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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湖上擺宴聽歌舞,當然不是指大家坐到一艘畫舫上看歌舞,而是幾人一船,有點像分席而坐,但每席坐的人多一點,每席之間間隔也大的多。這樣的安排省掉了許多尴尬,鄭王府那邊的幾乎全是男客,但顧家這邊的女客卻是不少。
兩家現在是兒女親家,此時遇上了,若是不一起吃個飯聚一下實在說不過去。若是相聚,必然全員出動,不管坐位如何安排總是有不妥之處。現在多好,雖然說大家相聚,但分坐在不同的船上,彼此行動也就方便多了。
兩人沐浴更衣後又坐軟轎過去,這回卻不是直接湖邊,而是先到長平長公主那裏集合,然後大家一同過去。因為貴客迎門的關系,莊子上的管事仆從都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若是此時丢了臉,顧家就丢大人了。
軟轎到了長平長公主正院門口,虞秋荻和顧惜顏下轎,顧惜顏卻沒有馬上往裏走,問門口的管事媳婦道:“誰在裏頭?”
“鄭王爺,鄭王妃,二老爺,二太太還有大奶奶。其他的公子們則由衛九爺帶着先去湖邊了,說先去張羅安排。”管家媳婦低頭回話。
謝潛不在,顧惜顏多少松了口氣,鄭王爺和鄭王妃在,這又讓她緊張起來。倒是旁邊虞秋荻朝她笑了笑,雖然去見未來的公婆有些別拗,但既然躲不過那就大大方方的去。尤其是鄭王爺和鄭王妃還是出了名的奇葩夫妻,這時候千萬不能表現的小家子氣了。
在門口稍稍停了一下,顧惜顏深吸口氣這才進去。進到屋裏,一排長輩在裏頭坐着,兩人上前見了禮,鄭親王和鄭王妃只是含笑着點頭,好歹還看了未來兒媳婦顧惜顏一眼,幾乎沒給虞秋荻一個眼神。
虞秋荻是見過鄭王妃的,鄭親王謝衡卻是頭一次見,比想像中的年輕許多,長相也好,真可謂是中年一枝花。要是說起來,鄭王妃和鄭王爺兩人都是樣貌非常出衆之人,當然謝潛長的也不錯,但跟這爹媽一對比,總覺得有點不夠看,也不是不好,只是感覺有點大衆臉。
“兩個丫頭終于來了,屋裏悶熱,我們也先去湖邊吧。”顧大老爺笑着說。
鄭王爺點頭道:“是有點些悶了,我們也去看看,看那群小子收拾的如何了。”
大隊人馬出發,虞秋荻跟着顧惜顏和年氏走在最後頭,外頭車駕早就準備好,這回過去就不是軟轎了,而是車駕。年氏,虞秋荻和顧惜顏三人一車。
想到年氏過來時身上不好,虞秋荻就忙道:“本來想着回來就去看看大奶奶,現在可好些了?”
“我只是坐了半天車有點暈,大夫瞧過了,說沒什麽事。”年氏笑着說,又道:“倒是讓妹妹挂心了。”
不等閑聊了幾句,車駕便到了湖邊。丫頭扶着下着車,虞秋荻下車時多少有些傻眼,她和顧惜顏離開湖邊好像沒大會功夫,此時湖邊早就大變樣了。夕陽西下,湖邊卻是一片燈火通明,大紅燈籠從莊子後門一直挂到湖邊上。
五、六艘大小畫舫停靠在岸邊,每只畫舫上都是挂一圈紅燈籠,然後湖上不遠處還有一艘,燈籠挂的更多,隐隐可見幾個妙齡女子穿梭着,那應該是歌舞伎表演的專用船只。
衛策和謝潛本來正在湖邊站着,看到車駕過來便迎了過來,羅慕遠則是繼續指揮管事收拾安排。衆人下了車,鄭王妃看看目前的進度,難得贊一回道:“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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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策笑着道:“全是慕遠安排的。”
鄭王妃笑着點頭,她對這個娘家侄子向來很滿意,笑着道:“不是我誇,我這個娘家侄子是樣樣都好,雖然年齡不大,卻是極為細心仔細,比我那兒子和小九都強。”
衛策聽得只是笑,謝潛也是不吭聲。
旁邊顧二太太卻是湊趣接話道:“要說京城的公子少爺們,小羅大爺真是數一數二的了,還訂那樣的好親事,只怕今年王妃就有侄媳婦了。”雖然羅慕遠才十五,何大姑娘今年都十六了,京城貴婦們都說,這門婚事估計今年就要成了。
“何大姑娘我是見過的,端莊賢淑,人品貴重,我那侄子是高攀了。”鄭王妃突然神色認真的說着,随即話音一轉:“不過婚姻之事是結兩姓之好,尤其是家中嫡孫媳婦,哪裏是姑娘好就夠的,依我說,這門親事還需要再參祥。”
兩個月前羅家召開了一次家庭會議,羅家的長輩們全部到齊,鄭王妃和謝衡都來了,羅慕遠作為嫡長孫也過來旁聽,議的就是羅家與何家的婚事。最初給羅慕遠議親時,羅大爺有些猶豫,但最終贊同父親的決定。鄭王妃是一直反對,現在更加反對。
這半年來何家與太子的關系更近一步,但太子與皇上的關系卻是越來越惡化,畢竟皇帝還活着,太子就要拉幫結派,這是朝堂上的大忌諱,目前來說皇帝是沒什麽反應,但心裏會怎麽想就不得而知。
會議之後,羅大爺和羅大奶奶都贊同退婚,畢竟現在只是退婚,羅家受到的影響相對少的多。婚姻是結兩姓之好,要是何家呈敗落之像,這還沒什麽,最多就是不能帶來好處,但若是要給夫家帶來大麻煩,那誰都得考慮一下。
倒不是說何家真倒黴之後會連累到羅家多少,這是一種态度,本來就偏向太子那邊,現在再聯姻,這就是站隊了。羅家可以不站隊,但站錯隊後果就大了。
唯一不贊同是定遠侯,這門婚事就是他拍板定下來,他堅信太子一定能當皇帝,到了此時他仍然是如此堅持。作為羅家家中最大的一個,他堅持,羅大爺也沒辦法,鄭王妃跟定遠侯争了兩句,仍然拗不過定遠侯。
最後争來争去的結果就是婚事拖延,反正羅家的是兒子,今年才十五歲,拖到二十歲成親都沒問題。定遠侯想想與羅家沒壞錯,也同意先拖着,但退親之事還得再議。按定遠侯說的,羅大爺和鄭王妃是擔心太子當不上皇帝,萬一太子真當上皇帝了,這樣羅家退婚豈不是先得罪人。
鄭王妃卻不這麽認為,一直以來定遠侯府都是向皇上一個人盡忠,并沒有參與過皇子之間的鬥争。可以說羅家現在的這些姻親故友裏,沒有一個站隊的,大家都是看皇帝的。皇帝說傳位給誰,大家接着盡忠就好了。
唯獨與定遠侯交好的何家,這是死忠太子黨,若是不娶何家姑娘,何家最多恨上羅家,但憑羅家一直以來的家底故舊,羅家也就是沉寂幾年,不得皇帝喜歡,不會有啥大危險。但若是羅家表示,我們也是太子黨,我們要為太子盡忠,萬一其他皇子登基了,那接下來很可能就是奪爵,這才是羅家最害怕的一件事。
鄭王妃說前頭幾句話的時候,衆人聽得就有些吃驚了,要是鄭王妃笑着說自己侄子高攀了,沒人當一回事,這就是一句客套。但鄭王妃說的很認真的,而且鄭王妃不是會說這種話的人。到後頭一句說婚事參祥時,衆人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尤其是顧二太太,此時更是瞪大了眼。她也只是湊趣說上一句,哪裏想到會引出鄭王妃這些話來。鄭王妃這意思就是傻子也能聽出來,這是嫌何家不好要退親。
顧大老爺驚訝過後首先笑了起來,卻是岔開話題道:“畫舫看來是準備好了,我們上船說話。”
顧家與鄭親王府已經訂下親事,從某種程度上說,兩家就是利益共同體了。尤其是顧家出嫡長女,鄭王府出世子,從政治上說這就是聯盟。既然是聯盟,顧大老爺當然希望鄭親王府能好,定遠侯府又是鄭王妃的娘家,兩家自來關系緊密,連帶着顧、羅兩家的關系又更近一步。
讓顧大老爺說,羅家與何家聯姻不是什麽好親事,現在看着是太子地位穩固,皇帝正值壯年,但這個是不是假相誰都說不好。羅家已經有世襲的爵位,何必還要去拼這個,把何家的婚事退掉,朝上中立派人士多的是,另選一家姑娘當嫡孫媳對羅家更好。
湖邊停的畫舫多,在分派上就相當自由,長平長公主,顧大老爺,鄭王爺,鄭王妃,四大巨頭坐了最大的那艘畫舫。左手邊畫舫上就是衛策,謝潛,羅慕遠,羅慕白,顧惜風,再旁邊就相熟家裏的公子哥。
右手邊是顧二老爺,顧二老太太,還有二房的人馬占了一艘畫舫。再旁邊的小畫舫上才是虞秋荻,顧惜顏和年氏,三人坐了一艘小畫舫。
船娘劃船向湖中央,此時前畫舫上音樂響起,歌舞伎也開始了。船上侍候的丫頭婆子也開始打開盒箱擺飯,鄭王妃請客,飯食自然是鄭王府的,菜色精美,香味十足,前頭畫舫上的歌舞看着更是精彩,只是小畫舫上三人都沒心情欣賞這個。
剛才鄭王妃說的話,她們都是聽到的,以鄭王妃當時的音量,不止她們聽到了,估計在場的人差不多都聽到了。
“看樣子羅家是希望何家主動退親。”顧惜顏說着,鄭王妃直接把話說成那樣,那意思就是直說,要是何家不主動退,那只有羅家主動,何家的是女兒,自己主動退,與被退親,明顯是後者影響更大些。
虞秋荻想了想道:“鄭王妃雖然地位尊貴,畢竟只是羅家的出嫁女,這事……”要是羅太太或者羅大奶奶誰說了這樣的話,那羅家是絕對要退親,現在只是出嫁女說,這事多少有點古怪。
要是羅家真想退親,那該當家女眷放話,暗示一下就好了。何家主動上門退親,大家臉上都好看些。現在出嫁女出來說,是不是羅家的意思,只怕何家也要想一想,然後找羅家議一議了。
難道這就是鄭王妃突然如此說的用意?鄭王妃本人肯定是反對這門親事,但羅家卻有人贊同,以至于兩派産生争議,鄭王妃便幹脆親自出手把水攪的更混?
“鄭王妃雖然是出嫁女,但可不是一般的出嫁女,我聽父親說過,朝廷上有什麽事鄭王爺還會跟王妃商議呢。”顧惜顏說着。
顧老爺特意拿這事教育過她,雖然自古對女子的要求都是賢良淑德,但也得看情況來,鄭王府的女人們一直都很剽悍,顧惜顏嫁過去之後也不用只當個賢慧妻子,厲害些也沒妨礙。
年氏旁邊聽着,想想何大姑娘,又想想鄭王妃說的話,感嘆道:“都說娶妻娶賢,何大姑娘我們都是見過的,那樣一個好人……”
顧惜顏道:“就像鄭王妃說的,婚姻乃是結兩姓之好,哪裏是姑娘好就夠的。也不說太遠的,當年衛九爺就跟紹家姑娘訂過親,後來還不是一樣退了。哪裏是人家紹姑娘不好,根本就是……”
虞秋荻聽得心中一驚,忙道:“難道何家以後也會像紹家那樣?”若真是如此,那朝堂上肯定就要有大動靜,現在虞家無人出仕,倒是不用擔心家裏會出事。但齊二老爺可是才得外放,若真有大動靜不知道會不會被連累。
顧惜顏只是随口舉的一個例子,說的時候也沒有深想,聽虞秋荻如此說也跟着愣住了。臉色也變了,道:“我只是随口說的,應該不會吧……”紹家的下場現在想想還是後怕,男丁殺光,女眷入奴籍,不該被連累的出嫁女被夫家休出的也不在少數。
年氏聽得最為不安,不由得道:“想想羅大奶奶的娘家……”這輩子誰能說家裏沒一點事,京城裏頭娘家倒黴的也不在少數。
“羅大奶奶當時已經嫁到羅家,并且生了兒子,這跟定親不是一回事。”顧惜顏說着,就比如衛策曾跟紹家姑娘訂過親,退親了也沒人會說衛策什麽。
但後來周家那樣對待紹清詞,卻備受指責。主要是當時紹氏已經進門生子,嫌人家娘家不好,可以送庵堂,最多也就是休掉。結果別說紹氏,連自己的親孫子都不放過,惡毒成這樣如何不被人罵。
虞秋荻想想又道:“羅大奶奶娘家的事只能算是後宅之事,衛二老爺在朝堂上并沒有錯處。”衛二老爺在政治上站對隊了,就是後來因為後宅之事不得皇帝重用,仍然有官職在身的,何家的事只怕不是這麽簡單。
顧惜顏越想越是覺得心驚,作為閨閣小姐,說起來好像很輕松,外頭的世界與她們不相幹的。但事實哪裏能輕松的了,不管是夫家倒黴了,還是娘家倒黴了,她們都得跟着倒黴。不說遠的,就看紹家的妻女入奴籍,難道她們做什麽壞事了嗎。只是男人在外頭倒黴了,她們也就理所當然的跟着倒黴了。
“鄭王妃也就是這麽說一句,接下來會如何我們也猜不出來。”虞秋荻說着,羅家到底是退親還是不退親,不是鄭王妃說了算的,更不是羅慕遠說了算的。擡頭看向中間畫舫,笑道:“早聽說鄭王妃的舞伎名震京城,我們也看看。”
羅慕遠定親也好,退親也好,與她是沒什麽關系的。她是親事是早就訂好,并且是板上釘釘,就是偶爾想到了什麽,那也只是想想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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