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敖尤帶“焰”回到海魔所在的別墅時, 他并不在屋子裏。

敖尤将別墅裏外找了遍，卻仍沒有發現他的蹤跡。沉思片刻後，敖尤心中暗道一聲“不好”，這個時間海魔不在這裏, 那想必他就是去找之前那兩個願意和他們談談的基地指揮使了。

之前森鬼讓竹葉青抓走了幾個基地位高權重的人的子女, 卻又在不久之前将他們平安送回, 因此得到了跟那些基地位高者談話的資格。

森鬼開出的條件略高，且需要提供一批人類作為先行“實驗品”, 其餘指揮使雖然相信森鬼所具有的能力，但這有所違背-道德的事，一旦被人發現, 他們将名譽掃地。

那些人有些為難, 尚且在考慮之中。

但在那場會面後，有兩個指揮使願意先跟森鬼詳細談一談, 而後再說那之後的事。

原本這事應該是森鬼前去，可如今森鬼不在……

敖尤看了眼挂在牆壁上的時鐘, 現在是上午十點二十, 距離他們約好的見面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四十分鐘。

敖尤大步走到“焰”前面：“森鬼不在這裏，肯定是去見那兩個基地指揮使了, 今天中午十二點，他們約好要見面商談變異生物一事。”

“焰”皺了皺眉：“哪兩個指揮使？”

“一個姓楚, 一個姓薄。”

“焰”的眼神驟然凝重，薄……該不會是薄風的父親吧？那個人對此還真是執着。

“地點在哪裏？”

“在指揮中心。”

指揮中心, 是基地所有指揮使進行工作的高權限區域，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員得到權限進入其中工作。如果沒有特殊情況, 不允許他人随意入內。

即便是指揮使的家屬, 也沒有随意進入的權力。

“焰”深吸口氣, 周身白光萦繞，而後不過眨眼幾次的功夫，便恢複成了她原本的樣貌。

既然海魔不在這裏，那就沒有必要再繼續僞裝。

何況，想要進入指揮中心那種地方，靠“焰”的樣貌是進不去的。恰好，她原本的樣子是最好的通行證。

別人也許不認識她，但薄澗，一定認識她。

敖尤見她恢複了原本模樣，眉頭輕蹙了下：“你是要回去？還是去指揮中心？”

“來都來了，總不能空手而歸。”嬈幻活動了下肩膀：“你就不要去了，回去找敖今吧，海魔，我來解決。”

“直接去指揮中心會暴露你的身份，海魔可能會跑。”

“我沒有那麽蠢。”

敖尤眼神略疑惑。

嬈幻道：“你回去吧，你待在這裏才不安全。”

話音一落，嬈幻身影便消失在敖尤眼前。

“……”他心中雖有顧慮，但目前情況，以他的實力，即便前去也幫不上什麽忙，還是別過去給她幫倒忙了。

海魔如今實力雖然比之前更高些，可嬈幻實力也不是虛的，即便正面對抗，嬈幻也不可能輸給海魔。

敖尤轉身離開。

薄家別墅。

薄澗一身正裝，表情嚴肅進了車子後座。在去指揮中心前，他要先去一趟科研中心。

別墅大門打開，車子即将駛出時，嬈幻就那般毫無預兆憑空出現在車前。

司機及時踩下了剎車，車子在離嬈幻只有一步距離的位置猛然停住。急剎車慣性下，坐在後座上的薄澗瞬間往前沖去，所幸被安全帶綁住，身體往前沖了些，卻又很快被拉了回來。

他晃了下腦袋，下意識要開口責罵，卻在擡頭時看見了站在車子正前方的嬈幻。他愣住，原本要說的話瞬間卡住。

他眼神震驚，等到反應過來後立即打開後座車門，步子略有幾分着急的大步走向嬈幻。

“你……”薄澗看着嬈幻，眉頭緊鎖，眼裏閃爍着些許意味不明的情緒。

嬈幻露出個笑來：“是我。”

“你怎麽……”

“你想聽一個忠告嗎？”嬈幻打斷他的話，臉上笑着，眼神卻冰冷的注視着他的眼睛。

薄澗有一瞬恍神，眉頭皺的更緊了些，眼裏亦有些疑惑不解浮現。他看着嬈幻，輕眯了下眼：“什麽忠告？”

“你要去指揮中心見的那個人，會将你和你們這個基地全部毀滅。”

薄澗一愣，随即震驚：“什麽意思？你是怎麽……”

“他根本就不懂什麽變異生物的研究，也不是什麽研究員，他不過是個依靠奪取他人力量而強大的混蛋，你要是真相信他，只會死得更快，順便帶上這地方的人，一起死得更快。”

“你……”

“別你啊你的了，”嬈幻再次打斷他的話：“當然，你是否前去，那是你的自由，就看你是選擇信我，還是信他。”

“……”

薄澗看着嬈幻，震驚與錯愕情緒交彙的眼神裏有絲絲慌亂與不知所措浮現。這種時候，嬈幻忽然出現……難道那個人真的是……

可這嬈幻到底也是來歷不明，即便擁有比人類更加強大的能力，卻也不能為自己所用……而那個人，同樣是來歷不明，但在目前的情況下，他可以幫助自己。

而且，他跟嬈幻并不熟，嬈幻說的話，可信度如何，他并不确定。

嬈幻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了他對自己的懷疑，以及，他的選擇。

嬈幻笑：“看來你不信我。”

“就我現在的情況來說，我沒辦法全心信任任何人。”

“也包括你的家人嗎？”

薄澗眼神忽的冷了些，頓了幾秒後，他答：“包括。”

嬈幻輕笑出聲來。

薄澗盯着她，眼神疑惑，身體已不自覺帶上些警惕意味。他道：“如果你願意幫我，你的忠告我很樂意接受，如果你不能幫我，那就不要妨礙我要做的事。我做的這些事，都是為了基地的未來，我們不可能永遠都生活在這片固定的區域裏，我們需要走出去！”

“是嗎？”嬈幻面帶微笑看着他：“你真的是為了基地的未來嗎？”

“我當然是！”

嬈幻挑了下眉：“所以，為此不惜用你自己的兒女做實驗？”

“……”

薄澗震驚，淩厲的目光忽的消散，他眼中迅速閃過的慌亂被嬈幻悉數看在眼裏。

嬈幻直視着他的眼睛，薄澗的視線不由自主凝視着她的眼眸，那瞬間，仿佛置身于黑暗深淵中，無法動彈。

他愣在原地，臉上表情漸漸消失，所有的情緒也消散不見。他兩眼失神，雙臂自然垂落在身側。

嬈幻道：“你今天沒有別的事要做，就在家裏待着睡覺，哪裏也不去。”

薄澗楞楞應答：“是……我今天沒有別的事要做……就在家裏待着睡覺……哪裏也不去……”

“告訴你的家人，你們今天都不出門，就在家裏休息。”

“告訴我的家人……我們今天都不出門……就在家裏休息……”

他轉過身，往別墅內走去。

嬈幻目光往周圍一掃而過，原本在別墅前的人也變得像薄澗一般，眼神失焦，目光有些渙散，而後紛紛轉身往別墅內走去，才開出大門的車子也退回別墅內。

很快，別墅大門關閉。

嬈幻雙手背在身後，悠悠轉過身去，一陣風吹拂而過，她便變成了薄澗的模樣。

薄澗這個人類顯然不靠譜，還是自己上比較穩妥。

指揮中心。

“薄澗”來時，楚指揮使楚绉正好到，兩人在指揮中心大門前碰面。

楚绉見到他，笑着打招呼：“薄指揮使，你來的真早，我還以為你要晚些時候才能到。”

“薄澗”客套笑着：“你不是也來得挺早的麽。”

楚绉一愣，露出的笑容裏不自覺帶上點心虛意味。他特意早一些來，為的就是避開薄澗，只不過他沒想到，薄澗也提前來了。

兩人同時往指揮中心大門走去，楚绉伸手先按下密碼，“薄澗”自然跟着他一起進去。

楚绉瞥了他一眼，眼珠子微微轉動，似是在思索些什麽，快到他們提前準備好的會議室時，楚绉忽然問他：“薄指揮使，之前我們說的事，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

“薄澗”眼神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件？”

楚绉皺眉：“當然是我家伊人和你家薄風的事！你之前不是說，他們兩個極為登對，想讓他們兩個結婚麽？這事也已經拖了很長時間了，我家伊人也不小了，這事到底什麽時候能夠真正付諸實際？”

“薄澗”眯了下眼。

“我知道你家薄風不喜歡我家伊人，如果你真的勸說不了他，這件事就此作罷，別耽誤我家伊人。”

“薄澗”忽的從喉間扯出一絲笑聲來，他目視前方，神色卻淡然。他道：“你都這麽說了，我也沒有什麽好辯駁的。既然如此，這事就作罷吧。”

“什麽？”

楚绉吃驚，不由頓住腳步。之前他提起這件事的時候，薄澗都會笑哈哈的安撫自己，然後讓自己再給他些時間，可卻沒想到，薄澗這次居然真的贊同了自己的說法。

他睜大眼，有點難以置信：“你真的要取消這件事？”

“為什麽不呢？”“薄澗”轉過身來：“你不是說，我家薄風不喜歡你女兒，我也勸不動他，既然如此，那就沒必要強行将他們湊在一起。”

“……你！”

“為了你女兒的幸福，還是放棄薄風，再另外給她找個合适的人選吧。”

“……”

“薄澗”往前走去，楚绉頓在原地，心中怒意驟生。他大步上前攔住“薄澗”的去路：“你是認真的嗎？薄澗，我告訴你，這事你要是決定了，可沒有你再反悔的機會了！”

“我已經決定了。”

“……你別後悔！”

“薄澗”笑了下。

楚绉火大，憤然着大步往前。聯姻這事當初可是薄澗提出來的，當時他信誓旦旦的保證絕對會成功，可拖了這麽久之後他居然要出爾反爾！

這個該死的家夥，真以為這基地除了薄家，就沒有別的人可以依靠了嗎！！

“薄澗”收回臉上笑意，眼神冷冷。

會議室內。

海魔提前到來，此刻正在會議室中坐着。他模樣略顯不耐煩，時不時看向四周，像是在尋找什麽。

楚绉打開會議室大門，帶着點火氣進了房間。

“薄澗”跟在後面進來。看見海魔的時候，他輕眯了眼，果然在這裏。不過以海魔的腦子，談判這種事情一點兒也不适合他。

“薄澗”和楚绉分別坐在海魔的左右兩側。

楚绉深吸口氣，緩和了些許情緒後才開口：“莫海先生，我們已經到了，現在說說你手裏握有的籌碼吧。”

莫海是海魔給自己取得人類名字，畢竟他原本的名字太不像人類名字了。說出來，只會被人取笑。

海魔看了眼楚绉，又好似有些不安的轉頭看向“薄澗”。顯然他并不擅長跟人進行談判。之前這些事都是森鬼在處理，他也是在按照森鬼的意思行事。

現在……多少有些不習慣。

但森鬼要做的事，他必須要完成。他說過會幫森鬼，不能食言。即便現在森鬼被嬈幻打回了原形，可只要東西足夠，便可以讓森鬼再回來。

如此來回看了兩次後，海魔深呼吸了下，而後開口：“之前你們看到的那些東西就是我的籌碼，只要你們能夠答應我的條件，我會将你們需要的東西送到你們面前。”

“薄澗”淡淡出聲詢問：“冒昧問一句，你所制造出來的變異生物，是否有副作用？比如說，他們的存活時間，以及所擁有的能力持續的時間有多少？”

海魔一愣。

楚绉又問：“莫海先生，你應該也知道，為此給你提供人作為實驗品這事是很冒險的，如果沒有成功，到時候倒黴受影響的可是我們。所以，還請你可以拿出更為确切一些的東西來，好讓我們可以放心與你合作。”

“更為确切一些的東西……”海魔皺了皺眉：“你指的是什麽？或者說，你想看到什麽？”

楚绉笑了下：“我想知道莫海先生是如何将變異物種的血清與人類融合的。基地的科研中心對這件事的研究已經有些年頭了，但成功的例子幾乎不存在，即便當時成功，實驗品存活時間也不會超過一個月。請莫海先生提供你的研究數據。”

“……”

研究數據……

那種東西可不存在。

之前在宴會上用來展示的那幾個所謂變異物種，都是森鬼用他的力量強行轉化出來的，至于保存時間……如果不經常使用的話，大概會有三個月左右的效用。

只不過現在森鬼不在，他沒有十足的把握确定他如法炮制森鬼的法子能使那些東西保持多長時間的效用。

楚绉問：“莫海先生沒有具體的研究數據麽？還是說，在你另外那個朋友手裏？”

海魔說：“對，就是在他手裏。不過他現在有事不在，等他回來，你們就能看到具體的研究數據。”

“可如果現在沒有那些東西，我很難放心的跟你們合作。”楚绉露出個笑來，眼神輕飄飄瞥了“薄澗”一眼，又說：“我想，薄指揮使應該也有相同的顧慮，對吧？”

“薄澗”抿了下唇，沒有直接接話，微微低頭的模樣好像在思索。

海魔皺眉，心情不是很好。他本來就不擅長做這樣的事，而且他都已經說的那麽清楚了，上次森鬼也已經和他們說過，為什麽現在還要再問這樣的問題，就不能先答應合作，再給那什麽數據嗎！

要不是因為自己只能吞噬別人的力量，卻無法将力量傳給森鬼，否則也不至于将事情弄得這麽麻煩！！

這些麻煩的人類，本事沒有，規矩一大堆，就該想踩螞蟻一樣将他們狠狠踩在腳底才是！！

他眼中有怒意浮現，雙手也因為激動起來的情緒而握緊成拳頭。

真是煩死了！

早知道這什麽狗屁合作這麽麻煩，當初就應該告訴森鬼，直接從大街上抓人！還要什麽名頭啊！他們本來也就不是什麽好人！！

海魔幽幽擡頭看向楚绉：“那你現在的意思是，如果我不能将研究數據給你，你不論如何都不會跟我合作，是嗎？”

楚绉想了想：“差不多是這個意思。莫海先生，我也是為了保險，還請你理解。”

“理解？”他不理解！

海魔站起身來，深呼吸兩次後，朝楚绉露出笑容：“既然你這麽想要數據的話，不如，你就來當我手裏的第一個實驗數據，怎麽樣？”

楚绉臉上笑容一僵：“你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海魔眼神頓時兇狠：“要你死！”

他手中瞬間凝聚出一團黑氣，毫不猶豫便朝楚绉的腦袋拍去。

楚绉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一時錯愕，想要跑，可雙腿卻發軟。眼看那黑漆漆的巴掌要拍在自己腦袋上，楚绉害怕的緊閉上眼睛。

可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落下。

原本在會議桌對面的“薄澗”瞬間擋在他身前，擡手便輕易接下了海魔那一掌，反而将海魔震退了出去。

楚绉震驚。

海魔也有些不可思議，他握了下拳：“你是誰？”

據他所知，薄澗是個普通人類，不可能擋下自己的攻擊。

“薄澗”笑道：“我是來收你的。”

海魔愣了下，随即反應，怒意上湧喊出聲來：“嬈幻！”

“薄澗”的外形眨眼間褪去，嬈幻原本的樣貌恢複在他眼前。她眯了下眼，沒有要就此放過海魔的意思。

見都見着了，不打一頓再回去豈不是白跑這一趟了？

嬈幻笑：“看你好像很想念森鬼，不如跟我回去？在我那裏，你可以和他做個伴兒。”

“果然是你！”海魔睜大眼，周圍黑氣瞬間萦繞而起：“你毀了我們原本的計劃，必須要為此付出代價！既然來了，那就別想走了！”

黑氣驟然間膨脹數倍，眨眼間就将整個會議室籠罩在內。嬈幻眼疾手快，在黑氣徹底将這地方覆蓋完之前，抓起楚绉的肩膀，用力往後一甩将他丢了出去。

黑氣形成一個黑球，像是單獨的一個空間。而在這空間裏，只有嬈幻和海魔兩個。

海魔擡起凝聚出陣陣黑氣的雙手，眼神兇狠瞪着嬈幻：“嬈幻，就算你曾經很厲害，但你真的以為，你是無敵的嗎？”

“屬于你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這個地方，是屬于我和森鬼的！！”

嬈幻輕挑了挑眉，話語淡淡：“是嗎？”

“你今天必須死在這裏！”

“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嬈幻笑着聳了下肩：“不過我覺得，你沒有。”

“……嬈幻！！”

海魔調動體內的力量，對準嬈幻所在，猛力襲擊而去。

看他陣仗，似是要與嬈幻同歸于盡。

“砰——”

黑氣凝聚成的黑球內，有什麽東西轟然炸裂，震震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