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瑾瑜軒的門敞着, 溫誓邁過門檻,瞬間成為屋內人目光的聚集點。
“今天這麽熱鬧呢?到底什麽好貨?”
任瑜站在櫃臺後,回答他:“宋元通寶, 就等你來呢。”
“我看看。”溫誓走過去, 其他人也跟着圍上來。
論入行年份,溫誓遠不及他們, 但要論專業程度和眼力,這些人都心甘情願喊溫誓一聲“老師”,這小子懂的多,見過的好東西也多, 精品次品一眼就能瞧出來。
宋元通寶分銅鐵兩種,鐵錢十當銅錢一, 這批貨雖都是銅的, 但價格卻能相差數百甚至上千元。
“小平背星, 不值錢。”溫誓放下手中青黑色的圓幣,“這個雙星,好一些。”
“這個呢?”有人拿起一枚問溫誓。
“有星有月, 不錯, 價格能翻個倍吧。”
老孫盤着核桃說:“星月同輝啊,寓意也好。”
溫誓看完一圈, 挑出其中兩枚拿走:“這兩個我要了,其他你們分吧。”
他看中的那肯定是精品,老孫着急道:“哪兩個呀?給我們看看。”
溫誓擺擺手:“小平背月,最不值錢的。”
衆人表示不信。
溫誓笑了笑,攤開手掌說:“騙你們幹什麽?一個彎月一個角月, 想和家裏的湊一套我才拿的, 今天不和你們搶。”
任瑜“喲”了一聲:“怎麽的?你總不是沒錢了吧?”
溫誓也不遮掩:“有女朋友了, 勤儉持家一點,不行啊?”
大家夥紛紛起哄,籲聲一片。
“走了。”溫誓不給他們繼續八卦的機會,邊朝店門走邊說,“大好的天氣,不和你們這群老爺們待一塊兒。”
從某一天開始,益木坊的飯桌上多了一副碗筷,元叔每天早上的菜也越買越多,溫誓提過好幾次他吃得不多,按他們平時的量來準備就行,每回吃飯還是滿滿一桌子菜。
洗碗的時候,方潋悄悄對元叔說:“叔,你太熱情,反倒讓他覺得見外,他不是客人。”
李肅元沒想那麽多,被她這麽一提醒才意識到問題:“是是是,你說得對。”
六月暑氣炎熱,方潋坐在辦公桌前雕木頭,溫誓就陪在旁邊看書,兩個人偶爾說幾句話。
陳徹看他倆歲月靜好那樣,總覺得不太行,有天他把溫誓拉到一邊,喊:“溫老師、哥、姐夫。”
他張口就換了三種稱呼,把溫誓逗笑,問他:“怎麽了?”
陳徹發出靈魂一問:“你倆是在熱戀期嗎?”
溫誓愣了愣,回頭看了方潋一眼,回答說:“是啊。”
陳徹用手比火焰的形狀:“那能不能‘熱’一點?”
溫誓眨眨眼睛。
陳徹說:“她以前可是重色輕一切型的,我聽我師父說,也就老師父還在的時候她不敢夜不歸宿,不然能好幾天看不到人影。”
看溫誓皺緊眉頭,陳徹咳嗽了聲:“反正你多帶她出去玩玩嘛,行不?”
溫誓應:“知道了。”
陳徹嘆氣,決定還是多啰嗦兩句,告訴他:“你別看她現在這樣,其實她性格很小孩的。”
溫誓看他一眼,覺得有趣,頂着張大男孩的臉蛋,說的話卻端着一副兄長的姿态。
他忍不住說:“你還操心那麽多呢?”
陳徹嘆着氣搖搖頭:“方潋就是有這種本事,讓她身邊的人都想當她爹媽。”
說完他怕引起誤會,又趕緊補充道:“我不是罵人啊,我的意思是,讓人想護着她,你懂嗎?”
溫誓點點頭。
他回到方潋的辦公間,把盛着溫水的杯子放到她手邊。
“在外面說什麽悄悄話呢?”方潋吹掉刮落的木屑,擡頭看溫誓一眼。
溫誓随口扯了句:“哦,陳徹問我怎麽追人。”
方潋笑了聲:“就你也敢教人家?他也敢學?”
“怎麽了?我不是成功了嗎?”
方潋笑着搖搖頭,沒說話。
“明天周末,要不要出去玩?”
方潋握刀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瞬:“去哪裏玩?”
溫誓想了想:“吃飯,看電影?”
老土的約會兩件套,方潋低下頭撇撇嘴。
“別看電影了吧,明天下午去宜家逛逛?”
“你要買東西嗎?”
方潋說:“是你要買東西,那天我幸好找到一個雜物盤,不讓我就要去你那堆寶貝裏找東西裝我的橙子了。”
溫誓低聲笑起來:“我平時又不做飯,用不到。”
“那也得買,你那家現在像博物館你不覺得嗎?”
溫誓聳了聳肩。
過了會兒,方潋擡起頭問他:“有個問題我能問你一下嗎?”
“問。”
“你那一牆東西,大概值多少錢啊?”她好奇很久了。
溫誓搖頭說:“沒算過。”
“那你花了多少總有數吧。”
“也不都是買的,大部分都是我從家裏拿的,老有人來巴結我爸,送他點各式各樣的物件,其實很多都是值錢貨,但我爸看不上,他這種人只喜歡鈔票。”
誰不喜歡鈔票,就你清高。
這話方潋也就只敢在心裏偷偷吐槽一下,可不敢當面說給他聽。
她刻着木頭,故意恐吓溫誓:“你就這麽把家底交代給我了,小心我劫財哦。”
“那你可得看着點劫,我那兒不值錢的破銅爛鐵也不少。”
方潋不解:“不值錢的放家裏幹什麽?”
溫誓說:“可能就是一種收集癖吧,和小孩集卡片一樣。”
“哦。”方潋點點頭,若有所思。
兩個人的第一次正式約會,方潋不敢怠慢,睡前她站在衣櫃前,挑選明天要穿的衣服。
裙子倒也有,但都是偏随性的工裝款或牛仔半裙,溫誓不會帶她去吃西餐廳吧?
比起自己一個人在這裏亂猜,方潋決定直接問清楚。
她捧着手機趴在床上,打字問:我們明天去哪兒吃飯啊?
溫誓很快就回複了:怎麽了?你有什麽特別想吃的嗎?
方潋:沒,就看看我明天要穿什麽衣服。
溫誓:按你平時的來就行。
方潋還想說什麽,手指起起落落好幾回也沒組織好語言,索性放棄,單單回了一個“好”。
過了半分鐘,溫誓發來一條消息,問她:身邊的朋友都怎麽叫你的?
方潋回:就名字。
溫誓又問:你沒有什麽小名嗎?
方潋說:沒有。
溫誓不太信:我那天好像聽見吳老板叫你潋潋。
方潋選擇裝死不回。
下一秒屏幕上跳出一條語音。
方潋大概能猜到內容,屏氣摁下收聽。
——“潋潋,晚安。”
前面兩個字他說得很慢,很清晰,從聲音能聽出來他說的時候在笑。
方潋丢了手機,閉上眼睛把臉埋進被子裏,耳朵燙得發紅。
等實在憋得喘不過氣,她才擡起頭,撿起手機打字:少點花招,對我不管用。
溫誓沒再繼續逗她:好的,晚安,明天見。
這晚方潋又莫名其妙地失眠了,不是心裏裝着事所以睡不着,而是春游小學生那種、對明天過度興奮,所以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第二天她不出意外地睡過頭,好在她有一套糊弄化妝法,十分鐘就能完成,雖不夠精致但也能達到提亮氣色的目的,适合一切必須收拾自己但又沒那麽正式的場合。
快速打完底妝,在挑選口紅時法方潋犯起了難,平時随手拿一支塗上就行,今天卻有些無從下手。
溫誓發來消息,說他已經到巷子口了。
方潋糾結來糾結去,把桌上的三支口紅全丢進包裏,拿起口罩換鞋出門。
溫誓的車停在路邊,方潋拉開車門坐進去。
她一路小跑過來的,喘着氣問溫誓:“你吃早飯了嗎?”
“沒。”溫誓看她一眼,擡起手說,“別動。”
他用拇指輕輕擦了擦她的臉頰:“這裏沒抹開。”
視線下移落到她的嘴唇上,溫誓掀起嘴角,突然湊上去親了她一下。
光天化日,旁邊還有來來往往的行人,方潋睜大眼睛驚恐地往後躲:“幹嘛啊你?大白天的。”
溫誓也懵了:“不是你......你沒塗口紅,難道不是想,讓我親你嗎?”
他越說聲音越小。
方潋嚴肅為自己澄清:“我沒塗是因為我來不及了,我怕你等我太久。”
“哦。”溫誓重新坐正。
方潋掀開車頂的擋光板,摸出口紅把臉對準化妝鏡。
膏體快要碰到嘴唇時她停下了,看向溫誓問:“你是不是在心裏罵我呢?”
他故作吃驚的樣子:“哎喲,我不小心說出聲了?”
方潋合上口紅蓋子,把擋光板啪一聲摁回去。
“過來。”
溫誓目視前方:“不了。”
“再給你一次機會。”
溫誓沒動。
方潋等了十秒,又開口說:“那你今天一天都別親我。”
話音剛落,溫誓就傾身向她靠近,手捧住她的臉。
方潋展顏微笑,把唇湊上去。
溫誓一直都有這樣的感覺,在他倆的關系中方潋要占主導權更多一些,進退總是掌握在她的手裏。
畢竟是他先追的人家,他心甘情願按照她的節奏和喜歡的方式來,他也享受其中。
但這不代表溫誓會永遠跟在她後頭走。
在一起那麽多天,兩個人獨處的時間并不多,基本都待在益木坊,陳徹老說他倆像已經結了二十年婚的。
所以到現在為止,他們其實還沒有正兒八經地接過一次吻,啵一口那種不能算。
溫誓貼上來,擋住了陽光。
他輕輕含住方潋的唇瓣,起初動作緩慢溫柔。
在溫誓微微用力用舌尖頂開她的唇縫時,方潋被吓得暫停呼吸。
這次她沒躲,也沒推開他,陌生的異樣感刺激大腦皮層,她心髒發顫,緊閉雙眼承受他的給予或索取。
這個吻漫長而濕漉漉,結束時方潋想她會把它記很久。
車廂內的空氣開始變得黏糊糊,氣溫一點一點攀升。
男人肩寬高大,壓着她也擋住她,但方潋還是覺得臊得慌,這大白天的。
溫誓呼吸不穩地問:“你用的什麽香水?好熟悉。”
方潋擡起胳膊聞了聞,回答他:“六神勁涼版。”
溫誓愣了瞬,揚唇笑了。
方潋把手臂拿給他看,兩個還沒消下去的腫塊,說:“早上剛被叮的。”
“怎麽沒塗止癢露?”
“拿去店裏了。”
溫誓覺得心疼,上手輕輕摸了摸那蚊子塊,被方潋一掌拍開:“別碰,好不容易不癢了。”
她手勁不小,溫誓覺得手背上火辣辣地疼。
好吧,方潋還是方潋,無敵氣氛破壞王。
作者有話說:
明天更新時間也放在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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