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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林遇安覺得難受,  哪哪都不舒服。

他想造個東西，把自己圍起來。裏面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小小的,  溫暖的，最好能是他熟悉的氣味的。

孫阿姨在廚房做飯,  管家也在打理別墅裏裏外外的事務。

林遇安上了樓。

裴先生出差的突然,  饒是這樣還不忘讓人捎回來一瓶信息素提取液。

那是一個小小的瓶子，裏面是一種透明的液體，看起來像水一樣，但是又要比水濃稠些許,  微微晃一晃，就跟果凍似的輕輕晃悠。

林遇安滿心焦慮。

他不知道他是怎麽了，只覺得待在哪裏都不舒服，整個人莫名的煩躁。

他想躺在床上,  可總感覺有什麽不對,  好像有什麽空了一塊似的。

別墅區之間離得遠，很少能聽到別人家的動靜,  整個房間都是一片寂靜。

林遇安卻覺得越發不适應。

他從床上起來,  在卧室裏走來走去,  片刻過後又坐到椅子上，沒坐一會又覺得不對勁又起來焦慮的走來走去，片刻後又坐在了沙發上。如此循環往複,  他把整個房間的邊邊角角都翻了一遍，窗簾下面,  陽臺上面，甚至是床底下。林遇安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麽。

他轉頭看着空蕩蕩的床，莫名有一種沖動。

——一種想要把它都填滿的沖動。

林遇安爬上了床,  把枕頭被子堆到一起，成了個小小的山堆。

他跪坐在床上看了一會，還是覺得不對勁，又胡亂地把被子打散，甚至怎麽看它都不順眼，又一腳把它踢到了地上。

林遇安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麽樣。他又下了床，在房間裏四處走來走去，目光在屋裏所有的物品上掃過，最後似有所感，慢慢落在了衣櫃上面。

林遇安光着腳走到衣櫃旁，拿起裴先生的一件襯衫，湊到鼻尖狠狠地聞了聞，焦躁不安的心終于算是稍稍平緩下來。

但是不夠，遠遠還不夠。

林遇安把衣櫃的衣服全部扒拉出來扔到床上，上衣，下衣，西裝，襯衫。他趴在床上将那些衣服圍成了一個圈，中間留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空隙，邊緣壘得高高的，将中間的地方完全包裹嚴實。

窩搭建好了，他又皺眉看着，跟小倉鼠藏食似的又拿了更多的衣服過來。

屋裏所有的地方，只要能放東西的地方都被他用衣服蓋住，地板上桌子上椅子上。到了最後，卧室裏所有的地方都是裴晏舟的衣服，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林遇安緊繃着的心這才稍微松了松，他慢慢爬上床，将自己整個人都窩在那小小的圓裏面，猶覺得不過瘾。他拿起裴先生的睡衣抱在懷裏，腿間夾着一件襯衫，又拿了幾件西裝外套把自己緊緊蓋住——

淺淡的檀香味道撲面而來，林遇安深吸一口氣，一直焦灼着的心終于定了下來。

他就那麽窩在床上，又覺得那個圓似乎有點大，時不時起身扒拉一下，直到那個圓完美貼合他，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不是在靠着衣服的，他這才滿意。

孫阿姨在外面竅門，說是吃飯，林遇安腦子昏昏沉沉，甕聲回答：“不用了，我不想吃。”

孫阿姨不放心，又問了一遍，林遇安之所在自己的窩裏，不想說任何話。

孫阿姨敲了半天門終究放心不下，橫下心打開門一看，頓時被屋裏的場景驚呆了。

林遇安有些惱，語氣也不由有些沖。他腦袋埋在衣物間：“我想休息一會，我不吃。”

孫阿姨見他面色如常，也不敢再多說什麽，只道：“好，好，你睡一會，等起來之後咱們再吃。”

孫阿姨離開，房門又被關上，屋裏一片寂靜。

林遇安緊緊地抱着自己，卻仍舊是輾轉反側，心裏不甚舒暢。

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在床上被踢來踢去，林遇安只覺難熬，心中空虛無比，不知為何又十分委屈，莫名有些想哭。

先生……裴先生……

林遇安癟着嘴，強忍着淚水不讓他掉下來，可心頭卻只覺難受抑郁。

床頭上就放着那瓶信息素提取液，林遇安擡頭看着，卻覺得刺眼。

不要它……

可是難受……

林遇安慢慢往床邊蹭去，伸手去碰那個精細的小瓶子。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指尖碰到那瓶子的一瞬間，“啪”的一聲脆響，瓶子掉在地上。與此同時，裏面的液體灑落一地，鋪天蓋地的信息素撲面而來。

林遇安把自己埋在裴晏舟的襯衫裏，鼻尖滿是熟悉的氣息，他下意識地沉淪，卻不知為何又有些抗拒。

裴晏舟……混蛋……

裴晏舟……

先生……

中途的時候孫阿姨又來了一趟，林遇安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于外面的呼喊只覺在夢中。

窗外的天越發黑沉，蟬鳴的聲音也越發凄涼。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屋裏已經一片漆黑，看不清任何東西。林遇安将自己緊緊縮成了一團，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直到門聲響起，随之屋裏燈光大亮，他睫毛才輕輕顫了顫。

裴晏舟甫一進門，入眼的便是一片狼藉，随之鋪天蓋地而來的就是夾雜着檀香與少年清甜味道的濃郁信息素。

裴晏舟呼吸一窒，卻在看清床上人的瞬間心裏揪了起來。

孫阿姨和管家都在外面等着，裴晏舟仿佛是意識到了什麽，随手把門掩上，慢慢走到床邊。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床邊，聲音溫和低柔：“安安。”

林遇安早在燈亮起的那一瞬間就有些清醒，他睜着朦胧的雙眼，看着大步走來的男人，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床上滿是裴晏舟的衣服，林遇安緊緊地抱着，哪怕心裏再難受也是咬緊牙強撐着，卻在裴晏舟回來的這一瞬間，因着那一句“安安”，瞬間紅了眼眶。

裴晏舟往前湊，一手輕輕握住林遇安的肩膀，正要說什麽，林遇安卻是往邊上挪了挪，掙脫了他的手，聲音帶着些哭腔：“你別碰我。”

裴晏舟身子一僵，他慢慢拿開手，溫聲道：“好，好，我不碰，我不碰。”－本－作－品－由－

林遇安背對着他，眼淚不争氣的流了下來。

“你混蛋……”

裴晏舟不反駁，只順着他的話道：“是，我混蛋，都是我的錯。”

林遇安聽了此話并未覺得好受，只覺更加難過，眼淚流的越發的兇。

裴晏舟心焦，面上卻不能顯露分毫：“我不好，你想打想罵都行，別這麽氣自己。”

“孫阿姨說你還沒吃晚餐是不是？現在餓不餓？孫阿姨做了你最喜歡吃得辣子雞，去吃一點好不好？”他頓了頓，又道：“你要是不想看見我，那我就不出現你面前，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我不想出去……”林遇安低低道。

裴晏舟坐在他身側：“沒關系，不想出去不出去，我把飯端進來喂你？”

“我不吃。”林遇安哭着道：“我不吃！”

裴晏舟呼吸一窒，忙哄着他道：“不吃就不吃，你什麽時候餓了，什麽時候再吃。”

林遇安聽到這話非但沒高興，抽噎的聲音反而越大。

他無理由的縱容，反而顯得他蠻不講理，也讓他愈發的……心生不安。

他将腦袋埋在襯衫間，不欲讓裴晏舟看着自己，搖着頭道：“你出去……你出去……”

他嗚咽出聲，像是受了極大委屈的孩子：“你別對我這麽好……”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你別對我這麽好……”

他聲音顫着，帶着深深的惶恐無助：“我怕——”

“我怕……”

裴晏舟的心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捏住，酸澀無比。他眨了眨眼，沉聲開口：“怕什麽？”

林遇安喃喃道：“我怕我以後離不開你了”

“我怕你以後不要我了……”

你別對我這麽好……

我怕我以後會變成那種死纏爛打的人……

林遇安不住地打着哭嗝，眼淚蹭的衣服上全部都是。

“你在說什麽？”裴晏舟猛地坐直身體，眉頭緊皺：“我們是領過證結了婚的夫夫，我是你的丈夫，我們怎麽會分開？我又怎麽會不要你？”

“安安——”裴晏舟深吸一口氣，放緩語氣：“安安，我們不會分開的，我不會不要你的，安安，寶貝，你不要亂想好不好？”

林遇安拼命地搖頭：“你不是……你不是……”

“你又不喜歡我，你只是為了寶寶……”

裴晏舟眉頭緊鎖，他握住林遇安的肩膀，強行把他扳了過來。

“安安，”他沉聲道：“安安你聽我說。”

林遇安把腦袋埋在衣服裏，無助地搖着頭，裴晏舟狠下心，雙手捧着他的臉，拇指輕輕拂過他臉上的淚痕：“安安，你不能随随便便就給我扣上一頂黑鍋，安安，你

這樣對我不公平。”

林遇安擡頭望着他，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裴晏舟道：“安安，我從來沒有說過是因為寶寶才和你結婚的。”

林遇安淚眼朦胧地看着他，啞着嗓子道：“你騙人。”

“我沒有騙你。”裴晏舟認真道：“安安，對我來說，寶寶是意外之喜，卻不是我和你結婚的根本原因。”

“你仔細想一想，我們一開始見面的時候，我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你懷孕了？”

不止是裴晏舟，那個時候林遇安都不知道自己懷孕了。

他不住的哽咽着，纖瘦的肩膀一顫一顫：“可是你說……你期待那個孩子，你才和我結婚的……”

裴晏舟心裏狠狠一緊，他啞着嗓子道：“我期待那個孩子，因為那是你的孩子啊。”

“安安，對我來說，不是因為有了寶寶才和你結婚，而是因為有了寶寶，我們之間有了牽扯，才和你結婚的。”

“這有什麽區別嗎？”

裴晏舟捧着他的臉，柔聲說道：“區別就是，即使沒有寶寶，我也會和你結婚。”

他試探性地往他身邊湊了湊，将人往自己懷裏帶了帶：“安安，你怎麽會那麽想？”

“你沒有說過……”林遇安低聲道：“你從來沒說過……”

從一開始說寶寶上戶口需要結婚證，到後來二人同居，親密接吻，看起來是水到渠成，可裴晏舟卻從來沒有表明過自己的态度。

開學到現在林遇安覺得自己好像一直是飄在天上，生活沒有一點真實感。

這樣的生活真的是他能有的嗎？裴先生為什麽會對他這麽好？

種種的疑惑埋在心裏，林遇安不敢想，他怕深究下去，這一場浮華的夢就會醒來。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關于你，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的家人是什麽态度，我不知道你有什麽朋友，我不知道你以前經歷過什麽，一切的一切我全都不知道。”

但是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過去，裴晏舟了如指掌。

林遇安原本不想計較的，他想就這麽裝傻地過下去，可是裴老爺子的到來卻是打破了他最後一根防線，一直積攢的情緒也是就此爆發。

林遇安知道他好像是有點無理取鬧，也知道他這樣似乎不對，可是他控制不住。

他一字一句地說着，緊緊地攥着裴晏舟前襟的衣服，顫唞的聲音帶着無盡的控訴與委屈。

裴晏舟心髒一抽一抽的疼，他也恍然，自己一貫以來的行事作風對林遇安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對不起，對不起。”他擁着他，輕輕道着歉：“安安，我不是不願意帶你去見家人和朋友，而是我怕。”

“你一開始對我唯恐避之不及，好不容易我們之間有了牽扯，我不敢那麽早就讓你面對他們。”

“我想讓你先習慣我，先喜歡上我，然後慢慢地把你介紹給爸媽他們。”

“我沒有瞞着家裏，我們領證那天晚上回去，我就和他們說了，我有了喜歡的人。”

“我以為他們會喜歡你，以後不用你費任何心……”

他自以為是地安排好了一切，自認為是對林遇安好，卻從未想過林遇安是怎麽想的。

在林遇安眼裏他們本就是奉子成婚，成婚之後又沒有家人朋友的見證，除卻他這個人，跟他有關的任何一切都不存在。

林遇安會怎麽想？

裴晏舟只覺後怕。

林遇安搖着頭嗚咽出聲：“可是我不在乎那些啊。”

“我只在乎你。”

“我不怕他們喜不喜歡我，我只怕你不願意……”

怕你不願意把我帶進你的圈子裏，介紹你的親朋好友；怕你只是為了孩子才和我在一起，等孩子出生之後就不要我了……

林遇安滿心惶惶，卻一直在強撐着，等裴晏舟的一句話。

沒有确切的承諾，任何親昵的舉動在林遇安眼裏都籠上了一層不确定的陰霾。

他們同床共枕，他們親熱接吻，他們彼此靠的很近做着最親密的事——

可他們的心卻離的很遠。

裴晏舟攬着他的腰，将人扣進懷裏，一句又一句地道：“是我的錯，我的錯。”

他雙手捧着他的腦袋，低頭用唇描摹着他的眉眼，吮着他臉上的淚珠：“安安，對不起……”

他額頭抵着他的額頭，目光注視着他含着水霧的眸子，鄭重其事地道：“安安，我喜歡你。”

“不是因為寶寶，而是因為你。”

“我想帶你見我的父母爺爺，想帶你去見去見我的朋友，想把你介紹給圈子裏所有人，告訴他們你是我的。”

“安安，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

林遇安眼眶紅彤彤的像是兔子，他吸了吸鼻子，嗡嗡道：“你還騙我。”

“你說家裏有你表弟的衣服，騙我留在這裏；你還說周末物業不工作，騙我和你睡在一起。”

“你騙了我好多次……”

裴晏舟苦笑道：“安安，我承認我耍了手段，騙了你。”

“但是安安，我是個正常的男人。”

“我想和我喜歡的人親近，我想抱他親他，和他做最親密的事。”

林遇安抽噎頓了頓。

“安安，”裴晏舟往後靠了靠，雙手微微伸展開，看着他，啞着聲道：“過來好不好。”

林遇安看了看自己搭建好的巢，又看了看裴晏舟，輕輕咬着下唇，有些糾結。

裴晏舟放出了些信息素，聲音低沉帶着誘惑：“安安，來。”

林遇安腦子現在還是不太清醒，卻知道依循本能。

他喜歡他身上的味道。

林遇安鼻子微微動了動，随即雙手撐着床面慢慢支起身子，在裴晏舟鼓勵的目光下緩緩移動。

他上半身穿了一件明顯不屬于他的寬大T恤，半個白皙的肩頭都露了出來；而随着他的動作，那雙白嫩筆直的雙腿也慢慢從層層疊疊的衣物間抽了出來。

其上未着一物。

裴晏舟眸子倏地深沉。

林遇安膝行着往前挪了兩步，卻在片刻後停住了動作。

他垂眸往下看去，一張小臉皺巴巴的，看着裴晏舟的水潤目光中帶着濃厚的依戀。

“掉了。”他委屈的說道。

而裴晏舟早在看清他寬大的T恤下隐隐垂落出的熟悉內褲角時，腦海裏就已經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