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接風
虞秋元的外書房倒是一直收拾好的,田曉可以馬上入住。但後花園邊上的那處院子雖然空了許久,雖然說不上年久失修,也不能馬上住進去。虞大太太親派婆子丫頭去打掃,虞老太太還特別說了,要是家俱過于破舊,那就全部買新的,田姨媽一家估計要住上許久了。
虞秋元指揮着小厮給給田曉收拾住處,虞大太太卻帶着田姨媽和昕姐先到自己正房暫住。她們姐妹許多年不見,自有許多話說,再者虞老爺天天在安姨娘院裏,來她院裏的時候就少。這次就直接給虞老爺傳了話,讓他這兩天別來這邊。
田姨媽上京帶來的東西不多,只有幾件換洗衣服,料子還都是很差的那種。虞大太太看過之後,直接拿了自己沒穿的衣服給田姨媽,又從虞秋元那裏拿了衣服給田曉穿,田昕的身量跟虞秋翎差不多,又特意到她屋裏尋了衣服。
田姨媽接到衣服就道謝,虞大太太笑着道:“姐姐和哥兒,姐兒先将就穿着,針線上人的趕工總要趕幾天,委屈姐姐了。”
“讓你費這些心,哪裏還能說委屈。”田姨媽說着,未出京之前她就知道虞家老太太厲害,十來年過去了,沒想到虞老太太威嚴不減,虞大太太這十來年日子估計也不是那麽順心。
田姨媽帶着田昕梳洗完畢換好衣服,婆子就過來傳話道:“老太太傳晚飯了……”
虞大太太忙站起身來,對田姨媽和田昕道:“老太太那裏傳飯了,我們也過去吧。”
平常都是各人屋裏吃飯,最多姑娘們跟着虞老太太吃飯,但今天田姨媽來了,虞老太太便說擺酒設宴給田姨媽接風,衆人自然便要過去。
例行接風洗塵,因為男少女多,而且就一個外男在,也就沒再分為男女兩席,用屏風隔開之類。只是分席而坐,虞老太太正中居一席,左手邊是客人田姨媽和田曉,田昕,右手邊是虞老爺和虞大太太,安姨娘旁邊侍侯。再往下排就虞秋元,以及虞家姑娘們。
兩三人一席,食物撿各自喜歡的幾樣放在前面小桌上,大陶氏和小陶氏并不入席。她們做為媳婦此時要照顧上頭兩層婆婆和小姑們。
大陶氏雖然做了一年多虞家媳婦,但虞家親友不多,虞老太太也不愛交際的人,自己也不立規矩,虞大太太見婆婆都不立規矩,她也索性不立,一直以來都是各吃各的。突然有這種場合了,大陶氏反而有點措手不及。
相比較之下小陶氏就熟練多了,主要是在陶家的時候,從小到大沒有被丫頭侍侯過。反而每到過年過節時,因為陶家下人少,總是要讓庶女們去侍侯收拾,這種活計倒也熟練。指揮着婆子擺桌放菜,婆婆們那裏的菜色,便親自端過去。還有幾個小姑那裏,雖然不知道各人喜好,幾樣色菜總是搭配妥當。
“嗯,二孫媳婦是個妥當的,大孫媳婦你坐下吧,讓你妹妹侍侯。”虞老太太直接說着,大陶氏杆在那裏不動,全沒有小陶氏的靈巧,既然幫不上忙,那不如索性讓她坐着,讓小陶氏來。
“是。”大陶氏倒也不客氣,她沒侍侯過人,小陶氏既然為小,理所當然該侍侯。
小陶氏見大陶氏要坐落,便又讓人安排坐位,本來像這種場合,孫媳婦是撈不着坐下吃飯的,總是等飯完撿點菜渣吃。現在虞老太太讓她坐下了,小陶氏想了想便讓她與虞秋翎,虞秋芳一席,她們是親姑嫂,正該一處坐聯絡感情。
安置妥當,菜色上全,小陶氏仍然不入座,只是在虞老太太身後站着,不時的在席間倒茶傳菜,指揮丫頭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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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開始,虞老太太先端起酒杯,接風洗塵不過是那些客套話,田姨媽雖然離京多年,但交際應酬并沒有落下。就是現在有求與人,田姨媽還是有點底氣的,就看明年田曉了,兒子有功名,她的好日子還能回來。
因為明天是會親日,虞家早傳了一班小戲進府,戲臺也搭好了,此時便傳了過來。班主獻上戲單,虞老太太便讓田姨媽點戲,笑着道:“姨太太是客,點兩出好戲,讓我們聽聽。”
田姨媽這才不推辭,點了兩出熱鬧戲,又把戲單推開虞老太太。戲聽了幾出,明天還要會親,還得鬧上兩天,再加上田家三口也是一路勞動,覺得差不多也就散場了。
這廂散場走人,虞秋荻和虞秋翎去侍侯老太太,安姨娘去侍侯虞老爺,虞秋元帶着田曉去外書房,大陶氏徑自回房,小陶氏卻是跟着虞大太太一起過去料理。
田姨媽和田昕要先在虞大太太正房睡,住肯定能住下,只是屋裏鋪蓋之類未必夠用。田姨媽和虞大太太是姐妹倆,很可能一起睡下了,但又多了一個田昕,總要另外鋪床。雖然有丫頭婆子侍侯着,小陶氏跟着過去,幫着婆子把碧紗櫥裏的床塌收拾妥當,又侍侯虞大太太洗臉梳頭。
全部完畢了,虞大太太笑着道:“你也累一天了,下去歇着吧。”雖然說有丫頭侍侯着,但兒媳婦過來侍侯又是不一樣,尤其是今天田姨媽來了,兒媳婦過來如此細心周到的侍侯,她臉上也覺得光彩。
“是,太太和姨太太也早些安歇吧。”小陶氏恭敬的說着,這才退下。
等到小陶氏出了屋,當着田昕的面,田姨媽就直接道:“你這個二媳婦比大媳婦強,新媳婦才進門,宴客的時候祖母讓坐下就坐下了,不合規矩。”又不是大着肚子,這種時候怎麽也得旁邊侍侯着,長輩有時候不計較,或者心疼晚輩,但規矩不能亂。再比如晚上小陶氏就知道跟着過來侍侯,大陶氏就是直接回房了,這就是沒有眼力。
虞大太太對大陶氏也是一肚子不滿,便道:“這都是老太太的主意,挑了陶家的姑娘,大陶氏進門這麽久連個喜脈都沒有。也哄不住元兒,整天裏想着法跟她親妹妹鬧氣,小陶氏這才進門三天,只怕以後更有得鬧。”
“都是兒媳婦,你還怕什麽,還能翻了天去。我看元兒那孩子是個懂事的,只要他好好的,考了功名得了狀元,有你享福的時候。”田姨媽笑着說,當日她是想把田昕嫁給虞秋元的,結果虞老太太不同意,嫌田姨丈的名聲不好。本來田姨媽只是有三分嘆息,現在看到虞秋元出落的這般人才,原本的三分嘆也變成了七分。
“昕姐兒也是一路辛苦,早些歇着吧。”虞大太太說着,她是越看昕姐兒越覺得中意,要不是大陶氏而是昕姐兒當她兒媳婦,只怕她日子要舒服許多。
“是,母親和姨媽也早點安歇。”田昕說着,跟着婆子到外頭碧紗櫥裏休息。
帳幔放了下來,碧紗櫥裏的燈也熄了,虞大太太這才道:“要是當初老太太肯聽我一句,讓昕姐兒進門當我媳婦,我也更能順心些。”
“唉,都是我那死鬼老爺鬧的,要不是他犯下那樣的大錯,何至于連累兒女被嫌棄。”田姨媽抹淚說着,那樣的爹擺出來,兒女臉上豈能有光。別說虞老太太嫌棄,就是她的親大哥,張家大老爺也不同意兒子娶昕姐兒,只怕以後說起來兒子臉上無光。
虞大太太聽得也一臉無奈,從兒子的角度說,有這樣一個岳父确實不是好事。要說也是田姨丈死的不是時候,他要是早點死了,只怕虞老太太也不會如此嫌棄田家,活着的岳父也許還會丢臉現世,惹是生非,死了的岳父死了也就死了,到此為止。
現在倒好,大陶氏進門了,田姨丈這邊死了。虞大太太擔心的又道:“昕姐今年都十六了,身上還守着孝,這親事……”
田姨媽搖搖頭,她何嘗不知道女兒年齡大了,但在開陽時真是沒什麽好親事。她滿心的想女兒嫁的好,但田家這樣又如何能找到好人家,到了十五及笄之年,田姨媽本來想着就算差點也要給女兒訂門親事,拖成大姑娘也不是個事,結果田姨丈又偏偏在這個時候死了。
這樣的爹再惡心,現在他死了,女兒總要守滿二十七個月的孝才好,等明年秋天田昕才能脫孝,到時候己經十七歲了,這親事真不知道要如何說。田曉的親事相對來說好辦些,男人嘛拖上兩年也沒什麽,更何況田曉還能考功名,中了功名之後再說親,跟白身說親差別大了。
“唉,說起來都是我當不得家的緣故,我要是自己能做主……”虞大太太感傷的說着,她要是能做主,虞秋元和田昕先訂了親,就是死了爹要守三年孝也沒什麽,十七歲嫁過來也合适。
田姨媽抹淚嘆息道:“這都是命,怪的了誰。”
虞大太太也跟着田姨媽一起掉淚,哭了好一會才道:“姐姐一路過來也辛苦了,我們也早點睡了吧。”
兩姐妹也終于話完常長吹燈睡下,外間碧紗櫥裏的田昕卻是久久不能安眠。回開陽時田昕己經三、四歲了,對京城生活多有點印象,那樣的富足那樣的繁華。到開陽之後田家的日子越來越不如,她更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
現在終于又從那個窮山村裏走出來,到了依舊富貴榮華的姨媽家裏。原來她曾跟那樣優秀的表兄議過親事,原來她曾經有機會成為虞家的媳婦,享受虞家的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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