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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過神來的時候,九如恍然發現自己已經站在沐雲旸的書房,眼前,正是那紅衣女子的畫像。

四下裏一色的黝黑,只有月亮的光兀自穿越了朱紅的小窗撒一地銀霜,更顯得室內冰冷駭人。

而那栩栩如生的畫像,在那銀色的霜華之中更顯出一種似幻而真的飄渺。她唇角含笑,明豔動人,仿佛下一秒,就要蓮步袅娜的從畫中走出來一般。

“你是誰?是誰?”九如茫然的擡起頭注視着那女子,只覺得一顆心都糾得緊緊的,“洛紫桐?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她一動不動的站在哪裏,許久,才回身在黑暗中摸着了火折子,慢慢蹭回那畫像邊去。

“一生一世一雙人,争叫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她擡頭看着那一行隽永有力的行楷,一雙手抖得幾乎傾不住火折子,“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殷紅的燭淚倏地滑落,熱辣辣的燙在手上,她卻渾然不覺,只是顫巍巍撫摸那俊美的字體,“這是怎麽回事呢?洛紫桐?怎麽可能?”她不可遏止的顫抖,竟覺得心裏像是破了碩大的血洞,無邊無際的疼,“沐雲旸,難道你連她的樣子都忘記了?分明不是……不是……念桐,母親,怎麽可能?沐雲旸,你哪裏有念桐?哪裏會念桐?”

便在這時,忽然有一只手,用力捏住了九如的肩膀。她大驚,猛然屏住呼吸,半顆淚含在眼角,一口氣停在喉頭,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崩成一線,手中的火折子卻忽的落到了腳邊,“噗”的一聲熄滅,幻化成一道青灰的煙線,倏地鑽進她鼻子裏,嗆的難受。

可她卻連大口喘息都不敢,一顆心都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只拼命的咬唇壓制着。

落在肩上的手并沒有放過她,反而卻越加的用力,幾乎要扣斷她的肩胛,“誰?!”

這一聲低喝,去讓九如握緊了雙拳——

是他。竟然是他。竟然在這時這裏,遇到了他。

九如心中一動,險些落下淚來,聲音竟不由得顫抖,“主子,是我,是……是九如。”

“嗯?”那人用力扭轉了她的身子,眼中含笑眯着雙眼細細的打量她,“你怎麽在這裏?!”

九如吃痛,不得不縮緊了身子高高昂起頭來,便見眼前之人長發披散、衣衫淩亂,身上亦只是胡亂的裹了件袍子,越發的顯得狂放不羁。

“外間冷,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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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如話音未落,沐雲旸的臉已經貼了上來,雙眼眯出無數危險氣息,幾乎要看到她的心裏去,“誰準你到這裏來的?!不是差你在外間候着麽?!”

九如心中一片慌亂,茫然的看着他異常深邃的眼睛,張張口,竟說出了一個“冷”字。

那人卻好心情的笑出來,轉臉湊到九如臉前來,“好個沒規矩的,躲懶躲到了這裏——難道你不知道?即便是新婚夜,本王亦不能在側夫人身邊過夜麽?你這樣的躲了,你家小姐誰伺候?”

“奴婢曉得了,這就去伺候夫人。”九如瞧着那人的笑臉,小心翼翼的掙脫他,躬身向後退去。

“呵——”沐雲旸卻忽然笑出聲來,,他略微側頭,唇角含笑,在就近的椅上無限慵懶的坐了,“急什麽?給本王倒一杯水,可好?”

“嗯?”

擡手指着牆上畫像,他聲音越加清冷起來,“你似乎對這畫像很感興趣?你可知她是誰?”

九如雙手一顫,溫熱的水竟大半潑灑在手上,“不……不…。。奴婢不敢……。奴婢不知……”

“洛紫桐。”

九如渾身激顫,只得拼命咬牙強忍。

那人卻仿佛不曾看見,徑自笑出來,轉身向着那畫像慢慢的踱過去。他反剪了雙手昂首站着,輕輕呢喃出聲,“洛紫桐?怎麽會是洛紫桐?”他笑着,聲音裏卻滿是自嘲,擡手慢慢撫摸那畫像,他繼續低語,一字一句:“其實,我也不知道她是誰。我也不知道呢。說我什麽都好,自欺也罷,自私也好……反正,我不知道。或者,再等一等,等一等,待到塵埃落定,就會水落石出,也未可知……”他孤零零站在黑暗裏,徑自呢喃出生,聲音清淺的幾乎只有他自己可以聽到。

九如呆呆的看着他,就覺得耳邊“轟”的一聲響,腦中竟有一瞬的空白,愣愣的擡頭看他,她呆呆的問出聲:“什麽?你說什麽?”

沐雲旸反剪了雙手,回頭默默的看着九如。但見她一襲淺紅宮裝靜靜的站在月輝深處,那些淺淡的月光,稀疏落在她臉上,更照得她眸中清靈靈的純真動人心魄。

“你……”沐雲旸下意識的蹙了眉,眯着雙眼打量她許久,又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那畫像,綻了一絲笑,“你……”

九如猛地咬了唇,不由伸手緊緊握住了胸前的衣裳,慢慢向後退了一步。

沐雲旸臉上的認真便悉數的消失不見,竟又一臉玩味的靠在牆上打量她。她略帶着羞怯的神情,欲言又止的模樣,竟令他覺得身上很有幾分燥熱。

他徑自笑出聲,伸手握住頸邊襟口用力扯散三分,一步步向九如走去。他笑容那樣的邪魅,竟隐約有着讓人沉溺的蠱惑。九如看着他,就覺得一顆心沉沉的跳不動一般,呼吸都分外艱難,直退無可退的貼到柱子邊,她才恐慌起來,“你別過來,你做什麽?”

那人卻只是笑,離得近了,龍蜒香的味道便越來越濃烈起來,他伸手,将九如僵硬的身子慢慢攏進懷裏,俯身湊在了她耳邊,輕輕吐氣吹在她耳內,“回去候着。”

“呃?”九如一楞,一臉不可置信滿面驚慌失措,“你說什麽?!”

沐雲旸笑的越加邪魅,“我說讓你回去候着,夜還很長……”

九如冷冷的笑出來,“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她那樣的神色,讓沐雲旸愣在了當處。就仿似是聽到了最可悲的笑話,傷到了最軟弱的內心,失落、傷悲或者疼痛,都說不出來,只能含淚笑了,而那珠淚點點依稀含恨,笑容清淺隐約動情,讓人的心,那麽疼。

幾乎是本能的,沐雲旸再次轉眼看向那畫像。他忽然就覺得惱怒,回身狠狠捏住九如下巴,“本王還有的是時間和你家小姐共度良宵,不是麽?”伸手用力點在九如額頭,“小東西,你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本王早就說過了,本王,不屑要你呢。”将九如的尴尬抛在身後,他大笑着擡步離開。

悲憤。那一刻九如就覺得悲憤,種種情緒一起湧上心頭,竟讓她哇的一聲哭出來,她抱緊自己蹲下身去,埋首嗚咽出聲,“欺負我就這麽好玩麽?”

那人身形一滞,笑容凝在臉上,仿似滑稽的面具,他慢慢踱回來,躬身居高臨下的看着那痛哭的小孩,“你說什麽?”

九如擡頭,淚眼看住他灼灼的眸子,“欺負我就這麽好玩麽?”

沐雲旸只覺得心中一緊,擡頭怔怔看着牆上畫像,竟覺得心中浮躁不堪,滿是不可遏止的惱怒,擡腳,他狠狠踹在九如肩頭,“欺負?!本王就是要了你的命,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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