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特殊 我不能愛你,也不會愛別人
登機前, 彭朗給季長善打電話報備,他說早上的白菜水餃味道很好,回來也想吃。
電話那頭,季長善無聲笑, 嘴上淡然道:“你去超市買一包, 自己回家煮。”
聽到“回家”二字, 彭朗第一個反應是回季長善的公寓。
他陷入沉默,季長善那邊趕着開會, 直接要挂斷電話。
機場休息室的另一角,蘇涵水正坐在軟沙發上, 服務人員詢問她有什麽需要。蘇涵水點了三杯熱巧克力, 對方離開後,她的目光瞥向斜對角處的彭朗。
他站在窗前,剛結束一通電話, 把手機踹進西裝兜裏, 闊大漫長的玻璃窗,映出他沉靜的身影。
彭朗凝視窗外, 兩三架飛機一動不動,蘇涵水沒有挪開眼睛,她發現彭朗的體型比從前寬健, 臉部瘦一些, 眉骨便突顯得恰到好處,那雙桃花眼和往日沒有區別,平靜中眨動兩下,睫毛很密。
就算是好多年前,蘇涵水也不曾這樣細致地打量彭朗。
機場服務人員端來三杯熱巧克力,擱下杯子的時候, 碰出輕響。蘇涵水轉回視線,挪過其中一杯遞到老院長夫人手中。
老太太捧着陶瓷杯,只望着飲品不動,蘇涵水低眼抿一口熱巧克力,唇上一抹深色印子。
老院長在世的時候,經常喝熱巧克力。他辦公室的櫃子裏藏着世界各地的巧克力粉,彭朗第一次見老院長,對方就用熱巧克力招待他。他們見過很多面,老院長最喜歡深陷一把牛皮軟轉椅,手掌撫摸啤酒肚,安逸地說一句:“La vie, c'est dure. Mais on a du chocolat chaud.”他的胡子黑白交雜,堆在嘴唇以上,随笑容向兩邊撇。
蘇涵水在十四歲那年,聽不懂法語,彭朗自覺給她翻譯:“生活艱難,但我們有熱巧克力。”她一點兒都不贊同老院長的樂觀,甚至認為他盲目,只不過蘇涵水喜歡喝熱巧克力,也就沖老院長點頭。
在那些年少的日子裏,蘇涵水和大多數青春期的人類一樣,熱衷于突顯自我。她把自己想象成宇宙的中心,腦內每一顆星球又沾染悲觀主義的色彩。
蘇涵水的悲觀源于她的生活。她沒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打小長在孤兒院,一大群孩子擠在一塊兒,她也沒受過誰的特別愛護。蘇涵水每天思考最多的是,如何向別人闡述自己的孤獨,她試圖證明這個世界的冷酷無情和荒謬,卻拒絕傾聽他人的悲慘世界。
她有理有據,萬一對方比她還慘,她就會失去“宇宙最慘小孩兒”的稱號。
蘇涵水從不跟孤兒院的孩子講述悲慘,因為那些孩子一個比一個身世凄慘,她并不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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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她遇到彭朗,這哥哥長得很高,主動來幫她放風筝。他們兩個放累了,坐在草地上閑聊,彭朗問蘇涵水為什麽哭,她起初只說兩三句,再往後就像情緒積累多年,終于找到宣洩口,在彭朗面前痛哭流涕了一場。
彭朗認真聽她的故事,蘇涵水于是喋喋不休。她的措辭通常誇張,主題多圍繞毫無歸屬感的人生。彭朗也對這個問題倍感困惑,他坐在蘇涵水身邊一言不發,偶爾遞張紙巾,側過臉看她時,曾細致觀察過蘇涵水的眼睛。
她長了雙适合哭泣的眼睛,那些淚水挂在眼周,連同淡粉的皮膚一起增添楚楚可憐的美感。一顆顆淚珠淌過她的面頰,比山間河流還急湍。彭朗幫她抹眼淚,說沒有誰比蘇涵水哭得更自由,她忽略別的字詞,只記住了“沒有誰”這樣代表獨一無二的說法。
蘇涵水相當早熟,很快便察覺了自己想跟彭朗發展一段愛情。
她第一次跟彭朗表白,是在十七歲。彭朗聽過她戲劇一般的發言,沉默片刻,婉轉謝絕她的好意。蘇涵水覺得彭朗不應該拒絕她,啪嗒啪嗒掉着眼淚,沒過一會兒眼神變得堅定,直接踮腳親了他的嘴巴說:“你得愛我,因為沒有人比我更愛你。”
彭朗不知道有誰比蘇涵水更愛他,所以無法反駁。
他不怎麽讨厭蘇涵水的親吻,卻也不會主動回吻。
他們的關系開始複雜微妙,蘇涵水仍舊同彭朗分享悲慘世界,說到動情之處潸然淚下,一邊哭一邊摟住彭朗親他的臉頰鼻梁嘴唇,好像越熱烈,越能印證在這個冰冷孤獨的世界上,她之于一個人有特殊性。
彭朗承受不起她愈發沉重的眼淚,正好彭訴仁問他要不要出國學商,彭朗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就逃到國外念書。
在他留學的那四年裏,蘇涵水給彭朗發過無數條消息。他在倫敦的兩年,還逐一回複,偶爾也會挂掉她打來的跨國電話再撥回去,後來去了巴黎讀高商,蘇涵水發來十條消息,彭朗最多回兩條,電話則一個都不接。
蘇涵水不清楚彭朗杜絕聯絡的原因,也不甘心失去彭朗的注視。
他長了那樣一雙多情的眼睛,望住她的時候卻專心致志,仿佛這輩子都不會再看別人一眼。
為了捍衛自己獨一無二的位置,蘇涵水借了一筆錢買票飛往巴黎。
那天是聖誕節後的第三天,戴高樂機場外下了場雪,鵝毛大雪,積雪埋過鞋面,蘇涵水穿了件白色羽絨服,長度到小腿肚,巴黎人不怎麽穿長羽絨服。
彭朗來接她,披一身黑色的羊絨大衣,臉上沒什麽表情,沉默寡言的。
蘇涵水還沒說話眼淚就先掉下來。彭朗已經厭倦了她的眼淚,聽蘇涵水激烈質問一番,不想回答她的問題,只能沒話找話,說巴黎很少下雪。
她抽噎着挽住彭朗的胳膊,羽絨服袖子鼓鼓囊囊塞進他臂彎,彭朗抽回大衣袖子,走在她身側,兩個人中間隔二十厘米,蘇涵水往他那邊挪一步,彭朗就撤一步。
蘇涵水聽一些朋友說過,拴住男人最好的方式就是陪他睡覺。她知道彭朗沒和別人睡過,如果今天晚上可以躺在他身邊,她就是第一個完全占有彭朗的人,這位置獨一無二。
她随彭朗回到獨居公寓。他公寓在小巴黎十六區,經典奧斯曼建築,樓牆外裝幾層開放式的小陽臺,用黑色的藤狀欄杆圍起來。蘇涵水無心看景,随彭朗上樓,他家裏一室一廳,寬敞雜亂,煙頭堆在煙灰缸裏,房間裏隐約透着煙草味兒。
蘇涵水禁止彭朗抽煙,倒不是怕影響他的身體健康,而是煙氣嗆人,她不愛聞。他們做真正的朋友之後,蘇涵水老也見不着彭朗,他抽煙不礙她的事,也就欣然接受他的習慣。
做朋友這件事,是彭朗先提出來的。
當年那個昏黃的夜晚,蘇涵水裹一層绛紅色的毛毯,坐在他床上梨花帶雨。彭朗迫切需要抽煙,便放一包紙巾在她手邊,自己披住大衣,推門站到露天小陽臺上,點燃兩支煙。
雪夜寂然,樓底下偶爾飛過一輛摩托車,彭朗只看清後座女人飄一頭金發,馬路上壓出長長的雪痕。
他雙手快要凍僵。彭朗其實無法忍受寒冷,他回到屋裏,給蘇涵水遞了幾張紙巾,暖和過來後跟她說:“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蘇涵水不覺得朋友有哪裏特殊,他那麽多朋友,她算哪一個?
她刨根問底:“你是不是有別人了?”
彭朗很坦誠地回複:“我不能愛你,也不會愛別人。”
蘇涵水并不相信彭朗,哭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彭朗給蘇涵水買了回國的機票,把她送到戴高樂機場,地上的積雪和昨夜一樣厚。
她又掉了兩滴淚,一步三回頭,彭朗站在她身後,穿昨天那件大衣,臉上沒什麽表情,沉默寡言的。
回國以後,蘇涵水經常夜不能寐。她在意的并非彭朗不愛她,而是自己失去了一個特殊地位。為了找補失落,蘇涵水見過各種各樣的男人,他們有各自的事情,通常缺乏耐心,聽蘇涵水講了兩句悲慘世界,就匆匆替她抹掉眼淚,叫她開心點兒別哭了。
蘇涵水越發懷念在彭朗面前盡情抒發自我的日子。
她想找個人談心,不知道找誰,最後回到孤兒院敲老院長的辦公室門。
他請蘇涵水喝了一杯熱巧克力,她從頭到尾傾訴心事,老院長聽完以後,撫摸啤酒肚說:“我認識一位導演,做獨角話劇。他說每當站在臺上,底下一片漆黑,燈光打在他頭頂,舞臺上很寬闊,所有觀衆只能看向他,這種感覺很好。你想不想試試話劇?”
蘇涵水聯系上那位導演,投身于獨角話劇事業。她一半精神得到寄托,另一半精神懸浮空中,是情感需要。
她需要一個男人,想要成為他的獨一無二,可是她沒找到不偷腥的男人,于是又記起彭朗多年前說過的話。
他也許真不會愛任何人。
如果繼續做他最好的朋友,她就是彭朗情感生活裏的獨一無二。
蘇涵水思索良久,重新給彭朗發消息,他沒删掉她的聯系方式,兩個人簡單聊了幾句,在绛城見了一面。
她變化很大,基本不再提過去的悲慘世界。彭朗看着蘇涵水的臉孔,恍如隔世。蘇涵水依舊愛表達自我,她講事業講感情,一滴淚都沒掉。她說了一大通話,忽而停下來,以朋友之間調侃的口吻說:“這幾年,你有沒有談過戀愛?”
彭朗還是當年那句話,說自己不會愛誰。
蘇涵水寬了心,又問:“那有沒有哪個朋友比我們關系更好?”
有蘇涵水這樣的前車之鑒,彭朗和朋友交往從來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他沒什麽需要欺瞞蘇涵水的,便如實答沒有。
蘇涵水點一點頭,主動跟彭朗握手言和:“這些年我也長大了。我們繼續當朋友吧,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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