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黑夜, 明月, 涼風。
路燈閃爍了下, 偏門裏頭傳來了悶悶的音樂響聲和人群的歡呼聲, 顯得朦胧而又遙遠。
弄堂中, 一幫人喘着氣。
三個男生都挂了彩,劉一凡的襯衫被扯掉了幾顆扣子,嘴角還流了血。許靖森的頭發亂了,站在原地眼神兇狠,一擡手就抹掉了流下來的鼻血。姚翎羽跌坐到了地上, 看到來人, 手腳在地上胡亂劃弄了幾下才爬起來,退到了許靖森身旁。
安可死死捂着嘴縮在角落裏, 于曼曼則是驚魂不定。
樂浛有些暈眩,也有些疲憊,他幾乎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卻被後頭的人穩穩抱住了。緊随而來的, 偏門裏頭又跑出來一幫人,是酒吧的工作人員,個個人高馬大。
樂浛喘着氣,渾身發着抖。
抱着他的那雙手收緊了,男人焦急道:“樂浛?你沒事吧?樂浛?”
男人扶住了他的臉,查看他的情況, 又連忙給他擦掉了流淌下來的鼻血。
樂浛說不出話來, 嗓子仿佛突然間失聲了一樣。
他咽着口水, 還死死盯着許靖森那幫人。
劉一凡看情況不對,蹙眉拍了下許靖森:“喂,走了。”
許靖森的眼神很恐怖,他直直看着樂浛,冷不丁笑了笑,緩緩道:“樂浛,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樂浛的肌肉一下子繃緊了。
他的眼睛發紅,這一瞬間推開身後的人就要撲上去——
祁洵将人一把扣住,提高了嗓音:“樂浛!”
這一聲叫得樂浛清醒了些,他顫抖了下。
祁洵雖然不了解情況,但這不妨礙他判斷出形勢,剛制住樂浛,他就對洛衍揚了揚下巴,冷冷道:“不準讓他們就這樣走了。”
“哈?”劉一凡聽到這話,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洛衍就示意了下酒吧裏那個幾個兄弟。
他們招人時本來就有要求,因此這些男的幾乎個個都有一米八以上,身材強壯。這條弄堂又是個死胡同,一邊是封死的,七八個壯男往弄堂唯一的出口那兒一站,許靖森他們幾個要出去還真有點困難。
劉一凡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氣得跳了起來:“你他媽什麽意思?把自己當警察啊?這麽愛管閑事?!”
許靖森剛才打架的時候熱血上了腦袋,祁洵第一次叫樂浛名字的時候,他沒反應過來,可祁洵第二次叫樂浛的名字,他就察覺到這兩人關系不一般了。
特別是祁洵把樂浛抱在懷裏的架勢,怎麽看都不像是普通的朋友關系。
許靖森的眼神裏湧進一股戾氣,他回頭看向于曼曼。
于曼曼被他吓了跳,本能地開口道:“他們、他們認識的!”
安可睜大了眼睛——樂浛竟然認識她男神?!
她小聲道:“你怎麽不早說啊!”
于曼曼咬了咬下唇,她怎麽可能會說這些!
剛才飯桌上,安可跟她聊起Spark樂團的時候,她也不知道怎麽鬼使神差地提了一下樂浛。剛說出來她就後悔了啊,因為那天在這家酒吧裏,當着祁洵和樂浛的面發生的事情對她來說就是恥辱!
看清楚縮在角落的于曼曼,祁洵氣笑了——又是這個奇葩的女人?!
前幾天他還跟樂浛說,這個女的要是還敢來他們這家酒吧,他佩服她,沒想到這女的還真來了?
祁洵總共見過她三次,每一次她都是在找樂浛麻煩。這一次還怎麽着,帶着幾個男的一起過來群毆樂浛?
祁洵點了點頭,語氣怎麽聽怎麽讓人頭皮發涼:“我記住你了,你最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不然後果自負。也不準再出現在樂浛面前,不然同樣後果自負。別問我怎麽知道,我會盯着的。你最好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于曼曼一聽這話就受不了了,尖聲道:“這次事情跟我又沒關系!”
“跟你沒關系?”祁洵冷冷掃了掃一旁那幾人,“那這幾個人跟你也不認識?”
“我——”于曼曼的話噎在了喉嚨裏,她結巴了片刻,氣急敗壞道,“這次又不是我要找樂浛麻煩,我是被他們拖過來的好嗎?!”
“曼曼,到底怎麽回事啊……”安可不安地扯了扯于曼曼的衣服。
于曼曼氣得一把拍掉她的手,對着許靖森發脾氣道:“喂,你們自己幹的事情自己說清楚啊!”
許靖森擡了擡下巴,盯着祁洵道:“你是誰?”
“你進了我們的酒吧,還能不知道我是誰?”祁洵冷笑。他敏感地從這個人看着樂浛的眼神裏察覺出了什麽,将樂浛更緊地攏進了懷裏,甚至把樂浛的人翻轉了過來一點,讓樂浛得以側臉靠進他的懷裏,而不用面對着這個男人。
充滿了占有欲的動作讓許靖森的眸色暗了下來,他用舌頭頂了頂臉頰肉,笑了一聲,懶洋洋道:“樂浛,他是誰啊?”
樂浛握緊了雙拳,拼命喘着氣,聲音還是發不出來。
經過剛才一番亂鬥,他的衣服早就被扯破了,額頭和嘴角上都是淤青,鼻血也早就弄髒了下巴和衣領。裸、露的手背上,還有牛仔褲的破口上全是擦傷。
祁洵看得心疼,見樂浛情緒還激動着,整個人微微發抖,不停地用手輕撫着樂浛的後頸,低聲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
祁洵的下巴抵着樂浛的額頭。
男人的懷抱給了樂浛一點暖意,被這股暖意包圍着,他閉了閉眼,大口呼吸了幾次,好不容易才慢慢平息了戰栗。平息之後,憤怒、恥辱、餘悸、委屈齊齊湧了上來,樂浛的眼眶和鼻子開始發酸,他的喉嚨裏發出了一聲嗚咽。
祁洵快心疼死了,他也不去問樂浛了,對洛衍說道:“監控裏都看到了?”
洛衍冷靜道:“他們先找的麻煩,而且他們對樂浛——”
洛衍上下打量了許靖森一眼,猶豫了下。
監控拍攝到的畫面,這個大背頭男生做的事情,怎麽看怎麽不對勁。但是這事似乎又不方便這麽明晃晃說出來。
祁洵見洛衍猶豫,皺了皺眉頭,他當然知道樂浛不可能主動找人麻煩,他想知道的是事情的起因,但看洛衍的反應,這事似乎還不方便說?
會是什麽事情讓洛衍有所遲疑?
許靖森看着眼前這副場景就覺得刺眼,嗤笑了一聲,故意用飽含着某種意味的語氣說道:“說啊,我剛剛對樂浛幹了什麽?”
這個語氣讓祁洵頓了下,他猛然想起這個男生剛才看樂浛的眼神,一個念頭浮現了出來,臉色也随之徹底黑沉了下來。
祁洵活到今天,從來沒有為了哪件事情生過這麽大的氣。
可此時此刻,怒火從他的胸腔裏源源不斷地冒了出來,讓他幾欲失控。
他直直盯着許靖森,肌肉緊縮了好幾次,就連被他抱在懷裏,沒能看到他表情的樂浛都察覺到祁洵快控制不住揍人的沖動了。
劉一凡也察覺到這個叫祁洵的樂隊主唱和樂浛關系不一般,見祁洵要上來揍人,低聲罵道:“艹!”
剛才他們幾個打樂浛一個,就算樂浛再兇也不成問題,可這會兒加上堵住他們出路的都快有十個人了,這還怎麽打得過?當年高三的時候,樂浛就算反抗得再厲害,在他們面前也就茍延殘喘的份,哪有今天這陣仗?
姚翎羽站在許靖森身後,一直盯着樂浛和祁洵兩人,注意到祁洵對樂浛充滿了保護與呵護意味的一舉一動時,垂下了眼簾,握緊了雙拳。
許靖森本來就已經看祁洵抱樂浛看得不爽了,這會兒見祁洵這副模樣,挑釁道:“想揍就上啊,怎麽,不敢?”
劉一凡見他還要挑釁,簡直想吐血了,低聲道:“你打得過?我可打不過!”
許靖森偏了偏頭嘲諷道:“別忘了他們前頭還開着歌會,傻逼。”
許靖森對同類有着很敏感的直覺,他并不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和他是一類人,有膽子敢在前面開歌會的時候,在酒吧後面打群架把事情搞大來。
劉一凡聞言,将信将疑。
祁洵一聽許靖森這話就被氣笑了,身體一動,樂浛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祁洵的肌肉已經繃緊了,硬邦邦的。
察覺到樂浛的動作,祁洵低聲道:“放開,這人我必須要揍!”
許靖森目光一閃,揚高了聲音道:“要來就快點上!我們一對一來一次,你要是輸了,就別再管今天的事,樂浛我帶走!”
祁洵寒着臉站起身,樂浛直接抱住了他的手臂。
祁洵氣道:“樂浛!”
樂浛努力試了試,嗓子終于恢複正常,可以出聲了。
他啞聲道:“不準過去。”
祁洵怒道:“就準你剛才一打三,不準我去揍人了?這種垃圾我他媽一秒鐘都不用就能摁倒他!”
許靖森聞言神情扭曲了一秒,但還想繼續挑釁,卻沒想到樂浛開口說道:“……你去跟他打什麽?”
祁洵快炸了:“這個人剛才對你幹了什麽,我為什麽要去揍他,這還用問?!”
話剛出口,祁洵頓了下。
他想到,他雖然把他早就計劃好的流程走完了,可事情進行得并不順利。
他不知道樂浛是什麽時候被帶出來的,不知道樂浛聽到他最後那句話沒有,也不清楚樂浛現在心裏對他們倆的關系到底有沒有數。
要解釋的事情明明有很多,可偏偏被這種莫名其妙的糟心事打岔,放到現在這會兒,他說什麽都顯得奇怪而又突兀。
祁洵惱極了,不知道該開口從哪裏說起,卻沒想到樂浛往他的懷裏縮了縮。
祁洵一愣。
許靖森的臉一僵,劉一凡露出了厭惡的表情,姚翎羽的目光一直在樂浛身上。
于曼曼這會兒仿佛也意識到了什麽,愕然道:“你們——”
安可滿臉迷茫。
樂浛伸出手,環抱住祁洵的腰,抱得緊緊的,死死的。
他的額頭抵着祁洵的肩膀,聲音還低啞着,慢吞吞說道:“……你幹什麽要被他這種話挑釁啊。難道你打不過他的話,還真的不管我,讓我被他帶走啊。”
祁洵懵了一下。
大腦空白了片刻,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樂浛這舉動意味着什麽。
他的心跳快了起來,心髒熱了起來。
他低聲叫道:“樂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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