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我喜歡你
他的身體宛如一具斷了線的風筝,從空中直直墜落,他卻什麽也不能做,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沉入黑暗的河流。
深秋的河水冰冷刺骨,裹挾着令人絕望的死亡氣息一點一滴地汲取着皮膚上所剩無幾的溫度。
苦澀的河水灌入口鼻,奪取他最後一點自由呼吸的權利,他的世界驟然只剩下黑白二色,唯獨懸挂在脖頸上的那一小段竹節還維持着最開始的青翠。
如果,如果它真的可以實現佩戴者的一個願望。
我許願……
楚書醒過來的時候眼角依稀有濕潤的痕跡,胸口悶悶的,怎麽都喘不過氣來,他下意識的地擡手去摸自己脖子上的挂飾,結果沒有感受到熟悉的冷硬手感,倒是摸到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半夜三更的在自己的身上摸到了一個腦袋,楚書差點把魂都給吓飛了,他立馬伸手去拉旁邊的臺燈。
伴随着一聲清脆的“咔噠”,床頭櫃上的臺燈被他打開了,借着房間裏亮起來的暖色光線,楚書才總算是看清楚自己剛才摸到的是個什麽東西。
那是個毛茸茸的黑色小腦袋,而或許是被楚書剛才的這點動靜給鬧醒了,此刻這顆小腦袋的主人正拿手揉着惺忪的睡眼,用着夾雜着濃濃困意的聲音含糊不清地開口:“怎麽了?”
怎麽了?我還想問怎麽了呢!
楚書将人從自己身上扒了下來,剛才他就只顧着腦袋的事情了,并沒有注意到這位少年跟個八爪魚似的手足并用緊緊纏在他身上,難怪他剛才在睡夢中總感覺像是要窒息了一樣怎麽都喘不過氣來。
“你好端端地不在床上睡覺,擠到我被窩裏做什麽?”
楚書眯着眼睛,指着他昨晚剛換了嶄新的床單被套看上去就很好睡的單人床,考慮到已經入冬了,他還特地在下面墊了三床厚實的棉花,豌豆公主的床都不一定有他的舒服。
不過這些都是給某個正在長身體的少年準備的,他自己就在地上随便鋪了兩床被子湊和着睡,明明睡覺之前兩人還一個床上一個床下的睡得好好的,怎麽做個夢的工夫,這家夥就鑽到他被窩裏來了。
太宰打了個哈欠,“因為我冷,你的被窩看起來比較暖和。”
随即他又跟個八爪魚似的擠了上來,還一邊把自己冰涼的雙手伸進了楚書的睡衣裏,在他細瘦的腰腹上胡亂掐了幾把,最後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聲,“真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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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書黑着一張臉将他作亂的雙手從自己的睡衣裏拿了出來,他卻突然委屈巴巴地把腦袋湊過來在楚書的嘴巴上啃了幾下,“我都有好幾天沒見到你了,稍微親近一點都不行嗎?”
室內昏暗的光線将他臉上略顯稚嫩的線條渲染出幾分落寞的色彩來,楚書想起自從他去了十年後的世界後,确實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這位少年了。
嗯?等等……
他真的有将近兩個月的時間沒有見過太宰了嗎?
為什麽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仿佛在未來的世界裏,他不曾和太宰分開。
而就在他沉思之際,卻有人趁着他發呆出神的這會子工夫,愈發地得寸進尺起來。
等楚書回過神來的時候,上半身的睡衣扣子已經被解開了大半,罪魁禍首就跟研究世界地圖似的從北到南一寸一寸地往下探索,眼看着下方陣地就要失守,楚書連忙伸手攔住他南下的打算,板起一張臉義正嚴辭地教育他:“這裏是禁地,未滿十八周歲不得開墾。”
十六歲的少年哼唧了幾聲,拿着毛茸茸的腦袋在他的脖頸間撒嬌般地磨蹭了好幾下,一邊親昵地啃咬着他的脖頸一邊用軟糯甜膩的聲音跟他撒嬌向他申請臨時開墾權。
楚書心如磐石,堅決不為美色所折服,勢必要讓這位少年見識一下他這個社會主義接班人的铮铮鐵骨。
直到他的耳邊傳來一句似撒嬌似嘆息的聲音。
“我喜歡你……”
聽到這句話,楚書的眼前突然一黑,他像是被人從身後用棍子狠狠擊中了腦袋,腦子裏傳來一陣陣刺耳尖銳的鳴響,像是信號不良的黑白電視機,只能發出一些斷斷續續怎麽都聽不清楚的語句。
“我……喜歡……”
“我……騙你……的……”
……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楚書發現自己正躺在他的那張床上,印花床套上那只憨态可掬的熊貓此刻正與他大眼瞪小眼。
楚書此刻感覺自己的腦袋就像是一顆熟透了的西瓜,疼得幾乎就要炸開,他艱難地從床上爬了起來,趿拉着拖鞋走出了房間,昨晚鬧騰他的那位少年此刻不知去向,狹窄的出租屋裏只剩下他一個人。
楚書頂着一頭媲美雞窩的發型,晃晃悠悠地飄進了洗手間,從洗手池上方的那面鏡子裏看到了自己蒼白得跟個鬼似的臉色,以及眼底那媲美國寶的黑眼圈。
看着鏡子裏那張寫滿了“衰”字的臉,楚書嘆了口氣,掬了把冷水拍在臉上,又把那頭狂放不羁的雞窩整理了一下,整個人看起來才精神了許多。
整理衣領的時候,楚書在脖子上發現了一大片青青紫紫的痕跡,甚至還有尚未褪去痕跡的齒痕,楚書默默将睡衣的衣領扣到最高,擋住了那片慘不忍睹的痕跡。
但是下一秒,他又突然扯開衣扣,一把貼近對面的鏡子,随後又拿手在脖子上來回摸索了好幾下。
沒有!沒有了!
他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那節伴生沒有了?!
楚書一下子慌了,那節伴生竹對他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東西,怎麽會突然不見了?
楚書也顧不上整理自己了,他立馬把出租屋裏裏外外都翻了個遍,但是都沒有找到那節伴生竹。
他記得他去十年後的世界的時候,那節伴生竹都還好好地挂在他的脖子上,難不成是落在了十年後的世界?
但是不可能啊……
系着半身竹的那條紅繩也是個極其特殊的物品,只有他這個佩戴者才能把那條紅繩解開。
但是他這些年一直戴着那節竹子,從來沒有解下來過,就算是在未來的世界,他也沒有解下來的印象。
沒有……解下來的……
【說不定你就跟它有緣,或許還能夠實現你的一個願望呢】
腦子裏突然響起一個聲音,這是他的聲音,他好像曾經在什麽場合對誰說過這句話。
只是,他怎麽都想不起來了。
……
楚書回來沒多久,朗姆就給他安排了一個任務,任務的地點在米國,他至少需要在那裏待一個星期的時間。
雖然從十年後的波本口中得知組織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剿滅。但他現在還有留在組織的必要,不能被別人察覺到他假酒的身份。
所以伴生竹的事情他只能暫且放在一邊,先去履行朗姆給他安排的這個任務。
這次的任務似乎很重要,除了楚書之外,朗姆還派了一個人過來。
楚書盯着身旁這位身高顏好腿長屁股翹的金毛黑皮看了好一會,心想着朗姆可真是個人才,一出手就安排了兩個二五仔組隊出任務。
說起來楚書原先一直覺得波本身上似乎有什麽東西一直吸引着他,原本他還以為是自己那半靈不靈的gay達【gay之雷達,簡稱gay大】,現在想來,或許這是二五仔與二五仔之間的惺惺相惜吧。
不過俗話說負負得正,他們這兩個二五仔湊合到一起。倒是真的把朗姆安排的這項任務給圓滿辦成了,而且還比預估的早了兩天。
回程的時候,橫濱正下着雨,冬天的雨不大。但是賊冷,淅淅瀝瀝的雨滴像是透過了皮膚表層鑽進了骨子裏,凍得人骨頭都疼。
楚書回去的時候,遠遠地就看到一個人正站在他出租屋的門口。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瘦削的身形在寒冷的雨天顯得格外單薄。
“宰宰?”
楚書快步奔到門口,看着站在那裏的黑發少年。
“你怎麽不進去?”
楚書早就把出租屋的鑰匙備份了一份給了他,平常他過來的時候也大多是招呼不打一聲直接進門的,現在怎麽就光站在門口。
“鑰匙掉了。”
少年淡淡地回答道。
楚書注意到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且一向蒼白的臉頰此刻卻泛着一層不正常的紅色。
“你發燒了?”
楚書伸手在他的額頭摸了一下,感受到掌心處傳來的高溫,他皺了皺眉,迅速從口袋裏摸出鑰匙打開房門,半擠半推地把少年推進了房子裏,也顧不上讓他換鞋子,直接将人抱進了房間裏。
把他抱起來的時候,楚書才發現他的身上是半濕的狀态,剛才在門口的時候楚書沒見着他打傘,看樣子他是淋着雨直接過來的。
楚書一言不發地把他身上的衣服剝得精光,給他換上了一套幹淨的家居服,随後近乎強制性地将人塞到被子裏。
“你生氣了?”
被被子裏三層外三層地包裹成一個蠶蛹的少年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正發着燒的原因,他的眼睛此刻看起來特別亮。
楚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太宰艱難地從蠶蛹中伸出一只手,撒嬌似地去勾楚書的手,“不要生氣好不好,我只是太想見你了。”
他的手冷冰冰的,臉蛋卻紅撲撲的,配合上他沙啞的聲音,看起來可憐極了。
楚書終究還是看不得他這副樣子,只能嘆了口氣,起身去廚房給他煮點生姜水。
楚書離開房間後,順手将房門也帶上了,小小的卧室裏現在只剩下躺在床上的太宰一個人。
太宰盯着頭頂的天花板發了會呆,随後他緩緩起身,從地上撿起剛才被楚書扒下來的西裝外套,伸手在口袋裏摸索了片刻。
一段小拇指指節大小的竹節此刻正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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