蕭府大門還是紋絲不動。
“走,去告官!”隊伍中有人道,“蕭家人冷血無情,不拿人命當回事,咱們去找太守大人主持公道!”
葉汝真一聽這話倒是稍稍放了點心。
有傅太守在,事情定然能收得住。
百姓們一路跟着來到了太守府門外。
傅太守大約已經收到消息,沒等劉氏去敲鳴冤鼓,便已經出來道:“諸位,此事本府自會處理,大家不妨先行散去,本府定會給大家一個交待。”
有人道:“我們不需要大人的交待,死者遺下的孤兒寡母才需要!就看大人能不能把殺人兇手拘來,好讓死者瞑目!”
葉汝真已是第二次聽到這聲音,前面一次是提議告官之時。
不由回頭看了那人一眼。
那是個高大的壯漢,只穿一件短打,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結實的肌肉。
劉氏跪地喊冤,遞上狀紙。
百姓也紛紛幫腔。
數月以來,關于蕭家的種種惡言在此刻達至鼎沸,每個人都指責蕭懷英心狠手辣,殺人害命毫不在意,罪不容誅。
傅太守一直是老好人的模樣,待民衆慈善有餘,威嚴不足,平時可以說他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此時卻是被沸騰的民意逼得手足無措。
風承熙遞了個眼色,一名随從開口道:“既然要審案子,何不先開棺驗一驗屍,看看原告所言是否如實?”
這是給傅太守提個醒,萬一王阿福并非是被毆打而死,便算是誣告。
傅太守自然醒悟過來,命人将棺木擡進去驗屍。
劉氏跪地不起,求傅太守就在這裏當着衆人的面驗。
百姓們紛紛支持,有人低聲道:“有道是官官相護,姓傅的和姓蕭的是兒女親家,真擡進去,誰知道會驗出個什麽名堂。”
傅太守無法,只能命仵作當衆驗屍。
便是不用仵作,大家也看得出來,死者身上有極其明顯的青紫瘀傷,一看就是被狠狠揍過。
有大娘認得王阿福,不由流淚道:“阿福這孩子從小就體格不好,做不得重活,但心地最良善了,看見兔子受傷了都要去包紮……老天到底長不長眼睛,這麽好的人,怎麽死得這麽慘啊……”
劉氏嗚嗚咽咽,哭得益發狠了。
人們也罵得更狠了。
此時錦州城只怕是萬人空巷,百姓都堵在這裏了。
眼看民怨沸騰,傅太守只得發了簽令,命捕快去蕭家拿人。
蕭家離太守府并不遠,只隔了一條街。
整條街都被擠得水洩不通。
蕭家緊閉了數月的大門,終于緩緩打開。
蕭懷英随捕快走了出來。
他像是很久都沒有見過陽光,一出門,就拿手擋了擋過于強烈的太陽。
明明才幾天不見,葉汝真就覺得他好像又瘦了一點,寬袍大袖下的身板薄得像張紙似的,風大些就能吹走。
忽地,一樣東西砸在他的臉上,他整個人因這力道而後退了一步,臉上滑下黃白不分的粘稠蛋液,腥臭之氣隔着一丈遠的葉汝真都能聞見。
“蕭懷英你這個畜生!”
扔臭雞蛋的人尖聲罵道。
蕭懷英下意識擡起了袖子,但靜了靜,沒有擦拭,繼續跟着捕快向前走。
葉汝真臉色發白,喃喃道:“他這個人,最愛幹淨了。我小時候往他身上扔了一只蚯蚓,他氣得有一個月沒理我。”
這條街不長,但扔東西的人卻不少,爛菜葉子、髒水、甚至是樹枝和石頭,都往蕭懷英身上招呼。
蕭懷英一身淡白的對襟外袍很快不成樣子,有石頭擦過額角,鮮血緩緩滴落到衣襟上,十分觸目。
和這些東西一起擲向他的是極盡惡毒的咒罵聲。
蕭懷英的背脊始終挺得筆直,哪怕被砸得身形微微搖晃,也沒有停下腳步。
葉汝真的眼眶發紅,抓住風承熙:“救他,救救他好不好?”
風承熙的聲音很淡很淡:“我不能救。”
“為什麽?!”葉汝真道,“你明明知道他是被人陷害的!”
“蕭宏已經做出選擇了。”風承熙的聲音裏沒有一絲情緒,“有得必有失,跟蜀中兵權比起來,一個人的性命,并不重要。”
葉汝真僵住了。
天子高高在上,天下是他的棋盤,人命是他的棋子。
她慢慢松開風承熙。
風承熙神情一變,抓住了她:“葉汝成,你不可沖動。”
“哥哥,是你害死了我爹爹!”
尖細稚嫩的童聲,帶着濃濃的哭腔,王阿福的兒子用盡全身的力氣撞向蕭懷英,“哥哥是壞人!”
幼童的力氣能有多大?
這一聲指責比起前面的詛咒毒罵,更是堪稱幼稚。
可扛住了一路打罵的蕭懷英忽然塌了背脊,整個人倒在地上,抽搐起來。
圍觀的百姓驚恐者有之,驚奇者有之。
“快看快看,他發病了!”
“原來人家說他有怪病是真的!”
“天吶,真惡心!”
“老天有眼,這就是報應吶!”
“少爺!”撫青奔過來,撲在蕭懷英身邊,流着淚将布巾往蕭懷英嘴裏塞。
蕭懷英牙關咬得死緊,渾身抽搐,雙眼死死往上翻,嘴角吐出白沫。
“懷英!”
葉汝真往前沖,卻無法掙脫風承熙的禁锢。
風承熙低聲咬牙道:“葉汝成,你若敢在此時出頭,朕便——”
還沒等他底下的話說完,葉汝真反口一下,咬在風承熙的肩上。
這一口咬得可狠了,風承熙“啊”地一聲痛呼,松開了手。
葉汝真立即脫身,拼命推開前面的人,撲到蕭懷英面前,和撫青合力将布巾塞進蕭懷英嘴裏。
“走……”
蕭懷英擠出破碎的聲音,“都……走……”
驕傲的蕭家小少爺,生平最恐懼的事,便是被人看見自己發病的模樣。
而今,他最不願示人的一面,被全錦州城的人目睹。
“懷英別怕。”葉汝真對着他露出一個短暫的微笑,然後解下了自己的外袍。
夏天的紗袍質地輕薄,十分寬大,足夠蓋住蕭懷英。
只是紗衣半透,外人依舊看得清蕭懷英手腳抽搐的模樣。
葉汝真正要再脫,一件藏青色外袍從天而降,覆在蕭懷英身上。
葉汝真擡頭,就看見風承熙身上只剩裏衣,顏色皎白如月。
但他氣勢絲毫無損,裏衣仿佛也穿出了龍袍的架勢,煌煌然讓人難以直視。
盛夏的陽光照在他高高舉起的右手上,金令發出耀眼的光。
“本官奉陛下禦旨,代天巡狩蜀中,徹查蜀錦一案,蜀中諸官萬民,悉皆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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