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1)

溫暮雨察覺到那笑容底下隐藏的惡劣,不緊不慢地開口:“是我抓的鵝。”

是她完成了任務,才拿到了大米。

既然大米是她的,那她吃的是自己的東西,這是很正常的,也很合理,她為什麽要吐出來?

文雪柔愣住。

這和她預想中的反應完全不一樣。

“但是這粥是我煮的。”

“哦,那你下次注意點時間,煮得太爛了,口感不是很好。”

溫暮雨丢下這麽一句,便越過文雪柔回屋。

文雪柔轉身,看着那潇灑離去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溫暮雨不是不吃她煮的東西嗎?這跟大米是誰完成任務賺來的有什麽關系嗎?

而且她本來以為能找回場子,現在溫暮雨這不鹹不淡的反應,讓她有種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不僅沒發洩出郁氣,心裏反而憋屈了。

文雪柔收起笑容,擡腳跟上溫暮雨。

但剛走兩步,被一旁圍觀的葉卓茜叫住了。

“雪柔,可以來幫一下忙嗎?”

文雪柔回頭,見葉卓茜拿着碗筷,桌上還有不少空碗,只能按捺住去找溫暮雨理論的沖動。腳轉了個方向,朝葉卓茜走去,幫忙把碗筷端去洗手池。

到了洗手池,文雪柔也不好讓前輩一個人洗碗,便老實留下來了。

葉卓茜看她這樣,笑着開口:“雪柔啊,你這和好的手段太僵硬了。”

“不是,你誤會了。”文雪柔下意識反駁。

葉卓茜不信。文雪柔這別扭的樣子明明就是一種“吵架後用針鋒相對的手段去吸引另一半注意力”的行為,不然也不會為米是誰賺的、粥是誰煮的這種不起眼的事情争吵。

她擰開水龍頭,說話聲伴随着嘩啦啦的水流聲一同響起,“年輕人都這樣。”頓了下,她又說,“我年輕也愛這樣。我脾氣大,我老公事又多,也是一點雞皮蒜毛的小事都能吵起來。”

“不過呢,夫妻吵架恰恰是一種在意彼此的表現。”

“要是真的不在意了,連吵架都不想吵,那就真的完了。”

文雪柔掃了眼不遠處的鏡頭,壓低了聲音,“我連她生氣的原因是什麽都不知道。還有,明明是她一直想跟我參加綜藝,我改口了,她卻怪我沒先詢問過她的意見。我知道錯了,也道歉賠罪了,但她怎麽還是這樣子。”

葉卓茜緩緩說道,“你要弄清楚,你道歉賠罪是想要尋求對方的原諒?還是只是想讓做錯事情的自己心裏好受點?”

她停下,給文雪柔一定的思考時間,才繼續說,“如果是前者,對方不原諒,那就意味着對方受到的傷害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大。身為過錯方,又有什麽資格去要求對方在你道歉後一定要原諒你呢?”

文雪柔頓住,緩緩垂下腦袋。

以前溫暮雨對她都是百依百順的,以至于她理所當然地覺得自己道歉後就會得到原諒。

結果溫暮雨不接受她的道歉,事情超出預期,一切就都失控了。

她已經看不懂溫暮雨了。但她知道溫暮雨為她做了很多,她沒辦法用感情償還,才想在這次綜藝裏好好照顧對方,以此來還一點點人情。

只是現在看來,完全弄巧成拙了。從兩個任務看下來,還是溫暮雨在照顧她。

“有時候原因是什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和好。”葉卓茜話語一轉,“雖然相處不多,但我覺得溫小姐本質是個挺溫柔體貼的人。”

文雪柔挑眉,“溫柔?”

就那總是面無表情、沉默寡言然後時不時冷言冷語的模樣?

不過随後文雪柔也想起了溫暮雨會背腳受傷的她走樓梯、會默默替她解決問題還不邀功,撇嘴補上一句,“有時候吧。”

“這樣的人,一般都挺好哄的。”葉卓茜關上水龍頭,示意她湊近。

文雪柔想說她不需要哄溫暮雨,但身體還是不由自主湊了過去。

八點左右,四組嘉賓一同出門,但任務不一樣,沒一會兒就分開了。

溫暮雨二人任務是照顧村裏的孩子,其餘人則是幫某位獨居的老人修葺茅屋、幫忙打掃菜園之類的。

來到集合點,溫暮雨看見了昨天的那群小朋友

她眼神掠過,在心裏大概數了下,足足有15人。

別說帶孩子,溫暮雨連和孩子單獨相處都沒有過。

這會兒倒好,一來就是十五個。

她捏了捏眉心,和身旁的文雪柔說:“你照顧一下,我和村長說些事情。”

文雪柔應了下來,但餘光卻止不住往她所在的方向看。

溫暮雨自然是要和村長說旅游開發的事情。

不過有節目組的任務在身,她也沒辦法詳細展開說明,只是表明了下自己的态度。她可以投資村子,但相對應的,溫氏旗下的旅行社要成為村子指定的官方旅行社,享受各項優惠等等。

村長喜出望外,來回轉了兩圈才稍微冷靜下來。

“那真是太謝謝你了,我們正愁資金的問題。”

“不用謝,互利互惠而已。”溫暮雨點點頭,“那我就先走了,回頭會有人聯系你讨論具體的事項。”

“好的。”

溫暮雨點頭,轉身去找文雪柔。

這麽多人,需要的空間不小。溫暮雨思來想去,還是領着隊伍到小溪邊上,躲在樹蔭下。

“今天還要抓魚嗎?”小樹跟在隊伍最前面,興奮地說,“姐姐,奶奶要我和你說聲謝謝,昨天的魚很好吃。”

“我還要謝謝你借給我水盆呢。今天不抓魚了。”溫暮雨找了顆大樹,盤腿坐下,然後叫小朋友也坐下。

然後,她就看見文雪柔鶴立雞群地站着,定定地看着她。

溫暮雨不明所以,但對方的存在感太強了,還是開口說了句“你也坐下”。

文雪柔這才走到她身邊,在旁邊坐下。

溫暮雨掃了眼,随後扭頭看着小朋友們問:“你們想玩什麽?”

話音剛落,十五個人就都開口了。叽叽喳喳的,嘈雜一片,什麽都聽不清楚。

溫暮雨當即擡手示意,“一個個來。”

“123木頭人。”

“躲貓貓。”

“扮家家酒。”

“跳皮筋。”

……

大多數都是不一樣的。

溫暮雨想着要帶一整天,當即就說:“想玩同一個游戲的就在一起,但不許進山裏,也不許靠近小溪。”

十五人沒一會兒便分成雜七雜八的小團體。

有些游戲人少了,溫暮雨就讓兩組合并。先玩一組想玩的,然後再玩另一組想玩的。

溫暮雨安排完,發現小樹還在原地,揮手叫對方過來,然後問道:“小樹你不去玩?”

小樹摸了摸後腦勺,黝黑的臉蛋上飄過抹不好意思的神色,“我幫大姐姐看着他們。”

溫暮雨沒想到他這麽懂事,心底也感動,笑着拍了拍對方肩膀,指着別的小朋友們說:“你先去玩吧,有需要的話我會叫你的。”

小樹畢竟也還是個孩子,聽她這麽說,應了聲就起身跑去加進“躲貓貓”的行列中。

溫暮雨看着小樹的背影,嘴唇開始上翹。

一旁的文雪柔緩緩開口:“現在這麽懂事的孩子不多了。”

溫暮雨偏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繼續看向孩子們,不緊不慢地開口。

“現在懂事的大人也不多了。”

文雪柔一噎,想反駁,但話到了嘴邊還是憋回肚子裏。

畢竟溫暮雨沒指名道姓說是她,說完後還一副随口說的模樣,她要是反駁了總有種“不打自招”的感覺。

早上的陽光暖洋洋的,穿過枝桠的縫隙灑在身上,讓人昏昏欲睡。

溫暮雨打了個哈欠,換了個姿勢。

文雪柔注意到她的動作。“困了就先睡會兒。”

“不用。”這麽多人,溫暮雨可不覺得文雪柔一個人看得過來。

又過了會兒,有個小姑娘在溫暮雨旁邊坐下。看起來五六歲的樣子,還紮着兩個馬尾辮子,一雙大眼睛澄澈明亮,目不轉睛地望着她。

溫暮雨想着小朋友應該是玩累了,剛想開口,就聽對方說。

“大姐姐,來陪我們玩扮家家酒吧。”

溫暮雨剛想拒絕,一旁的文雪柔就戲谑地慫恿道,“答應呗,還是說你怕了?”

“我沒玩過。”溫暮雨知道是激将法,也知道文雪柔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又說,“我不會。”

文雪柔笑道:“不難,就扮演一下設定好的角色,就和演戲一樣。”

小姑娘也湊了過來,抓着溫暮雨的手臂一邊搖晃一邊撒嬌說:“大姐姐,陪我玩嘛~”

文雪柔見狀,還在不停煽風點火。“坐着也是無聊,你就陪人家小姑娘玩玩呗。”

溫暮雨被搖得頭都暈了,只能點頭,但還不忘拉文雪柔下水,說:“你也一起。”

文雪柔心想她是個演員,玩扮家家酒那不是手到擒來,當即點頭應下。

“太好了,那大姐姐就當我的新娘子吧。”小姑娘咧嘴笑,露出尖尖的虎牙,說着扭頭看向文雪柔,“然後這位姐姐你當我和大姐姐的寶寶。”

溫暮雨:“?”

文雪柔:“?”

溫暮雨驚訝過後就沒什麽異議了,倒是一旁的文雪柔開口抗議。“不可以哦,大姐姐是我的新娘子。”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毫不在意地說:“那就離婚嘛,然後大姐姐再當我的新娘子。”

溫暮雨:“……”誰能告訴她現在的小孩子怎麽懂這麽多?

文雪柔收起笑容,嚴肅地說:“不可以。”

她後悔了,就不該為了看溫暮雨的窘迫而慫恿溫暮雨玩這麽幼稚的游戲的。

溫暮雨掃了眼,被她不容置喙的語氣逗笑。

她要不是知道三年後,不耐煩這段婚姻、主動提出離婚的人是對方,看文雪柔這麽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樣,她還真的要感動得一塌糊塗了。

文雪柔看過去,捕捉到溫暮雨臉上一閃而過的譏諷,不由得皺起眉。

為什麽是這個反應?

“只是游戲而已。”溫暮雨垂下眸,掩去眼底的情緒。

小女孩在一旁來回看着兩人,搞不懂大人在說什麽,但大概知道這是答應和她一起玩扮家家酒了,當即開心地拍掌,然後叫別的小夥伴過來。

沒一會兒,就有四五個小朋友簇擁過來,圍在四周。

抗議完全被無視的文雪柔:“……”

所以……她要叫溫暮雨媽了?

——第二更——

“那大姐姐,我們的身份是剛結婚的恩愛夫妻。”小姑娘說話的時候神情嚴肅,腦袋一點一點的,連着後面的小辮子也跟着一甩一甩的,圓嘟嘟的臉蛋顯得格外可愛。

溫暮雨心下一動,伸手捏了捏那肉嘟嘟的臉頰。

小姑娘也不怯生,由着她捏,就眨着大眼睛望着她,過了會兒才喊“疼”。

溫暮雨連忙松開手,瞧着那臉蛋都紅了,連忙道歉。

小姑娘笑揉着臉頰,含糊不清地說着:“沒事,大姐姐你喜歡就好了,誰叫你是我新娘子呢。”

溫暮雨被她人小鬼大的模樣逗笑,屈指彈了彈對方的腦門,“誰教你說這話的?”

小姑娘想了想,“電視裏都這麽演的。”

溫暮雨張嘴想叫對方名字,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不知道對方名字,當即問:“你叫什麽名字?”

“二妞。”二妞咧嘴笑,“我姐姐叫大妞。”

溫暮雨知道鄉下的孩子一般都會取些好養活的小名,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腦袋,“好的,二妞。”

“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二妞站起身才有兩人坐下來這麽高。

“大姐姐你是上班養家的白領精英,二妞則是溫柔可愛的全職太太。”二妞一個個分配角色,然後到了文雪柔這裏,不甚滿意地搖頭,“姐姐,你要躺下來。寶寶剛出生,是不會坐起來的。”

文雪柔:“……”

她是該開心自己這個寶寶不會說話不用叫溫暮雨麻麻,還是該傷心自己的演技竟然被一個幾歲的小女孩嫌棄。

溫暮雨看她一臉被雷劈的神情,憋着笑輕咳了聲,“乖乖躺下吧,寶寶。”

文雪柔深吸口氣,木着臉躺下,蜷縮着身子。

視野驟變,萬裏無雲的天空仿佛一瞬間寬闊了許多。

文雪柔偏過腦袋,看細碎的光穿過枝桠投在溫暮雨的肩上、臉上,幽邃的鳳眼仿佛閃爍着光,那微微上翹的薄唇不點而朱,像是成熟的櫻桃,晶瑩又可口。

“撲通——撲通——”

文雪柔聽着自己加劇的心跳聲,眼神漸漸迷離。

溫暮雨沒想到她這麽快入戲,多看了兩眼,才收回目光對着二妞。

她還是第一次玩這游戲,暫時還覺得挺新奇的。

不過也不知道二妞究竟看的是什麽電視劇,玩起來還有模有樣的。

二妞起身走到她另一邊的空位,幫她捶肩。“姐姐上班辛苦啦,我今天準備了姐姐最喜歡的紅燒肉。”

溫暮雨看她人小鬼大的模樣,實在是忍不住笑,點了點頭。

說是紅燒肉,實際上就是一些樹葉。

溫暮雨學着二妞的動作拿起樹葉,然後做出吃飯的姿勢。等對方放下了,她也跟着放下。

“大姐姐,我給你放好洗澡水了,你先去洗澡吧。”二妞說着,扭頭看向一邊的文雪柔,“寶寶好像哭了,我去看看。”

突然被點名的文雪柔背後一寒。

溫暮雨緩緩開口:“好像沒哭啊。”

二妞小跑到文雪柔面前,小聲提醒:“姐姐,你該哭了。”說完後又迅速小跑回先前的位置。

文雪柔:“……”

她看向溫暮雨。

溫暮雨勾起唇,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文雪柔別過腦袋,不情不願地“嘤”了聲。

溫暮雨挑眉,又說:“親愛的,寶寶是不是不舒服,哭起來一點力氣都沒有。”

文雪柔算是看出來了,溫暮雨這是伺機報複。

但她不允許別人質疑自己的演技,一咬牙,放大聲哭了出來。

她以前還為了練習臺詞嘗試配過各式各樣的聲音,對嬰兒的聲音并不陌生。

這一哭聲出來,不遠處玩游戲的小朋友陸續被吸引過來。

“我怎麽聽見有小寶寶哭了。”

“哪來的寶寶哇。”

“誰哭了。”

十來人全圍了過來,最後齊齊看向賣力哭着的文雪柔,臉上的擔心齊齊轉換成驚訝或者不解。

文雪柔停住哭聲,末了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嗝,然後一擡眼就對上十幾雙好奇的眼睛。

“……”草,她的形象全沒了。

文雪柔眼睛一閉,直接把臉埋草裏去了。

溫暮雨眼底染上笑意。

後來其他小朋友也不走了,就圍在一邊看她們玩家家酒。

二妞想抱着寶寶哄,但文雪柔個字相對她來說太大了,她壓根就抱不住。

溫暮雨在一旁看着,不緊不慢地開口:“親愛的,好像我們家的孩子營養過剩了。”

二妞不懂,問道:“什麽叫做營養過剩?”

一旁的小樹搶先回答:“這個我知道,就是吃多了胖了。”解釋完就得意地望向溫暮雨。

溫暮雨憋笑,“小樹真聰明,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

“我這是标準身材。”文雪柔忍不住出聲反駁,“而且我是大人,扮演寶寶本來就不合适。”

“是是是,知道了。”溫暮雨敷衍地應着,轉頭對着二妞就換上笑容,“親愛的,那寶寶交給你了,我先去洗澡。”

她也不知道“浴室”在哪,只好走到小溪邊,找了塊幹淨的地兒坐着,等着二妞的叫喚。

文雪柔在一旁看着,覺得這會兒溫暮雨笑的次數比這幾天加起來的總數都要多。

最重要的是……這微笑的對象還不是身為真正伴侶的她,而是個玩扮家家酒的、乳臭未幹的小姑娘。

“寶寶乖乖,麻麻給你唱歌歌~”二妞的聲音打斷了文雪柔的思緒。

文雪柔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生無可戀地“嘤”了聲。

“寶寶不哭,是不是餓了?”二妞又拿起一片樹葉遞到她唇邊,“寶寶乖,喝完就不餓了。”

一旁的小朋友好奇地探過腦袋。

文雪柔看見了,麻木地做出吞咽的動作。

不遠處的溫暮雨看見這一幕,勾起唇,但随後嘴角又彎了下來。

上一世,她也想過領養一個孩子,但被文雪柔拒絕了。

她記得那是兩人結婚後第一次過年的事情了。爺爺奶奶提起了繼承人的事情,讓她從親戚裏挑一個過繼,又或者領養一個。

溫暮雨選擇了領養,但随後和文雪柔商量的時候,卻慘遭拒絕。

她至今都還記得對方拒絕她時說的那句話。

“大姐姐,大姐姐~”

溫暮雨回神,見是二妞,捏了捏眉心,“怎麽了?”

“村長叔叔派人過來叫我們去吃午飯了。”二妞伸手指着遠處站着的男人。

溫暮雨掏手機看了眼時間,發現快十二點了。

“叫大家收拾一下,我們回村子去。”

剛到村長家,溫暮雨就被村長請走了,十幾個小朋友只能由文雪柔照顧。

孩子們胃口也不大,沒一會兒就吃完了,然後就在院子玩鬧起來了。

文雪柔看了會兒确認沒什麽問題,也就由着他們去了,端着個碗不緊不慢地吃着飯。

突然,她的手臂被人拍了拍,轉頭發現是二妞不知道坐到她旁邊來了。

二妞撓了撓後腦勺,臉蛋紅彤彤的,問:“姐姐,大姐姐真的是你新娘子嗎?”

“當然是。”

“那你們什麽時候離婚?”

文雪柔噎住,放下筷子,嚴肅地開口:“誰和你說我們要離婚的?我們才不會離婚,你不要胡說。”

“可是你們看起來關系不好。”二妞擡着下巴,“我看大姐姐好像更喜歡我。”

文雪柔看二妞這樣,心底莫名泛酸,反駁道:“……才不是,她更喜歡我。”

“大姐姐更喜歡我。”

“更喜歡我。”

等溫暮雨一出來,就看見文雪柔和二妞梗着紅脖子在争吵,走了過去,問:“說什麽呢?”

文雪柔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是多麽的幼稚,當即閉上嘴,伸手端起碗筷,假裝什麽都沒發現,但通紅的耳朵卻一覽無遺。

溫暮雨莫名,看向二妞。

二妞一臉嚴肅:“大姐姐,你和姐姐離婚來當我新娘子吧。”

文雪柔聽見這話,可裝不下去了,放下碗筷,“不許。”

溫暮雨掃了文雪柔一眼,不知道對方這會兒又是抽什麽風,非要跟一個壓根就不懂其中含義的小孩子這麽斤斤計較。

不過她也懶得去思考,笑着拍了拍二妞的腦袋,蹲下身,“等二妞長大了,會遇到一個比大姐姐更合适當你新娘子的人的。”

二妞一臉懵懂:“真的嗎?”

“真的。”溫暮雨認真地點頭。

“那好吧。”二妞知道自己被拒絕了,失落地垂下腦袋,“那大姐姐你要是離婚了,一定要先考慮我。”

“不會有那麽一天的。”在一旁的文雪柔滿臉黑線,忍不住插話。

溫暮雨倒是一臉認真地點頭:“好呀,我一定會好好考慮的。”

二妞開心了,伸出手,說:“拉勾勾。”

溫暮雨配合地伸出手。

拉完勾勾,二妞沖文雪柔做了個得意的鬼臉,才小跑開。

文雪柔盯着那遠去的小小的身影,氣得牙癢癢。

“你們年紀差這麽多,到時候她長大了你都老了。”說完,她就察覺不對,又忙解釋,“我不是說你老——”

她偏過頭,身邊早就沒有溫暮雨的身影,而是在遠處和小朋友們一塊兒了。

吃完飯,孩子們還很精神,也不肯回家睡覺,非說要去捉迷藏。

溫暮雨無法,只能把人帶到小溪邊,玩捉迷藏。

她本來不想玩的,但被小朋友磨着,最後只能應下,叮囑說:“不過我們只能在這一塊兒玩,不許跑到山裏,更不可以靠近小溪邊。”

“好的。”稀稀拉拉的保證聲響起。

一群人開始猜拳,最後輸的人是二妞。

二妞一臉不情願地走到中間的大樹下,閉着眼睛,趴在樹上,說:“那你們要趕緊躲好,我要開始數數了。”

話音一落,四周的小朋友就都跑開了。

溫暮雨聽着數字越數越大,眼神掃着四周,突然手腕被人抓住,被拽向小樹林。

文雪柔把人塞到灌木叢後面,才出聲:“你想送人頭也不是這麽送的。”

溫暮雨一臉疑惑。什麽送人頭?

這表情太過無辜了,以至于文雪柔戲谑的話到了嘴邊瞬間改成了文具。“你別告訴我,你連捉迷藏都不知道。”

溫暮雨當即回神,一臉看“傻子”的神情看着對方:“我當然知道。”只是沒玩過而已。

雖然後面的話沒說出來,但文雪柔看她那樣子,也猜了個七七八八。“那你小時候玩什麽?”

“積木,數獨。”畢竟溫暮雨小時候的活動範圍僅在別墅裏,也沒有同齡的小夥伴,能消遣的娛樂并不多。

“果然是有錢人的游戲。”文雪柔小聲嘀咕。

溫暮雨聽見這話,神情冷淡下來。

但她也不屑去解釋,只是起身離開。

她怕再待下去,真的想給對方一拳頭。

文雪柔莫名,想了下,連忙跟上,解釋說:“我沒有嘲諷你的意思。”

“嗯。”溫暮雨随意應着,然後又換了個位置,但沒想到剛站穩,文雪柔還是跟過來。

幾次後,她知道這樣子甩不開文雪柔了。

溫暮雨掃了圈,最後看中身邊的樹,雙手掌心對着擦了擦,便放在樹上。

“你想爬到樹上嗎?”文雪柔看着面前這麽足足有一米寬的大樹,想勸溫暮雨放棄這個念頭。

但下一秒,溫暮雨刷地就爬上去了,身影被茂盛的樹葉完美遮擋。

文雪柔傻眼,擡起頭,但沒發現溫暮雨的身影。

她遲疑了幾秒,學着溫暮雨的動作,把手放上去,但還沒爬出一段距離,她就往下滑。

正當她想要繼續嘗試的時候,身後響起二妞的聲音。

“找到姐姐了。”

文雪柔緩緩轉頭,發現真是二妞,只能嘆了口氣,老實從樹上下來。

“大姐姐上去了嗎?”二妞又問。

文雪柔沒搭話,只是往外走。

二妞走近大樹,擡着頭往樹上看。

陽光透過樹葉投下,刺得人眼睛睜不開。

二妞沒看到什麽,只能嘀咕着去找別人。

樹上的溫暮雨松了口氣,緊握着的拳頭緩緩松開。

不過随後她就反應過來了,陪小朋友玩游戲而已,有什麽好緊張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往後靠着樹幹,眯着眼望着遠處的天空。

她已經好久沒爬樹了。

小時候的別墅裏就有棵大樹,她不能出去,就喜歡爬到樹上,然後往外看。

就算只能看見來往的車子,她都能開心一整天。

溫暮雨抓住樹幹,緩緩站起身,往下看。

山腳下的村子飄起袅袅炊煙,田野郁郁蔥蔥,構成一副和諧又美好的鄉村畫。

溫暮雨閉上眼,感受着涼風吹過。

在這一瞬間,心底因為文雪柔産生的郁氣,仿佛跟着這徐徐春風飄走了。

——第三更——

在樹上坐了好一會兒,斑駁的陽光打在身上,曬得溫暮雨直犯困。

她百無聊賴地掏出手機。

還是沒什麽信號。

她嘆了口氣,換了個姿勢,繼續等着有人來叫她。

“小雨下來吧,二妞認輸了。”

溫暮雨聽出是文雪柔的聲音,但低下頭,視野裏全是茂密嫩綠的樹葉。

“小雨?”

文雪柔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讓溫暮雨知道這不是錯覺。

“知道了。”溫暮雨應了聲,然後調整姿勢,慢慢地探腳爬下去。

在下面的文雪柔看着那在幾米高的身影,心髒都要提到嗓子眼上了。

幾分鐘後,溫暮雨平穩落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轉身就看文雪柔一臉不贊同地看着她。

“爬這麽高很危險。”文雪柔蹙眉,“而且還會教壞小孩子。”

原本溫暮雨還想反駁一下,聽見後一句話,又把話憋了回去。

她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朋友們,叮囑道:“不要學姐姐爬這麽高的樹,知不知道?”

“知道了。”小朋友們異口同聲地回答。

既然二妞認輸了,那第二局還是二妞當鬼找人。

這回溫暮雨沒爬樹,也沒躲得太深,沒一會兒就被找到了。

玩了幾次後,小朋友才感覺累了,躺草地上。

溫暮雨擔心會着涼,想讓他們回去睡。

但還沒說出口,就有個別的已經睡過去了。

文雪柔察覺到她的擔憂,倒是沒放心上,“鄉下孩子沒你想的這麽嬌弱的。”

她也躺了下去,雙手交疊放在腦後,“我小時候也經常這樣,玩累了就躺樹下睡着。有時候剛好是中午吃飯的時候,外婆就會滿村子找我,然後把我抱回家。”

溫暮雨捕捉到她眼底的懷念,遲疑着開口:“你外婆……”

“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抱歉。”溫暮雨頓了頓。

文雪柔勾起唇,“外婆早就想着去見外公了,也沒什麽好遺憾的。”

她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大概記得外婆走後發生了些不好的事情,她們兩母女不得不離開村子,回到城市。

溫暮雨還是第一次聽文雪柔說起外婆的事情。

她也跟着躺在草叢上,學文雪柔那樣雙手枕在後腦勺下面,透過樹枝的縫隙看向蔚藍的天空。

斑駁的陽光投在身上,讓她也有些昏昏欲睡起來。

耳邊傳來文雪柔不滿的聲音:“你不繼續問問?”

溫暮雨眯起眼,反問道:“問什麽?”

文雪柔噎住,嘴巴動了動,最後還是沒說出聲。

溫暮雨知道文雪柔是想找個傾訴的人。

她本來不想說的,但偏頭看文雪柔那神情,不由得想起了上一世因病去世的爺爺奶奶,緩緩開口:“你外婆是個什麽樣的人?”

文雪柔勾起唇,神情柔和下來。“她是個很慈祥的人。”

“聽說我媽當年未婚先孕,非要堅持生下我的時候,外公一直想讓她打掉,是外婆極力堅持,我才得以來到這個世界。”

“我真的很感激她。”

“那時候家裏窮,外公不肯讓我讀書,是奶奶拿出存了多年的養老錢供我讀書的。”

“我那時候就想着以後一定要好好賺錢,然後讓她享清福。”

“結果……”

說到後面,文雪柔聲音已經哽咽起來了。

溫暮雨靜靜地聽着,直至文雪柔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又過了會,她緩緩翻過身。文雪柔已經睡着了,長而翹的睫毛上還沾着晶瑩的淚花。

“外婆。”睡夢中的人輕聲呢喃。

溫暮雨還是第一次看見文雪柔這樣脆弱的神情。

除了被全網網暴抑郁的那兩個月,文雪柔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溫柔和堅韌的,從來不會展露過多的情緒,更不會提起以前的事情。

也許從一開始,文雪柔就已經“安排”好後面兩人的結局,所以才不想有過多的牽扯。

溫暮雨垂下眸,掩去眼底的情緒。

不知道過了多久。文雪柔迷迷糊糊醒來,發現身邊沒有溫暮雨的身影了,連忙坐起來。

她環顧一圈,才看見溫暮雨在身後不遠處,被幾個小朋友圍着,冷漠的眉眼在這些小朋友面前柔和了很多,也就沒過去打擾,打着哈欠,靜靜地看着。

有些小朋友口齒不清,溫暮雨也不會不耐煩,耐心等小朋友說完,還會鼓勵般地摸摸頭作為獎勵。

文雪柔看着這一幕,心想:溫暮雨應該很喜歡小孩子吧。

可是……她回想着自己的童年以及兩人的父母婚姻關系,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

等溫暮雨從小朋友堆中抽離出來的時候,文雪柔遲疑地問:“你想……領養小朋友嗎?”

溫暮雨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耳邊響起文雪柔上一世拒絕她領養時的話。

“我們這樣的家庭,何必讓人家孩子來遭罪。”

溫暮雨盯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句地複述着同樣的話。

她以前覺得“這樣的家庭”指的是兩人是同性,是不正常的異性夫妻組合,但現在才驚醒,也許文雪柔暗示的是她們這段基于補償心理構建的非常規婚姻關系終究會破裂,沒必要讓孩子經歷“被收養沒多久父母就離婚來”的痛苦。

想起上一世被拒絕後還愧疚不能和文雪柔有親生孩子的自己,溫暮雨自嘲地笑了笑,随後擡起頭對着文雪柔時又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模樣,保證道:“你放心,我不會領養小孩的。”

那雙黑白分明的鳳眸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鳳眸。

文雪柔別過腦袋,“我不是這個意思。”

溫暮雨不以為然:“那你是接受我領養小孩?”

文雪柔默不作聲。頭低垂着,修長的脖頸過于蒼白纖細,透着一股易碎的脆弱感。

如果是以前的溫暮雨,看見這一幕早就心疼了,甚至自責自己不該讓對方為難的。

現在,溫暮雨只是嗤笑了聲,然後面無表情地越過對方,叫醒剩下的小朋友回家。

文雪柔聽着腳步聲越來越遠,才緩緩擡起頭,臉色有些蒼白。

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心底的所有秘密在溫暮雨面前完全無所遁形。

但她很快就否定了這個念頭。文家還想和溫家做親家,不可能說出交易的事情,只要她不提,溫暮雨壓根就不可能知道這場婚姻下那肮髒不堪的交易。

應該只是如葉卓茜所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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