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那是郊外一個廢棄的倉庫。

雖然是早上，但倉庫的鐵門緊閉着，只有一束光透過破舊的窗戶投進來，才沒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我叫溫暮雨。”長發小女孩走到光照着的地面附近蹲下身，伸出食指，一筆一劃地在泥土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我……我叫小柔。”短發小女孩局促地把手縮在後面，“我、我還沒讀書，不會寫字。”

小溫暮雨有些驚訝，“你多少歲？”雖然她爸爸不讓她離開別墅去上學，但管家伯伯早就偷偷教她讀書寫字了。

“八，八歲了。”

“我還沒七歲呢。”小溫暮雨站起身，拍了拍手，走近對方，擡手比劃，不解地歪着腦袋，“那你怎麽比我還矮？”而且看起來瘦瘦弱弱的，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顧及這個新朋友的面子，她最後一句話并沒有說出來。

“我、我們家裏沒錢給我讀書。”短發小女孩低下頭，看着地面上工整的字，眼底是掩不住的羨慕。

小溫暮雨盯着她瞧，又寫了兩個字，“小柔……這就是你的名字。”

小柔跟着蹲下身，不熟練地跟着寫。雖然有些歪歪扭扭的，但她還是照葫蘆畫瓢地寫出自己的名字來了，開心地笑出來，“小雨你好厲害。”

“當然。”小溫暮雨緊抿着的唇不自覺翹起，又說，“那等我們被救了以後，我讓我奶奶給你錢，讓你讀書。”

“真的嗎？”

小溫暮雨點點頭，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表示說：“你放心，管家伯伯說我奶奶是個有錢的大好人。”

“卡嚓——”鎖鏈被扯開丢地上的巨大聲響驚醒了兩個小孩。

小溫暮雨雙手不自覺就握緊，但還是挺直了腰板。

“我就沒見過這種人孬種，為了五千萬贖金，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承認了。”粗狂的聲音透着明顯的暴怒，“呸，把那丫頭給我抓過來。”

小溫暮雨身體微微顫抖。

一旁的小柔發現了，攔在她前面，圓溜溜的大眼睛瞪着戴着面具的幾個大人，“不許你們抓她。”

那幾個小弟被逗笑，默契地上前，兩人抓住小柔，剩下的去抓另一個。

小孩子的力氣比不上大人，結局是顯而易見的。短發小女孩被控住，長發小女孩被抓到為首的面具男面前。

面具男掏出把刀子，“你爸說他沒有孩子，你說我該砍你手指還是腳趾快遞給他讓他确認一下呢？”

刀刃鋒利的光芒一閃而過。

小溫暮雨眼底閃過害怕，但還是鼓起勇氣說：“你、你們可以直接找我爺爺奶奶。”她回想着管家伯伯說的話，紅了眼眶，“我爸爸對我不好，但我爺爺奶奶……她們就我一個孫女，肯定會給你們的。”

她逃出來本來就是要去找自己的爺爺奶奶的，結果不認識路，反而意外看見那個名義上應該是她母親的女人。雖然沒見過，但她從她父親那裏看過照片，只看一眼就認出來了，更別提對方還牽着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小女孩。

她下意識跟了過去，想問一問對方為什麽要丢下她，結果拐彎的時候撞到了短發小女孩，然後就一起被綁架了。

“真的？”

小女孩也不确定，但為了活命，也只能瑟縮着脖子點頭。

“希望你說的是真的，要不然……我就把你這小胳膊小腿給卸了。”老大兇狠地說完，就把小女孩丢地上，轉而對手下吩咐道，“今天不要給她們飯吃了，省得拿不到贖金還搭上飯盒錢。”

小溫暮雨摔在地上，撞到了之前被打的傷口，身子直發抖，但也不敢叫出聲，就怕惹怒了那幾個綁匪。

幾個手下丢開小柔，跟着老大走了。倉庫的門緩緩關上，又帶走了倉庫裏的亮光，僅留下一縷從窗戶投進來的陽光。

小柔跑上前，扶起小夥伴：“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小溫暮雨倒吸了口氣，縮回手拉下袖子，“對不起，看來我們暫時出不去了。”

“沒事的，你不是說你奶奶會給贖金的嗎？我們一定會被救出去的。”小柔安慰道。

小溫暮雨想說自己連奶奶都沒見過，但看對方一臉期盼，還是沒說出來。

到了中午，“咕嚕”聲就前後響起。

兩人捂着肚子相顧無言。

“睡覺吧，睡着了就不餓了，我以前都是這樣的。”小柔跑到一邊拉了張紙皮鋪在陽光照着的地面上，示意小溫暮雨也跟着躺下。

小溫暮雨也拉了張紙皮鋪在旁邊，拍掉上面的灰塵了才小心翼翼地躺下去。

小柔側過身子面對着她，突然覺得壓到了什麽，摸了摸衣兜，眼睛當即變得亮晶晶的，“對了，我還有枚糖果。”

她爬着坐起來，擰開彩紙糖的糖紙，将軟糖一分為二，遞給身旁的小女孩。

“謝謝。”小溫暮雨接過糖果，小心翼翼地丢進嘴巴裏。

甜甜的，有芒果的味道，比她吃過的所有東西都要好吃。

“而且這糖紙還有魔法哦。”短發小女孩一臉得意地走到透過窗戶照進來的陽光下，舉起手中的糖紙。

光照下來的角度不同，就會折射出不同的顏色。

小溫暮雨看呆了。

不是因為那五彩缤紛的色彩，而是因為短發小女孩燦爛明豔的笑容。

那笑容像是一道光，照進她沉悶黯淡的生命裏。

“小柔，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小溫暮雨眼睛泛紅，哽咽着問，“明明是我連累你被一起綁架了。”

之前被父親打的時候她沒哭，被綁架了也沒哭，但想到要是沒有贖金，她剛交的第一個朋友可能要被自己害死，她就止不住淚汪汪的。

“因為……”

“叮咚——叮咚——”門鈴聲有節奏地響起。

熟睡中的人被驚醒，眼神迷茫地盯着天花板，過了好一會兒眼底才漸漸變得清明，想起來自己這是在子晴家。

外頭門鈴聲還在倔強地響着。

溫暮雨擦了擦額頭上的熱汗，掀開被子起身。不過她剛穿鞋子，就聽見外頭傳來薛子晴回應的聲音，頓了下，沒出去，轉而去了浴室。

她洗了把臉，擡頭看着鏡子裏的人。

眼尾泛紅，睫毛上還沾着水珠，看起來像剛哭過一下。

溫暮雨擡手擦掉，想起來昨晚做的夢以及最後問的問題。

明明是她連累文雪柔被一起綁架的，為什麽文雪柔還要護着她？

溫暮雨皺着眉回憶當年的事情，卻發現自己死活想不起答案。

這是為什麽呢？

溫暮雨收拾完出大廳，看到了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人，一愣。

“你來做什麽？”

“嫂子給你帶了換洗的衣服。”薛子晴起身，經過溫暮雨身邊就擠眉弄眼，“把握機會。”

溫暮雨挑眉，“眼睛不舒服就去看醫生。”

薛子晴噎住，加大聲量：“我先回房了，你們慢慢聊。”

溫暮雨也沒什麽想聊的，轉身就想回房，但那個想不起的回答讓她很在意。

文雪柔在一旁看着溫暮雨轉身又轉回，來來回回，臉上神情充滿糾結和懊惱。

她第一次發現溫暮雨還有表情這麽豐富的時候。

過了會兒，文雪柔輕咳了聲，才說：“我不想欠別人人情，想着你以前想跟我一起參加真人秀，所以才改口了。我沒想到會讓你不開心，真的很抱歉。”

溫暮雨擡起眼皮看向文雪柔。

對方收斂了往日虛僞的笑容，神情嚴肅，眼底的認真也不似假的。

但她生氣的何止對方改口參加綜藝的事情？

所以，溫暮雨對此的反應就是緊抿着唇，神情冷淡地點了點頭。

文雪柔蹙眉，但示弱的話她也說不出更多了，只能冷下臉起身，“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溫暮雨并沒有挽留，只是看着對方的身影要消失在門口，才鬼使神差地問出夢裏的那句話。

“你那時候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文雪柔停下腳步回頭，一臉不解地反問：“什麽？”

溫暮雨嘴巴動了動，最後還是沒問出第二次。

“沒事。”她走上前，迅速關上門。

文雪柔一臉莫名其妙。

她哪裏對溫暮雨好過？明明是溫暮雨見過她一面後就展開了追求。

文雪柔回憶了下溫暮雨剛才的話，腦袋突然就疼得厲害，連忙放空思緒，平緩了下呼吸才覺得好點。

應該是弄錯了吧？她按着太陽穴，一臉狐疑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