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小劇院舞臺上，主持人們說着主持詞，喬睿時不時地往觀衆席後方看去，微微蹙起了眉頭，心不在焉地回應着預先已經準備過的問題。

而觀衆席後方，燈光不太照得到的地方，樂浛和面前的女生僵持着。

聽到女生念出那人的名字，樂浛就更僵了，他沒想到會在這裏同時碰到這兩個人。

女生的朋友看着樂浛，最先嗤笑出來，一副懶得理的模樣，直接別開了頭。

女生卻沒打算就這麽放過這件事情，冷冷道：“喂，我衣服怎麽辦？”

樂浛動了動唇，皺眉說了句：“我沒帶紙巾。”

“我不管，想辦法給我弄幹淨。”女生盯着樂浛。

樂浛正欲說什麽，就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熟悉的氣息襲來。他不由得身體繃緊，而後一只手從後方越過他的身側，遞到了女生面前。

一道冷淡的聲音在他耳後響起：“拿着。”

女生的目光移到了樂浛身後的人身上，似笑非笑打量片刻，便從對方手中抽出一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起了自己的衣服。

樂浛原地頓了頓，再次擡步打算離開。

可他的手腕猝不及防地被扣住了，身後那人用力将他拽着轉過了身，兀自抽出一張紙巾來為他擦拭他身上的污漬。

樂浛躲開，低聲道：“不用了謝謝。”

可對方的力氣太大了，他掙紮了兩下沒掙紮開，顧忌地看了眼兩邊，不想動靜太大引起別人的注意。

女生見狀，神色一變，重新冷了下來。

樂浛面前的人只安靜地幫他擦着衣服，一句話都沒跟他說。對方站得很近，氣質猶如往常一般清冷，樂浛知道自己只要一擡眸，就能和這人對上目光，或許還能看到他垂着眸，安靜又專注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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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有多喜歡這個人，現在就有多希望能和對方保持距離。

“好了，不用擦了！”樂浛推開何毅鳴的手。

尾音剛落地，女生先沉不住氣，将紙巾捏成了一團道：“你們兩個一起來的？”

樂浛不想和她說話，所以沒理，而他面前的男生也一聲不吭，沒有理會的意思，看了樂浛一眼就将紙巾塞進了自己口袋裏。

女生怒道：“何毅鳴！”

樂浛有點煩，他對面前這人道：“行了，放開我的手。”

何毅鳴微微眯起了眼。

樂浛盯着他道：“放開我！”

語罷他再次用力掙了下手，對方卻還是一動不動，樂浛不知道這人在想什麽，有點火大。

女生站在那兒，氣急地瞪着兩個根本不理她的人：“跟你們說話呢！”

她朋友原本不想參戰，這會兒見女生處境尴尬，回過頭對着樂浛就說了一句：“小三。”

樂浛愣了下，猛地轉頭看向她道：“你說誰？”

“你說是誰呢？”女生有朋友幫腔，“噼裏啪啦”說了起來，“惡心的基佬，看到個男的就想撲上去，還勾引別人男朋友！”

樂浛一直知道對方讨厭自己，這種攻擊性極強的話語也不是第一次聽到了，當初高中，他們還在一個班裏時，讨厭他的何止她一個人。

可樂浛完全不明白對方嘴裏的“小三”從何而來。

他喜歡何毅鳴早在于曼曼認識何毅鳴之前，聽說這兩人上學期期末在一起之後他就再沒怎麽和何毅鳴接觸過，更是有意避諱和他接觸——至于這學期開學一次他們不小心的碰面，也是何毅鳴自己在發神經，樂浛從沒想過何毅鳴會做那種事情，他就跟重新認識了這人一次似的，非常失望。

要說這之前他失戀，雖然難過，但還是忍不住對何毅鳴有一絲留戀，那之後，他對何毅鳴是真的一丁點想法都沒了。

而一個禮拜之前，他就聽原先廣策部的朋友說這兩人分了手。

最初于曼曼接觸何毅鳴，樂浛就知道于曼曼存着一份戲弄他，惡心他的意思在——老實說，他一直覺得自己到了大學還沒辦法徹底擺脫這個自高三開始一直對他實施校園暴力的主力真是倒黴透頂了——這兩人從談戀愛到分手，大概也就經歷了兩個多月吧，樂浛一直沒關注，也對他們為什麽會分手一丁點都不關心，沒想到現在竟然還能扯到他身上？

他知道這事絕對和何毅鳴脫不了關系，于是回過頭去看他，想讓他給一個解釋。

卻沒想到何毅鳴聽到于曼曼的話，微微頓了頓，似乎完全沒解釋的意思，只望着樂浛，仿佛是在觀察他的反應。

樂浛生氣質問：“到底怎麽回事？你什麽意思？”

何毅鳴終于開了口，定定看着他道：“我也一直想要知道。”

樂浛怔住了，這一瞬間，他從對方的眼神和語氣中察覺到了什麽。他有些愕然，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可何毅鳴的眼神如此直接，不加掩飾，樂浛怔了片刻，驀地笑了出聲，緩緩搖了搖頭，又是不敢置信又是嘲諷。

何毅鳴擰了擰眉。

于曼曼罵道：“樂浛，你賤不——”

“夠了，”何毅鳴始終緊扣着樂浛的手，這時上前一步，擋在了樂浛面前，淡淡道，“跟他沒關系。”

“跟他沒關系？”于曼曼本來只想罵兩句洩憤，可何毅鳴的開口讓她咬牙切齒了起來，不顧場合問了下去，“何毅鳴，都這樣了你還敢跟他說沒關系？”

何毅鳴的語氣很平靜，說出口的話卻無比赤、裸，直接将于曼曼刺激得神情扭曲了起來:“和你交往是我的決定，和你分手也是我的決定，我和你之間跟樂浛沒有一丁點關系，真要說有關系——”

他輕笑一聲，意有所指：“那恐怕不止我一個人的行動初衷和他有關。”

兩人分手後，因為各自的原因，一直沒正兒八經說起過這回事。于曼曼心裏其實是埋了根導、火、索的，只要何毅鳴一點就會燃，盡管之前她沒有設想過在這種場合下談這個問題，更沒想到會得到何毅鳴這樣的回答。

——何毅鳴從最開始就知道于曼曼接近他的原因，甚至說不定早就知道她跟樂浛之間的過節！

她裝了那麽久，可他其實什麽都知道！

于曼曼的臉猛地漲紅，又陡然白了下去。

樂浛還恍惚着，聽到這話，猛地擡眸看向男生的背影。

于曼曼的聲音尖利了起來，也有些顫抖：“何毅鳴，你到底是因為什麽才跟我交往的？”

何毅鳴語速緩和：“你确定需要我将這個原因說出口嗎？”

于曼曼仿佛被刺了下，整個人都抖了抖。

為什麽？

從交往起，他就一直心不在焉，跟雲一樣，又遙遠又缥缈不定，仿佛從沒有認真地将目光放到她身上過。而就在這敷衍而又可笑的兩個多月過去之後，這個人跟她分了手。

分手後，于曼曼又難受，又自虐式的逼着自己盯着何毅鳴的一舉一動——他依舊在旁觀審視着，沉默着不知道在思考什麽，沒有明确的下一步行動，于曼曼最開始困惑不解，可在偷偷跟蹤了他幾次，發現他有意無意地接近樂浛時，回想起過去這兩個男生之間的接觸，于曼曼漸漸猜到了何毅鳴一系列行動的本因。

何毅鳴和她交往是為了什麽？

——這個人其實根本無所謂交往的對象，他只是需要一個工具來确定自己的心意而已！他竟然喜歡樂浛！

于曼曼最初接近何毅鳴，确實是為了戲耍樂浛。可何毅鳴風光霁月，又英俊又出色，于曼曼怎麽可能會不動心。她哪知道自己有一天竟然會成為樂浛的墊腳石，她更不會想到何毅鳴竟然真的這麽幹脆而又殘酷地利用了她羞辱了她！

因為不想直面這件事情，她一直沒有開口問過何毅鳴，直到此刻終于忍不住問了，得到的答案就如她猜想的一樣殘忍。

于曼曼的朋友忍不住罵道：“渣男！太惡心了吧！你把曼曼當什麽了？”

樂浛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他在何毅鳴身後冷冷地再次開口：“放手。”

何毅鳴回過頭，低聲道：“再等一下，我有話跟你說。”他沒想到今天會偶遇樂浛談起這個話題，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索性就把想說的話說掉。

樂浛直視着何毅鳴，聲音冷到了冰點，一字一句道：“我說了，放手。”

之前樂浛雖然對何毅鳴失望，但态度真的還沒有冷到這種程度過。何毅鳴微微一怔，有些困惑。

樂浛道：“你再不放手，我就要揍人了。”

何毅鳴蹙了蹙眉，他解釋道：“樂浛，我——”

就在這時，于曼曼扔掉奶茶沖上前來，用力扣住何毅鳴的肩膀，一個耳光甩了過去。

這之前他們的争吵已經引來了兩邊一些學生的注意力，這耳光一下去，頓時議論紛紛的聲音就響了起來，甚至有人拍起了照片。何毅鳴本來就是校園論壇八卦經常會提起的對象，現在這麽勁爆的事情發生了，大家怎麽可能會不關注。

何毅鳴被打偏了臉，蹙了下眉，注意到一旁的閃光燈，在樂浛身前擋了擋。

可于曼曼怎麽可能會放過樂浛，打完了何毅鳴還要扒開他去扇樂浛的耳光，眼睛都紅了，喘着氣地往上撲了過來。

樂浛渾身發起抖來，腦袋都“嗡嗡”作響。他咬牙發了狠地将擋在他身前的何毅鳴推開，手也順勢收了回來，可這一下太用力，腳又被于曼曼的朋友絆了下，倒退時便沒站穩，手忙腳亂之間，他為了不讓後背着地，轉過了身，直接撲倒在地！

“樂浛！”

“樂浛！”

兩道聲音響起，一道來自身後，是正制着于曼曼的何毅鳴，另一聲來自前方——樂浛擡頭一看，就見喬睿背着吉他焦急地跑了過來，身旁跟着兩個高大的帥哥。

其中一個見狀罵了句：“卧槽，什麽情況！”

另一個原本雙手插兜裏，懶洋洋跟着，此時看到這情形，正了正色，把手從兜裏拿了出來，快步跟上前。

何毅鳴想去扶樂浛，因此手下意識地松了松，也是這一松，讓于曼曼掙脫了出來，發了瘋似的往樂浛那裏撲了過去。

喬睿沖過來就把于曼曼架住，一把推開：“草，發什麽瘋！”

樂浛從地上爬了起來，途中一雙手将他扶住，低沉又悅耳的聲音在他頭頂上響起：“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