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方潋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臉卸妝。
她摁了兩泵卸妝油糊上臉,緊閉雙眼,指腹用力揉搓臉頰和鼻翼。
平常這個點她都上床準備睡覺了,湧現的困意讓嘴巴長大打了個哈欠,方潋聽到手機叮了一聲。
她打開水龍頭,彎腰捧水澆在臉上,洗幹淨泡沫後睜開一只眼,拿起手機舉到面前。
是趙行的微信,問她在幹什麽。
方潋這才想起到家時忘記給他發消息了,趕緊回複:剛洗漱完,準備睡覺了。
趙行說:好的,那你快休息吧,晚安。
方潋也回了句“晚安”,把手機放回桌面上。
洗完澡出來覺得臉有些幹,方潋在架子上找出一瓶爽膚水。
陳晨之前懷孕用不了化妝品,所以把這些瓶瓶罐罐都整理了送給方潋,其實給她也是浪費,一年化不了幾次妝,護膚也是想起來才抹點水乳。
發尾濕答答地下垂,掃過手臂掀起一陣癢,方潋伸手撫了撫胳膊,卻不小心撓到那個蚊子包。
剛剛消退的腫塊又開始膨脹,方潋用指甲刻了個十字,又噴了花露水,止癢的效果并不好,只能忍一忍了。
陳晨哄完孩子睡覺,發微信過來打聽情況。
方潋擦着頭發,回了句語音:“人還行,再處處看吧。”
陳晨說:“你看着不錯就行,要是不滿意我再給你介紹別的。”
方潋勾了勾嘴角,一只手拿起吹風機,一只手捧着手機發語音:“你也可以先介紹給我的,讓我多選選。”
陳晨在那頭笑起來:“好哇,要當海王是吧?你聊得過來嗎?”
兩個人說了會兒話,方潋放下手機打了個哈欠,眼皮子越來越重,她實在太困了,沒等頭發完全吹幹就倒頭睡下了。
第二天起來發尾果然向外翹,碎發也毛毛躁躁地在頭頂炸開,怎麽梳都壓不平,方潋幹脆把頭發一股腦束起,綁成一個松散的丸子頭。
出門時她在樓下買了塊雞蛋餅,一邊吃一邊走去店裏。
今天起晚了,她到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在店裏了。
都知道她昨天相親去了,陳徹一看見她就呲着牙笑,打趣道:“某人今天遲到了哦,看來昨天約會到很晚哦。”
方潋吃着雞蛋餅,嘴巴沒空,只能擡腳踹他,讓他少用這麽賤嗖嗖的語氣說話。
李肅元手裏拿着鏟刀,停下活兒擡頭問方潋:“人怎麽樣啊?”
方潋還是那個回答:“還行吧,再看看。”
她把最後一口雞蛋餅塞進嘴裏,塑料袋揉成團丢進垃圾桶。
一個上午方潋都坐在自己辦公桌前,做了兩把果醬刀。
田檸倒了杯水端進來給她,說:“對了姐,昨天那個帥哥來過。”
“誰?”方潋擡起頭,“溫誓?”
“對,他看你不在就走了,也沒說有什麽事。”
“哦。”方潋放下手裏的锉刀,端起水杯抿了口。
她拿起砂紙要開始打磨,想了想又放下手裏的東西,從口袋裏摸出手機。
手指打下“找我有事?”,又覺得語氣太生硬,方潋删除文字後重新措辭說:昨天來店裏有什麽事嗎?
對方沒立即回複,方潋又打下一行字:你的小黑貓做好了,空了可以來拿。
消息發出去後,她把手機放到一旁,低頭打磨木刀。
過了會兒,她聽到門上響起“篤篤”兩聲,擡起腦袋。
溫誓放下手,嘴角挂着淺笑,打招呼說:“中午好啊,方潋。”
“我剛……”一開口發現聲音有些啞,方潋清清嗓子,重新說,“我剛給你發了消息。”
“看到了。”
他們一個站着一個坐着,方潋突然無法承受那道目光的直視,微微偏開視線沒去看他,問:“所以有什麽事?”
溫誓說:“我卧室裏缺個書架。”
“書架?那就去買一個呗,不多的是嗎?”
溫誓形容道:“我想安在角落,帶拐角的那種。”
“哦。”方潋點點頭,“那可能不太好找成品。”
溫誓趕緊問:“所以你們這兒能做嗎?”
方潋站起身,拍拍手上的木屑,問他:“量好尺寸了嗎?要多大的?”
“還沒,就正常書架大小吧。”
方潋帶他出去,邊走邊說:“那還是先去找田檸吧,先挑木材。”
過道裏堆着幾塊長木板,是陳徹早上剛買回來的,方潋覺得擋路,蹲下身把它們挪了挪位置。
溫誓彎腰幫她,突然開口問:“昨天去哪玩了?”
方潋一愣,回答說:“就出去吃了個飯。”
“和朋友?”
方潋不擅長迂回的應付,幹脆實話實說:“和相親對象。”
溫誓又問:“那還滿意嗎?”
“不太。”方潋起身,繼續往外頭走。
在她身後,溫誓勾了勾嘴角,放下心來。
下單時方潋拿着張草稿紙寫寫畫畫,問了他些設計上的要求,要不要做櫃子,櫃門是否要透明的,拐角兩邊的架子是做對稱還是錯落開的等等,她問得很詳細,溫誓卻答得很模糊。
書架本就是個借口,他哪裏考慮了那麽多。
“都行,你看着來吧。”溫誓說。
方潋轉着木頭鉛,輕輕嘆了聲氣:“好吧,那就先這麽定下了。”
“方潋。”溫誓喊她名字。
方潋握着木頭鉛在草稿紙上做标記,漫不經心地應:“嗯?”
“綠豆糕吃膩了,那還有什麽別的想吃嗎?”
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粗痕,方潋莫名感到心虛,結結巴巴地開口:“沒,沒什麽,不用。”
溫誓問:“核桃酥喜歡嗎?”
方潋搖頭:“一般。”
“花生酥?”
“不喜歡花生。”
“那油汆團呢?”
方潋一聽,條件反射地回:“這個好吃。”
說完她就後悔了,低下頭藏起表情,想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溫誓笑着點點頭:“知道了。”
他沒久留,下好訂單後就準備離開。
等溫誓走出益木坊,方潋才想起雕的小黑貓忘了拿給他,趕緊帶着東西追出去。
“诶,溫......”方潋頓了頓,提聲喊,“溫老師!”
溫誓聽見聲音,停下腳步回過頭。
方潋大步走過去,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他:“做好了,剛剛忘了給你。”
溫誓接過那木頭小貓,手掌大小,模樣和神态都活靈活現,脖子上的項圈挂着一塊銘牌,上面寫着“腓腓”。
溫誓舒展開眉眼,由心誇道:“好可愛。”
“還有。”今天天晴,方潋擡頭看他時迎着刺眼的陽光,她微微眯起眼,“不用送什麽吃的來,太客氣了。”
溫誓沒答應,說:“家裏的阿姨喜歡做,但我平常又不太愛吃,看你好像挺喜歡的,所以順手帶來給你,你才是不用客氣。”
方潋繼續推拒:“心意我領了,但以後還是不用了。”
溫誓頓了頓,問她:“你們做木工的,行內有什麽特別的規矩嗎?”
沒有吧,方潋搖了搖頭。
“那客人來送點吃的也沒關系吧?不然就當是我拿來賄賂你的,方老板,東西幫我好好做。”
方潋不接受他這套說辭:“你不送什麽也照樣會好好做。”
溫誓笑笑,不想再争執這個話題,對她說:“太陽曬,快回去吧。”
方潋走回益木坊,踏上一層樓梯,想想又覺得是自己小題大做了,人家愛送就送呗,又不是什麽多貴重的東西。
元叔要把打好的木板組裝到一起,方潋和陳徹一人一邊幫他扶着。
瞥到桌子上放着束花,方潋問田檸:“這花誰買的啊?”
田檸往那個方向看過去:“哎呀,好像是剛剛那個客人的,他忘記帶走了吧。”
方潋騰出一只手,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怕發消息他看不見,她直接撥了個語音通話,好在對方立馬接了。
“你走遠了嗎?”方潋問,“你花沒拿。”
“啊,對哦。”溫誓在那頭說,“我已經上車了,那花就留給你吧。”
“好吧。”
電話挂斷後,方潋拿下手機,心裏反複回想着對方最後那句話。
那語氣聽上去可一點都不像是忘了東西的樣子。
她怎麽隐隐約約覺得,他就是故意留下的呢?
四五朵藍紫色的花紮成一束,用米白色的紙包着。
還是挺漂亮的,不能浪費。
“店裏有什麽瓶子嗎?”方潋問。
田檸找了找,沒有花瓶,只有陳徹喝剩下的飲料瓶。
方潋從工具牆上找了把鉗子,給藍色易拉罐開了個口。
她不懂怎麽養花,做好一個簡易花瓶後就把插花的活兒交給田檸了。
看她興致勃勃地擺弄着,方潋随口問:“這什麽花啊?長得跟平菇似的。”
田檸被這形容逗笑,回答說:“這是蝴蝶蘭啦。”
陳徹一鐵直男都聽不下去了,忍不住吐槽方潋:“哎喲我去,姐你沒事還是少開口吧,相親的時候沒把人吓跑吧?”
方潋白他一眼,擲地有聲地回:“沒有,你放心。”
還真是說什麽就來什麽,沒一會兒她就收到趙行的微信。
這兩天鳳凰街在辦後備箱集市,趙行約她明天晚上一起去逛逛。
方潋猶豫了一瞬,回了個“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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