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被隐瞞的事實
四宮佑月加入港口黑手黨的過程比想象中還要順利。
不如說港口黑手黨最近正處于極度癫狂的四處征戰狀态,人員也進行了一波大清洗,這也導致了港口黑手黨急需人手。
而四宮佑月恰好就撞上了這個[好時機]。
除了稍微問了一下住在哪裏和年齡之類的話,他們也沒再問其他的問題。四宮佑月加入的第一個小隊是個四人組,名義上是先鋒,實際上是送死。
他的上司是一個叫做[大佐]的男人,不過四宮佑月只是聽過了他的名號,倒是從未親眼見過對方。
離開家之前,四宮佑月和費佳說過自己要暫時離開一周。而黑發的孩子只是順從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四宮佑月記得貧民窟那片區域暫時應該是不會遭到襲擊的,于是他便放心地離開了。
正常人的流程都是加入港口黑手黨——成為炮灰小隊的一員——然後炮灰掉這樣的過程。
四宮佑月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也很清楚想要被注意到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他也有聽聞港口黑手黨的現任首領是個殘暴且狠毒的男人,也不知道他腦子是抽了什麽筋,總覺得有人想要害他,這種症狀一般被稱之為被害妄想症。
普通人的被害妄想還好,但港口黑手黨的BOSS得了被害妄想,苦的就是他們這些下層階級的人了。
然而第一次任務四宮佑月還是活了下來。
倒不是他的運氣好,不如說他們的小組一開始就是打算被送去送死的。他們雖然負責去傳送情報,但是回來的途中卻直接踏入了戰火區,他的小組成員全軍覆沒。
他之所以還活着,還是得益于系統贈送的技能中至關重要的20S無敵時間。
渾身上下都被灰塵浸染的四宮佑月有些費勁地咳了咳,當他将被火焰燒焦了的情報交付到自己的上司手中時,他也瞄到了上司臉上的一絲驚訝的表情。
“你是怎麽活下來的?”他近乎不敢相信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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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氣好而已。”四宮佑月輕聲道,“很抱歉沒能保護好其他的小組成員。”
他從未有過如此狼狽的時刻,不過只身穿過槍火區,瞄準時機開啓無敵狀态,能牽強地活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
四宮佑月現在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不,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大佐凝視了他許久,最終那只粗糙的手還是輕輕拍了拍他的頭。
那時候的四宮佑月還不知道,這一次港口黑手黨損失慘重,除了他,幾乎沒有任何一個小隊活下來。
可沒有人能抵抗首領的命令,就算是大佐,他也只能看着自己的隊伍去白白送死。
那便是矛盾的最初了。
……
冬天的夜晚總是異常難熬,就算在橫濱這種地方也是一樣。
結束了一周任務的四宮佑月回到了家中,他取到了大佐發給他的工資,但是多了整整五倍。
“這是你隊友的份,你一起收下吧。”大佐是這麽說的。
“謝謝您。”
他沒有推脫,而是坦然接受了這份好意。
四宮佑月加入了大佐的部下,但是四宮佑月在那之前也提出想要回去看看,也得到了大佐的許可。
回去的路上也并不順利,他遭遇了兩次強盜的襲擊,兩次都被他反手揍了回去。
再然後,他就回到了久違的貧民窟。
可出現在他眼前的卻截然是另外一番場景。
寂靜,如同死一般的寂靜。
原本還算得上有人的氣息的貧民窟幾乎死寂一片,那些原本就不成型的房屋被炸的東倒西歪,塌陷堆積在一起。
風将他的長發拂起,四宮佑月微微擡起頭,卻敏銳地嗅到了空氣中的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有人來過這裏。
他們燒殺搶劫,無論是該做還是不該做的事情全都做了。
熟悉的氣息……他曾在游輪上嗅到過類似的氣味,他很确信,那絕對是黑船上的人。
男人和女人的屍體丢棄在路邊,他們的衣服都被撕成了碎片,身上的血跡還沒幹,但是那些近乎絕望的雙眼卻讓四宮佑月感到恐慌。
[宿主!冷靜下來宿主!]
系統嘗試叫住他,可四宮佑月的腳步卻越來越快,他的心髒如同狂風般鼓動着,眸子裏幾乎要擦出火星來。
費佳在哪裏?
他記得自己的房子所在的位置,可此時他的內心卻像是被什麽東西挖空了,突如其來的空虛讓他的喉嚨浮起火燒般的範反胃感,又像是有什麽東西穿刺過他的胸口,疼到痙攣。
不在這裏,也不在這裏……
黑船的人為什麽會來到這邊?他是怎麽知道他來到這裏的?是誰出賣了他!?
如果不是因為他,貧民窟的人是不是就不會死?
是他害死了這些人嗎?
銀發少年的腳步漸漸停下,他近乎機械般地在堆砌着屍骨的道路上行走着,目光卻逐漸呆滞。
那扇門就在他的眼前,可站在門口的孩子卻完全出乎于意料之外。
戴着烏山卡的黑發孩子推開了那扇沾染着血跡的門,他像是完全看不到周遭慘景般,只是屹立于臺階之上,目光空洞。
那雙冰冷的眸子漸漸下移,卻在注視到四宮佑月的雙眼時,堅冰突然融化了。
他勾起了一個極淺的笑容。
“歡迎回家,四宮佑月。”
良久,他聽見了孩子的聲音。
一切發生的太過于突然,以至于當四宮佑月緩過來時,也依舊感受到不真實。
整個街道的人全都死了,可費奧多爾卻活了下來。
他不知道費佳是怎麽活下來的,而他也未曾主動說過。兩人就保持着這種詭異的沉默,直到黑發的孩子率先開口了。
“古沢先生死了。”他聽見費奧多爾說着。
“古沢先生是誰?”四宮佑月下意識問道。
“住在我們隔壁的那位老人。”費奧多爾淡淡道,“他的運氣很好,在黑船的人來之前他就去世了。他坐在椅子上,和平時一樣入睡,溫暖的陽光落在他的身上,可他卻已經沒了氣息——包括他的狗。”
四宮佑月大概明白費奧多爾的意思,與其被黑船的那群人虐殺而死,壽終正寝反而是最幸福的死法。
可這也太荒謬了。
他死死捂住了自己臉,分明他應該因為費佳活了下來而感到慶幸,可他卻絲毫沒有開心的感覺。
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場景,就算是經歷過一世的四宮佑月也依舊無法适應這樣的屠殺慘狀。
“這不是您的錯。”孩子伏在他的身上,瘦弱的胳膊抱住他的肩膀,溫聲安慰道,
“就算沒有您,黑船的成員也一定會路過這裏的。他們雁過拔毛,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窮人,那就是他們的行事風格。”
“您并沒有做錯什麽。”
費奧多爾嗅到了四宮佑月身上混雜着藥物,槍/火和血的氣息,也能猜測出這一周的時間他也沒怎麽好過。
可他還是活下來了。
在十幾個小組全盤滅亡時,獨自一人帶着情報回來了。
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謝謝。”
四宮佑月苦笑着搖了搖頭,他無法說明此刻內心的感受,只覺得喉嚨間的熱辣感逐漸變成了苦澀,幾乎要一并漫過他的喉嚨,迫使他嘔吐出來。
令人作嘔。
這群肮髒的,不帶任何同理心的異能者……
他們的所作所為,和那個世界的地下勢力并無區別。
政府的法律無法約束他們,他們就像是一群帶着毒牙的野獸,漫無目的地攻擊着每一個過路的無辜之人。
“您是怎麽看待異能者的?”費奧多爾問道…
“唔,我只知道在這個地方沒有異能可不一定是件好事。”四宮佑月想了想。
“這倒是如此。”
“嗯……其實我本想将你帶去港口黑手黨,可惜那邊的危險程度也并不低。”
“讓我留在這裏就好。”費奧多爾卻突然道,
“我也是才發現這裏有個地下室,正是因為他們來的時候我藏在了地下室裏,才沒有人發現我的行蹤。”
“留在這裏說不定更安全,況且我也不想連累您。”
“你要繼續留在這裏?”四宮佑月有些意外。
“嗯,我能照顧好自己。況且這裏已經被襲擊過,反而會更加安全。”費奧多爾笑道,他輕輕握住了四宮佑月的手,眸子停留在略微燒焦的發尾上,聲音也放輕了許多,
“請讓我幫您修整一下頭發吧,忘了這件事,很快一切都會過去了。”
……
不得不說,身為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費佳的表現有些過于冷靜了。
坐在椅子上的四宮佑月聽着見到在發尾處修剪的聲音,漸漸陷入了沉思。
環境總能促使一個人快速成長,而費佳如此古怪的性格,恐怕和他以前的經歷有關。
他過于早熟了,但在這個世界裏反倒是好事。
“好了,那麽您也早些去洗澡休息吧。”剪掉最後一撮焦化的發尾後,費奧多爾也放下了手中的剪刀,
“您已經很累了,現在也到了該休息的時候了。”
“嗯……确實是這樣。”
太多的事情讓他的大腦一片混沌,不過他很清楚自己現在需要休息。
“一樓的盥洗室被炸壞了,您還是去二樓好了。”費奧多爾提醒道,“如果有危險我會第一時間告訴您的,請不用擔心。”
“好。”
望着銀發少年消失在樓梯的背影,已經樓上傳來的關門聲,費佳的眸子也漸漸沉了下來。
費奧多爾将手中的剪刀扔進了籃子裏,起身走向了一樓的盥洗室。在推開門後,一股難以言喻的血腥氣息迎面而來,那些面容近乎扭曲的屍體倒在一起,早已沒了聲息。
“這下糟糕了……”費奧多爾喃喃道,
“要是被看到了該怎麽解釋呢?”
畢竟他有異能的這件事,他暫時還不想告訴四宮佑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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