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師徒團聚再次分離

船隊到達潤陽之後,南安王趙梓率領南疆官員在碼頭迎接天昊帝禦駕,碼頭上一派聲勢浩大莊嚴肅穆的景象。

趙杉、柳貍和小花卷乘坐的大船早在到達潤陽之前就特意落到了船隊的最後,這時候就移到小舟上靠了岸。

柳蓮早派了手下的精衛趕了輛馬車在約定的地點等着他們了。裝好行李之後,趙杉柳貍就帶着小花卷先回王府去了。

坐在馬車上,趙杉還在慶幸:“幸虧祖母沒讓咱們把小花卷那小山般的行李都帶回來,要不然那可怎麽辦呀!”

小花卷在船上快到潤陽時太興奮了,一大早就起來了,結果坐上馬車沒走多遠就開始打瞌睡。

看着坐在自己和柳貍中間的小花卷腦袋往前一栽一栽,趙杉正要把她抱過來,柳貍卻已經伸出手臂把小花卷攬入懷中,放在了腿上。

小花卷被他橫着抱在懷裏,腦袋在柳貍懷裏鑽啊鑽,終于找到了一個舒适的位置,手臂放在了柳貍的腰上,捏了捏,很快睡熟了。

馬車停在了南安王府的後門,接應的精衛拿着行李,柳貍抱着睡醒的小花卷,趙杉緊跟其後,從後門進了王府,直奔延禧居。

朱太妃的大丫鬟寒露正帶着幾個小丫鬟從內院出來,一眼看到了趙杉三人,頓時大驚,帶着小丫鬟們迎了上來,躬身行禮道:“奴婢見過二公子、小郡主和柳侍衛!”

小花卷已經醒了,卻還有些朦胧的睡意,仍然賴在柳貍身上不肯下來,她也不嫌熱,把腦袋擱在柳貍的肩上,臉頰貼着柳貍的脖子,一幅有氣無力的樣子問寒露:“我爹我娘和我的蓮舅舅呢?”

寒露蹙眉道:“禀郡主,老王爺和太妃還沒從終南山回來呢,說是要隐居在那裏了。柳統領在竹園候着您呢!”

小花卷原本聽她說自己爹娘還沒有回府裏,心中很是失望,扭着身子抱着柳貍的脖子,把臉貼在了柳貍的頸部鬧情緒;誰知道再往下一聽,原來蓮舅舅回來了,馬上轉悲為喜,順着柳貍滑溜的黑綢夏袍就溜了下來,拔腿就往竹園跑去。

她剛繞過竹園的影壁,就看到一身白衣的蓮舅舅筆直立于堂屋外的臺階上,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小花卷叫了一聲“蓮舅舅”,飛奔了過去。

柳蓮一把抱起了她,在小花卷的臉蛋上親了一下,然後看向緊跟着小花卷走進來的趙杉和柳貍,微微一笑:“你們都回來了!”

趙杉看到師父,心中自是歡喜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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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嘴裏說出的話卻依舊賤兮兮的:“師父啊師父,這麽長時間沒見您,您怎麽越來越年輕了?您是真的駐顏有術還是善于采補——”

他的話再也沒機會說完了,柳蓮左臂抱着小花卷,右手手指對準趙杉輕輕彈了一下,趙杉一下子失音了,張着嘴卻說不出話來,只好揮舞着手臂表達着內心的焦急。

柳貍看着柳蓮,真情流露,和柳蓮極為相似的桃花眼似乎蒙上了一層薄霧:“師父,你好麽?”

柳蓮看着柳貍,有歡喜,也有怪異——這孩子怎麽越長越像自己?原本樊維斌白子春他們就懷疑這是自己的私生子,這下子更要亂講了!

他看着柳貍,疑惑一閃即沒,桃花眼微眯道:“我很好。歡迎回家,柳貍!”

柳貍看着師父,眨了眨眼睛,試圖掩藏那越來越重的濕霧——師父說,歡迎回家,柳貍!師父說的是歡迎回家!

他桃花眼學着師父的樣子微微一眯,笑道:“嗯,師父,我回來了!”

随着趙梓成為新的南安王,老二趙杉就主動搬出了松柏院,也住進了師父的竹園,老三趙楊又遠在昆侖山,松柏院就成為南安王趙梓的起居院落。

因為接駕,整個南安王府陷入空前的忙亂,只有竹園仿佛成了遺世獨立的世外桃源,在這片盛世繁華中獨自幽靜着。

竹園竹林前的竹亭裏擺了幾樣簡單小菜,柳蓮、趙杉、柳貍圍坐喝酒聊天。

月色迷離,繁華歌吹似乎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傳到竹園的時候,已經變得雲霧般飄渺了。

小花卷下午的時候在馬車上睡了一路,如今精神起來,坐在柳蓮旁邊,讓柳蓮喂她。

柳蓮含笑看着小花卷,拿起小花卷的手摸了摸,發現她手心很熱,便道:“花卷,你少吃點吧,容易食積!”

小花卷不知道什麽是食積,但是她素來聽蓮舅舅的話,所以坐在竹凳上連連點頭。

柳蓮吩咐小厮給小花卷盛了一碗綠豆大米粥,喂了她喝了之後就不讓她再吃別的東西了。

小花卷乖乖地看着蓮舅舅、二哥和狐貍哥哥喝酒,她站在竹桌邊,看誰的杯子裏酒喝完了,就端着酒壺過去倒酒。

這一場酒喝得很是歡暢,柳蓮三人都很盡興。

這時候已經夜闌人靜,前面也逐漸靜了下來。

該去睡覺了,柳蓮笑問小花卷:“花卷,今晚自己睡?”

小花卷馬上反駁道:“我當然是跟蓮舅舅睡!”

> 趙杉和柳貍都是一笑。

趙杉裝出一幅幽怨的樣子:“小花卷,你在船上的時候,不是說回到家要和哥哥我一起睡的麽?”

小花卷笑眯眯地跑到了柳蓮身邊,依偎着柳蓮道:“哥哥不夠漂亮,我要蓮舅舅陪着我睡!”

大夥兒紛紛笑了起來。

立春帶着丫鬟和小厮把行李早就送了過來。

睡覺前給小花卷洗澡的時候,柳蓮發現小花卷脖子、腋下和腿窩因為太肥,都有點腌了,心疼極了,派人去王府的大夫侯林生和許文舉那裏,要了一瓶薄荷精油過來,滴到了水裏,讓小花卷在水裏面泡着。

小花卷最愛蓮舅舅,邊撩着水玩,邊和蓮舅舅聊天,說起了京裏遇到的好玩的事情,認識的那些好朋友。

柳蓮搬了一張椅子坐在坐在浴桶邊,一邊看着小花卷洗澡聽着小花卷唠叨,一邊拿着一瓶玉梨春酒隔一會兒抿一口。

小花卷洗了一會兒,忽然安靜了下來,柳蓮喝得桃花眼微炀,笑問道:“小花卷,怎麽了?”

小花卷坐在水裏,黑幽幽的大眼睛濕漉漉的看着柳蓮,滿是擔憂:“蓮舅舅,你心情不好麽?”

柳蓮看向她,彎起嘴角笑了。

小花卷從水裏站起來,奪過柳蓮手裏的白玉瓶子就扔了出去,白玉瓶子碎成一片片的,發出好聽的“叮鈴鈴”聲,裏面餘下的酒液撒了一地,醇郁的酒香撲面而來。

柳蓮沒生氣,他這才意識到小花卷已經不是一個小嬰兒了,開始有小脾氣了,也知道關心自己了。柳蓮心中百感交集,溫柔地看着小花卷,還沒來得及說話,趙杉和柳貍已經推開門進來了。

他倆都是剛洗過澡的樣子,身上穿着白色的浴衣,烏油油的微濕長發披散了下來,一個鳳眼修眉,一個柳葉眉桃花眼,端得是兩位美少年。

趙杉看到屋子的情形,大致猜到了怎麽回事,笑道:“師父也被人欺負了?師父有怕的人了!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開心極了。

柳蓮雖然舍不得對小花卷發脾氣,可在趙杉這裏,自從趙杉三歲的時候說話順溜開始,他就從來沒抑制過自己的火爆脾氣,此時聽趙杉說話不中聽,馬上眼睛一瞪,掃了趙杉一眼,垂眸看了看自己修長的手指。

從小到大,趙杉無數次被師父拎起來扔到外面去,當即明白了師父的意思,馬上轉移話題,若無其事地說:“妹妹如今好肥啊!”

柳蓮

一聽,又蹙眉擔心起小花卷來,心裏開始盤算着如何給小花卷減肥,免得她整個夏天不好過。

趙杉趁師父轉移了注意力,馬上踅摸進了師父的卧室,摸了一瓶上好的玉梨春出來,坐在一邊喝了起來。

柳貍一進來就看到了地下的玉瓶碎片,想着小花卷的夏天繡鞋底子薄,怕紮住小花卷,叫小厮進來掃的話小花卷會很不方便,便自己拿起工具收拾了一下。

收拾完,他也摸了一瓶玉梨春出來,和趙杉并坐喝酒。

柳蓮看着兩個弟子明目張膽偷喝自己藏酒的德性,心裏很是郁悶,可自己卻被小花卷看着不能喝,只好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他拿起大絲巾,正要包住小花卷把小花卷抱出來,就聽到竹園外面甬道傳來的整齊腳步聲。柳蓮功夫已臻化境,知道是趙梓和趙桐帶着侍衛快要走到竹園了,就加快了速度,把小花卷包住放在了卧室的竹榻上,開始為她擦身子。

等一身夏季便服的趙梓和趙桐推門進來的時候,小花卷已經穿上了白綢繡花的浴衣,坐在榻上讓蓮舅舅擦頭發呢!

趙桐一進來,就看到了榻上的小花卷。想到小花卷光溜溜的模樣被這麽多人看到了,心裏怪不是滋味的,走過去拿起大絲巾和師父一起幫小花卷擦頭發。

小花卷的頭發自生下來開始就沒有剪過,如今已經很長了,濕濕的蜿蜒披散在竹榻上,散發着淡淡的薄荷香氣。

趙桐一邊擦拭着,一邊看她的發絲。

小花卷營養從來都很足,長發也是烏油油的發亮,幹了的話披散下來一定很可愛,将來長大了梳起頭發的話,配白玉簪子應該好看。

趙梓看到趙杉和柳貍喝着師父的藏酒,也老實不客氣地走了進去,很快便老馬識途摸了兩瓶出來,遞給了趙桐一瓶,也喝了起來。

柳蓮看小花卷的眼睛都有些澀了,就抱起她回卧室睡覺去了。

趙梓四人坐在起居室裏,遠遠地似乎聽到了柳蓮給小花卷講故事的聲音,都沒有說話。

又是一年過去了,他們能再次這樣聚在一起,真的很難得。只是小湯圓趙楊不在,未免有些小小的遺憾。

到了夜裏,衆人都散去各房裏睡了,柳蓮坐在床邊看了一會兒小花卷。

小花卷睡得正香,圓圓的蘋果臉白裏透紅,長長的眼睫毛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顫動着。

柳蓮俯身在她的臉蛋上輕吻了一下,起身出了房門——他發覺柳貍在自己卧室

的窗外。

柳貍今晚喝了不少酒,反倒睡不着覺了,他想來找師父談談。

師徒二人相對端坐在竹亭裏,眼前擺着柳貍準備的一壺黃山毛峰和兩個白瓷杯,聽着夜風拂過竹林的沙沙聲,極為神似的臉上都流露出一絲迷茫。

柳貍忽然問道:“師父,當年的玉山之戰你參與了麽?”

柳蓮俊美的臉上帶着一種空茫的笑:“參與了!”

柳貍的呼吸聲一滞,聲音有些變了:“師父,當年的玉山之戰轟動天下,其中東樞的那個主事者是不是叫竹衡?”

柳蓮掃了他一眼,繼續看向竹林:“是。”

柳貍身子有些僵了,他頓了頓,終于問了出來,聲音甚至有些顫抖:“竹衡之死,誰居首功?”

柳蓮笑了,他的內功甚是出奇,明明三十多歲的人了,可是看上去好似被歲月遺忘,依舊是二十多歲的模樣,在這柔和的月光之下,俊美得似神祇一般。

他渾不在意地說:“那麽多年前的事情,誰還記得呢!”

柳貍看着他,深幽銳利的眼睛最終變得柔和起來。

柳蓮看向他,問道:“柳貍,你有什麽打算,可以和師父來談一談。”

柳貍看向師父。

柳蓮看着他,臉上沒有他那标志性的笑,顯然很是認真:“趙桐要當皇帝,趙梓要當為皇帝保駕護航的中流砥柱大金王朝的棟梁,趙杉要做成功的商人,趙楊要追求武道的巅峰,你呢?”

他頓了頓,道:“你若是願意在仕途上有所發展,師父可以安排。”

柳貍想了想,道:“我做明珠郡主的貼身侍衛,代替師父保護她!”

柳蓮眼中一凜,盯着柳貍。

柳貍慘笑道:“師父,你以為我們幾個看不出來麽!你想要離開,卻又放心不下我和小花卷,對不對?”

看着他倔強的眼睛,柳蓮的眼神柔和了下來,他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端起白瓷杯喝了一口茶。

上好的黃山毛峰,初嘗清淡,回味甚永。

這些年來,是他照顧着柳貍,也是柳貍照顧着他。

也只有柳貍,才知道他最喜歡喝這種茶。

柳貍又給他添滿茶杯,靜靜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在此發誓,我柳貍,定要如父如兄,照顧好趙檀,如違此誓,豬狗不如!”

柳蓮沒有看他,自顧自端起白瓷杯喝茶。

太傅胡非同是趙貞的親信,對天昊帝趙桐的教育很是盡心。他既然來了南安王府,自然也不會放過十八歲的南安王

趙梓了,于是,上午的時候,趙桐和趙梓就被迫呆在外書房裏,聽胡非同胡太傅講解治國大道理。

趙杉借口要去看看自己的那些生意,溜了出來。

柳貍已經和師父談過了,要做小花卷的貼身侍衛,所以就一直跟着小花卷。

小花卷帶着立春和兩個小丫鬟,和胡蔓一起在王府裏跑着玩。胡蔓如果閉着嘴巴的話,确實是一個姿容秀麗的小姑娘,她已經知道自己正在換牙的嘴笑起來不好看了,所以一直是抿嘴而笑,矜持得很。

她們倆在一起玩,柳貍一直遠遠地看着。

他的內功深得柳蓮真傳,已有了相當的造詣。

快到中午的時候,柳貍聽到胡蔓問小花卷:“小郡主,您中午到哪裏去用午膳呢?”

小花卷聞言,馬上熱情地發出邀請:“胡蔓姐姐,你和我一起到延禧居內院用吧,那裏小廚房裏的邱媽媽手藝好的很呢!”

說完,小花卷看了一眼胡蔓,大眼睛眯着笑得很可愛:“本來我預備到竹園陪着師父和餃子哥哥他們一起用的,可是為了陪你,我就不陪他們了!”

胡蔓秀麗的小臉似乎僵了僵。

她一直以為這個明月郡主有點傻呢,現在也有點弄不清楚她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了。

柳貍在旁邊聽得會心一笑:小花卷在金京沒白呆,居然會和人家小人精使心眼了!

小花卷其實還是很善良的,她雖然嘴裏那樣說,最後還是帶着胡蔓姐姐去了竹園用午膳。

只是趙桐趙梓雖然都在,但他們的眼睛都在小花卷身上,誰也沒有注意到小花卷身邊的這個九歲小女孩,還是正換牙的小女孩。

冬天的時候,胡蔓的牙齒已經完全長好了,明眸善睐牙齒整齊雪白,端的是一位美麗的小少女。

她和小花卷天天形影不離,成了一對小閨蜜。

小花卷在柳蓮刻意的安排下,也瘦了一些,下巴也有些尖了,除了天昊帝趙桐以外,人人都覺得她比先前好看了。

天昊帝要回金京了,小花卷要随着他去金京陪伴祖母高老太妃,經過一番離別之後,天昊帝的辇駕終于出發了。

柳貍作為貼身侍衛,一直照顧着小花卷。

他們是坐船回來的,可是離開的時候,運河河面已經結了一層冰,所以從陸路回京。

車隊行出好遠了,柳貍一直在抑制着自己不往後面去看。大概只有他知道,師父怕是下定了決心,自此一別,以後再難見着了!

可是,師父究竟是因為什麽要離開呢?離開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南安王府?

小花卷是師父最疼愛最放不下的孩子,可是她什麽都不知道,她坐在馬車裏,同胡蔓和立春在一起拿着九連環玩呢!

作者有話要說:身在外地,更新不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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