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坦陳因由

左相府

聽了安嬷嬷提到這幾日尚書府裏狀況連出，已經隐約有成為盛京笑談的情景，連老夫人搖了搖頭：“一個姨娘，又怎麽能管事！”

話雖如此說，但連老夫人心裏對傅修賢的怨恨卻又加深了幾分。若不是當年傅修賢過于寵愛于若馨，又怎麽會在連瑞瑩嫁入尚書府後不到半年，就生生被剝奪了管家大權。

瞧着傅明錦滿臉笑容的模樣，連老夫人忍不住瞪了傅明錦一眼：“明錦，雖你暫居左相府，但，你畢竟是尚書府的嫡女，外人這般傳言，對你的名譽也會有影響！不若……”

傅明錦眨眨眼睛：“外婆，外人只會傳傅尚書寵妾滅妻，由着小妾殘害嫡女，庶女欺侮嫡女，對我的名譽可沒有絲毫影響呢！”

“你這丫頭，事情哪有那麽簡單！”連老夫人嘆了口氣，“那傅老夫人還真是老了，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也不想着盡快處理好，反而還任由于姨娘這麽一個小妾胡亂安排。如今，街頭巷尾，誰家不将尚書府這些事情當成笑料來談論！”幸而當年傅老夫人提出要将傅明錦搬到她的院子裏時，她未同意，否則，如今，傅明錦受到的影響可就不止這麽一點了！

只是，這般聰明的丫頭，若瑩兒當年并未去世，上有外祖父和外祖母，中有父親和母親照看，下也會有弟弟和妹妹支撐，那日子也會過得更逍遙一些，又怎麽會像如今這般！

越想，連老夫人就愈發地傷心：“明錦，你放心，外婆一定會為你挑一個好人家，再十裏紅妝送你出嫁！”

呃？傅明錦嘴角微翹，這關乎到她終身的事情，正是她到左相府，和左相、連老夫人重新修好關系的重要原因！

古代的大家閨秀，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于姨娘只是一個姨娘，卻也能借着和傅修賢吹枕頭風的機會，在傅明錦出嫁人選上動手腳，再加上一個不喜她的祖母，傅明錦也只能自力更生，想方設法獲得自由選擇婚嫁的權利。

“外婆，我才不要嫁好人家！”

“哦，為何？”連老夫人樂了，打趣道：“難不成，你要挑一個壞人家？”

“外婆，你說的好人家，不外乎是門當戶對，但，我是尚書府嫡女，又是左相外孫女，若不想嫁入皇家，也就只能在相似的人家裏挑選。”傅明錦并未如連老夫人期盼的那般，如同一般的大家閨秀，談起這個話題就紅了臉頰，羞澀不已，只顧着猛點頭，根本就不敢開口說出自己心裏的真實想法，反而還微皺眉頭，補充道：“但，我所擁有的都是虛名，若出嫁，娘家并沒有可以撐腰的兄弟姐妹，也只能在夫家埋頭做人，被人支使得團團轉不說，誰心裏不舒服了，都可以踩個幾腳，偏生我還不能反抗！”

“外婆，你覺得，我像是那種受了欺侮，就不反抗的人嗎？再說，單單尚書府後院就那麽多複雜的人事了，其它府裏不會比尚書府更簡單。我若嫁到這些府裏，估計也沒幾年好活，不是我被他們逼瘋，就是他們被我逼瘋。唉，總之，都不是好事啊！”

連老夫人敲了傅明錦額頭一個響指，嘴裏也呸了一聲：“瞧瞧，你這丫頭，都說的是什麽話！你是左相外孫女，尚書嫡女，誰還真敢欺了你不成！若真如此，你盡管找我們去幫你做主！”

傅明錦笑着搖了搖頭：“外婆，你又幫得了我多少次呢？再說……”想起嫁入傅家不到五年就去世的連瑞瑩，傅明錦可不想牽扯出連老夫人的傷心事來，遂轉移話題道：“皇家關系太複雜，我去了，被人賣了還得幫人數錢，和尚書府地位相當的官家，萬一發生欺負我的事情，我也只能生受着，倒不如，尋一個品級比較低的官家，嫁到那裏，我還能仗着身後的勢力耀武揚威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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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老夫人和安嬷嬷兩人皆不知該如何反應了，傅明錦這樣的言論，粗聽起來，覺得很不對勁，但細細揣摩，卻覺得這還真是傅明錦往後最好的出路。

只是，一想到傅明錦這麽一個聰慧的丫頭，嫁到家世很差的人家裏去受苦，連老夫人就不樂意了：“我們連家的外孫女，嫁皇親貴族都可以，又怎麽可以嫁入尋常人家！”

傅明錦拽着連老夫人的袖子搖了搖，嬌聲道：“外婆，你就忍心看我被人肆意欺負嗎？”

連老夫人拍開傅明錦的手，将自己的袖子拽回來，斜剜了傅明錦一眼：“那些當你可以肆意欺侮的人都是傻瓜！別以為我不知道，這次尚書府發生的這些事情，之所以會在一晚上就傳遍整個盛京大街小巷，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勞！”

傅明錦豎起大拇指，毫不掩飾自己心裏對連老夫人的崇拜：“外婆，‘女諸葛’這個稱呼，你當之無愧！”

“你這丫頭，就知道給我灌甜湯！”連老夫人笑着提醒道：“小心點，別玩得過火了，見好則收！”

“嗯。”傅明錦點頭，也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漂亮的丹鳳眼熠熠生輝，倒是令人将她那暗黃的膚色，憔悴的容顏給忽略了。

連老夫人愣了愣，裝作漫不經心的模樣，提點道：“明錦，若你不喜歡這些丫頭，就随便找個人伢子，賣了她們就行。往後，離了尚書府，她們過得如何，也就和你沒有關系了，你也不用擔上一個教仆不嚴，縱仆作亂的惡名。”

果然，連老夫人還是覺得她有點狠毒了……傅明錦斂了笑容，換上了一幅哀切的模樣：“外婆，春桃、夏荷、秋菊和冬梅這四個丫頭，來到蘭倚院最晚的是冬梅，她侍候了我兩年，最長的是秋菊，她侍候了我八年，春桃和夏荷兩人則侍候了我五年，她們四人算得上是勞苦功高，又有這麽多年陪伴我長大的情分，雖她們年紀小，定力不足，見到珍奇的擺設，漂亮的珠寶首飾就動了心，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地将蘭倚院的一些擺設和金銀珠寶挪為巳用，但，我也體諒她們年輕，難免會受到其它人的挑唆犯下這種偷竊的罪，再加上憐惜她們每個月的月銀都要送回家，養活一大家子人，故，能賞賜的時候，我絕對不會手軟。”

“只是，她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受了別人的挑撥，為了讓我不能參加太後壽宴，生生将我推下荷花池，又在我醒來後，端上令人身體虛弱，且終生不孕的藥給我服用啊！嗚嗚……外婆，你不知道，這麽多年來，她們和我雖為主仆，卻情同姐妹，我有的東西，只要她們能用到，絕對不吝啬，但是，她們不僅不感激我，反而還一邊拿着我給的東西，一邊和其它的人一起來害我！”

“我知道，她們都覺得跟着我這個懦弱，不受寵的嫡女，根本就沒有出頭路，所以，在落水的那瞬間，我突然醒悟了，特意詢問她們，若不願意留在蘭倚院，想要去其它的地方，我雙手贊成，并且會出面去幫她們說情，免得她們背上一個棄主的罪名。”

“春桃是我的貼身大丫環，所以，她說要去大姐的院子裏侍候，我就毫不猶豫地同意了。至于夏荷、秋菊和冬梅三人，此次，我将她們留在蘭倚院，也是讓她們好好考慮，選好往後的路。若她們在我回尚書府期間，安安穩穩，規規矩矩，我也不是心胸狹窄的人，能原諒的，我就盡量原諒她們，大不了就将她們發賣了。但是，她們明顯不安份，只是別人稍微挑撥一下，就覺得自己可以有更好的前途，然後就做下這些錯事，這些，也只能怨她們的選擇。”

“就拿春桃來說吧，若她沒有想過要攀高枝，被人幾句就說動心，想爬上傅林的床，又怎麽會進錯屋，爬錯床！而紅杏呢？明知尚書府下人房是分開男女來住，即使她和傅林定了婚約，也不宜婚前私下見面，偏生她非得晚上悄悄地去下人房找傅林，卻進錯了屋子，這又能怨得了誰！”

“什麽，這幾個丫頭，竟然這般大膽！”連老夫人越聽越生氣，若不是接收到傅明錦眼神示意的安嬷嬷站在一旁，輕聲勸慰着，若不是傅明錦緊緊地拽着她的衣袖，她還真難免會徑直殺向尚書府！

這時，連老夫人也慶幸自己不相信傅明錦這般聰慧的女孩子，會是一個枉顧下人性命，拿自己名譽開玩笑的人，故在安嬷嬷提及尚書府裏的事情時，先是毫不避諱地提及要為傅明錦挑選一戶人家結親的想法，再慢慢地引出尚書府這幾個丫頭的事情，否則，還真不知道傅明錦會被尚書府那幫子不省心的人給欺負成什麽樣！

“那些令人身體虛弱，不能受孕的藥，你沒有喝吧？”

傅明錦搖了搖頭：“那些藥端上來的時候，我就發現不對了，所以就讓安嬷嬷将它們處理掉了。”

“那就好……”連老夫人舒了口氣，雖私下裏聽到安嬷嬷提及過這件事，但，再次從傅明錦嘴裏聽到确切的消息，才徹底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