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弱症
蘇揚舲沒想到的是自己舉起酒杯,竟無人響應。
衛南尋端坐在那裏不動聲色,他并不奇怪,畢竟高冷的男主總要有些傲氣的。但是身旁的蘇雲杪也沒有舉杯,卻是出乎蘇揚舲的意料之外。
蘇揚舲:“二哥?”
他發現一向端莊的二皇子那一瞬間神色有些慌亂,又很快将那抹意外隐去,挂上習以為常的淡笑,他這才回過神緩緩舉起杯道:“好。”
蘇揚舲又站起身,擡手将衛南尋身前的酒杯拿起放在自己的唇邊,一口飲下後道:“衛質子放心,只是普通的酒而已。”
随後,他将自己那杯酒放進了衛南尋的手心裏。
衛南尋那青筋微凸的手掌捏住雪白瓷杯送到唇邊一飲而盡,本來毫無波瀾的深邃眼眸忽而有了一點漣漪,開口道:“扶華酒?”
蘇揚舲還沒說話,倒是二皇子先開口答道:“是嘉陵關的扶華酒,衛質子應該很熟悉罷?”
嘉陵關位于姜國、景國以及漠北草原之間,是三國交界之處,當年衛南尋便是在此處為景國戍守邊關數載,追風将軍的名號響徹嘉陵關南北。
想是馳騁沙場的衛南尋也曾喜歡這邊關的烈酒吧。
衛南尋本就生的俊朗,如皎皎明月一般,自帶清貴冷決的氣質,長年征戰沙場,又讓他的眸子看起來有些兇。
盡管此刻已然瞎了,但那股子殺伐的兇狠勁,卻是無法掩蓋的。只是不知道他垂着眸子在想些什麽,看起來與這宴席的熱鬧,卻是格格不入的。
蘇揚舲幾次想引着兩位男主熟絡或是攀談起來,但是很顯然,這兩人都表現出了對彼此毫無興趣,蘇揚舲也只好不再自讨沒趣,而是開始對眼前的飯菜來了興趣。
餘下的時間了,衛南尋沒再開口說話,他碗裏的菜食一口未動反倒是手邊的酒杯,空了幾次又添了幾次。
蘇雲杪離開時,臉上的笑倒是比平日裏多了幾分真情,大約是覺得自己那個頑劣不堪的皇弟,終于有了一點模樣,上馬車前他湊近蘇揚舲囑咐:“四弟若是身子好些了,還是早日進宮給父皇母後請安,免得他們一直挂心。”
Advertisement
蘇揚舲裝作不耐煩的樣子擺擺手,嬉鬧的将人往馬車邊推了推,一邊拉遠距離一邊道:“好了,我知道了,二哥快回去吧,雪天難行。”
言閉,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麽,将站在身後毫無表情的衛南尋往前面拉了拉,對還未上車的蘇雲杪說:“二哥,有空多來看看衛質子……和我。”
說完,狹長的眸子輕輕眨了眨。
不等馬車行遠,蘇揚舲感覺攥着的衣袖猛地墜出了手心,他低頭看,才意識到那人對他的厭惡從沒在某一刻離開過,只是他的僞裝太好了,将所有情緒都隐藏起來。
衛南尋抽回衣袖後便轉過身往回走了,他生的倔強,即使雙目失明仍将脊骨挺得直直,一身的傲骨仿若是千錘百煉的山石。
蘇揚舲望着那個纖瘦的身影在雪花中逐漸模糊,他到覺得衛南尋更像院中那枝嫣紅的梅花,只在純白裏露出一點顏色,只是不知道壓在枝頭的雪何時才能散盡。
——
大雪紛紛揚揚下了整整兩日才停了。
蘇揚舲畏寒,尤其是這種刮在人臉上的寒涼,直往他的骨頭縫裏鑽。
允樂在門口撣了撣身上沾染的殘雪,又用幹淨的手帕将葉大夫褲腳的污雪擦拭幹淨,一邊跺腳一邊悄聲說:“主子怕冷,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只能格外小心侍候。”
葉大夫無奈的擺擺手,表示理解。
傳聞中的四皇子什麽樣子,他也略知一二,便是這桦霧府他也是決計不想再踏入的,可是他一個小小太醫,又有什麽資格挑三撿四呢?
允樂小心翼翼将葉大夫身上帶着的雪花擦幹淨後,才敲了敲門恭敬道:“主子,葉太醫來了。”
“請。”
很快裏面便傳來了一個男聲,很好聽又不似女子那般陰柔。
葉大夫提了口氣推門而入。
無塵院的卧房裏地龍燒的很暖,屋內陳設竟也有幾分雅致,到不似傳言中那般庸俗。
四皇子斜靠在一張美人榻上,膝上蓋着雪白發亮的狐裘皮,他未束發,及腰的長發散落在肩上、胸前,雖只是個側顏,便覺得讓人驚心動魄。
看到葉大夫,蘇揚舲将手中的書卷随意的放在旁邊的桌案上,微微點頭示意允樂搬張木凳過來。
葉大夫從那瞬間的失神裏游離回來,趕緊要跪地行禮,不知不覺間額上已然是層薄薄的冷汗。
“不必行禮,天黑雪路難行還讓葉太醫跑這一趟,辛苦了。”
四皇子可以客氣,他怎敢接下這聲辛苦?
“老臣職責所在,守護皇家的身體健康本就是我們太醫院的職責。”他小心翼翼的擦了擦額頭汗珠。
蘇揚舲眉心皺了皺,有些不耐煩的說:“葉大夫在我這桦霧府就不必說那些有的沒的虛話,既然說是職責所在,那邊過來給我診脈吧。”
說完長睫眨了眨,露出幾分冷漠,仿佛這才是他本來的模樣。
葉大夫躬着身子坐到了塌邊的木凳上,顫顫巍巍的按上他的手腕。
也不知是不是這屋內的地龍燒的太熱,蘇揚舲看着對方的汗從細細密密到凝結成珠,最後終于挂不住順着布滿皺紋的眼角滾落了下來。
“怎麽?葉大夫這麽緊張?”
蘇揚舲長眸一挑,唇角微微動動。
本是一句戲谑,落在蘇揚舲眼裏的卻是葉大夫愈發蒼白的面頰,他忽而在心底一沉,難道這身子真的有什麽頑疾不成?
看着對方緊張到幾乎張不開的嘴,蘇揚舲撩了撩面上的散發,道:“葉大夫只需要實話實說即可,本皇子保證你能安安穩穩出這桦霧府,但若是有半句隐瞞……”
“怕是再難見到明晨的日出了。”
葉大夫懼怕的擡頭,對上那雙漂亮的眼眸,趕緊一哆嗦跪在地上道:“敢問四皇子可是覺得四肢無力,畏寒,常常夜裏驚醒,就算是在精致的飯食也沒有胃口?”
蘇揚舲簡單想了想,全部對症,便「嗯」了一聲。
那葉大夫将整個身子低付下去幾乎是趴在地上,謹慎的說:“四皇子這是胎裏帶來的弱症。”
允樂忽而提高聲音喝道:“胡說!四皇子一直身強體健,還跟宮裏的侍衛學了一身好武藝,怎麽就突然是天生的弱症了?”
那個葉大夫被這一聲吓得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只能帶着哭腔道:“四皇子應是月前着了涼,寒涼順着血脈進入身體中,再加上四皇子……”
“加上什麽?說!”蘇揚舲眉心一擰,冷清如山澗冷泉,毫無溫度。
“加上四皇子平日裏未加注意,從未保養,熬着內氣,如今病症才表現出來。”
蘇揚舲這次聽懂了,應該是這具身體本來就有天生弱症,只是前十幾年都沒表現出來。
所以原身也沒好好保養,人家大夫不好意思說是驕奢淫逸、縱欲無度,這才導致燈盡油枯了,便顯出了那些虛寒之症。
他還沒說話,倒是允樂先不幹了,急着說:“你這庸醫怎的這樣诋毀我們四皇子?什麽叫未加注意、熬着內氣?我家主子才沒有你想的那些腌臜事,那不過是坊間的傳聞罷了!”
他越說越氣,眼見着竟把手指按在了腰間佩劍上面。
反倒是蘇揚舲面容淡然,稍一擡手握住允樂的手臂,看着他輕輕搖了搖頭,這才正起身子,不自覺的咬着唇角,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蘇揚舲道:“葉大夫,你可有辦法醫治?”
幾乎貼在地上的葉大夫這才哆哆嗦嗦的直起了身子,說:“回四皇子,只要您堅持服藥,按照老臣的方法去保養,不再……不再……”
不再縱欲。
他實在說不出,頓了一下後繼續道:“老臣可保您至少十年無憂。”
“什麽十年?”允樂紅了眼眶,腦子嗡的一聲,他的主子他最清楚不過,雖然平日裏确實有些驕縱任性,但絕不是像外界傳聞的那般荒誕。
“好了允樂。”蘇揚舲擡擡手,不動聲色的眨了眨長睫,“送葉大夫出去罷,不許無理。”
允樂帶着鼻音諾了一聲,便領着葉大夫走了出去。
蘇揚舲覺得胸口有些煩躁,有那一口氣好像吐不出來,堵的他實在是難受。擡眸,窗外升起一彎銀月,月光安靜的将蒼白光線灑了進來,無聲無息。
蘇揚舲從榻上起身,拿起厚實的大氅,系好後向門口走。
穿書這幾日,他仿佛都在戰戰兢兢的擔心,擔心自己能不能安然無恙的活下去,擔心會不會一不小心就惹怒了衛南尋,擔心劇情偏離既定的軌跡自己還能不能回去。
本以為自己能安然活過那本該一命嗚呼的新婚之夜,就算是暫時安全了,至少不用再擔心自己的命。
然而,現在他又得知了,即便是躲過了那命隕的新婚之夜,他還有這麽個弱症。
十年?
蘇揚舲抓起桌案邊的一支玉笛。
這是前日在書房看到收藏在角落匣子裏的,想來原身從來沒拿出來過。
推開房門,銀光溫柔的從漆黑的空中傾瀉而下,落在他的腳邊,熟悉而又陌生。
他好累。
他想回家了。
古有蘇轼對着月亮寄相思,迎着這冰冷的月光,思家的愁緒頓時噴湧而出。
“中庭地白樹栖鴉,冷露無聲濕桂花。”
笛音嗚咽,聲聲低訴着哀怨的鄉愁,蘇揚舲從前竟不知自己可以将《芙蓉折》吹的這般凄涼。
好像少年時被父母逼着練習吹笛的那些記憶,都變得難能珍貴起來。
“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
月夜裏思鄉的并非一人。
作者有話說:
注:中庭地白樹栖鴉,冷露無聲濕桂花。
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
原文出自唐代詩人王建《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
蘇老四:“他說我只能活十年……嘤嘤嘤”
蘇夫人:“他活不過十天。”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