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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清若覺得她的子言, 又笨拙又誠摯。
剛才謝珩之的話,他明明可以無視的,本就只是不重要的幾句刁難。
可他偏要認真。
她是一介女流, 謝珩之說她什麽都不懂。
子言就重複一遍, 不惜得罪這人, 都要與她站在一起。
子言真的兌現了承諾——
無論她做什麽,這人都會在。
兩人膩膩歪歪的樣子,落在原本有意挑事的眼裏, 就顯得愈發刺眼。
謝珩之不明白謝庭熙這樣的賤種, 憑什麽娶到崔家的嫡女, 還能夠得到妻子的深情。
謝庭熙他就應該和他那娼妓出身的母親,一起爛在平康坊的煙花巷柳裏。
哪配和他們這樣的貴公子, 一起打馬賞花,站在明霞裏。
謝珩之眼裏閃過一絲陰狠的光,被崔清若細心捕捉到。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與試探, 她早就明白,這個所謂的兄長,不過只是個空有滿嘴仁義道德的僞君子。
所謂的神童與世家清流, 不過就是個打壓庶弟,未婚卻養外室的龌龊人。
她只是下意識地握緊了謝庭熙的手, 謝珩之不傷害她的子言就好。
崔清若瞧了身旁的謝庭熙, 暗下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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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兒馬球賽, 她定要好生護着子言。
待到馬球賽開始, 崔清若聽到耳旁有力的鼓聲, 受其感染, 原本只是幫崔璨處理爛攤子的心也就變了。
她聽見看臺上, 傳來将士宣讀規則的聲音。
“立毯門于毯場, 設賞格。各立馬于毯場之兩偏以俟命。衆人皆駷馬趨之,以先得毯而擊過毯門者為勝!”
王家是京城裏最愛打馬球的,既是因為他家有這麽大的場子,随意就拿來打馬球,不會有半分舍不得。
更因為王家是軍功起家,他們打馬球可不僅僅是為了玩樂,更為了不讓子弟忘了先祖的不易。
崔清若見王嬌嬌和她穿着一樣的衣服,那人身旁站着一個面孔熟悉的人,她意識到那人正是上次那個小乞丐。
王嬌嬌察覺她的目光,驕傲道:“這是我的小馬奴。”
崔清若想着上次崔嬈殺了這個人,心裏不由疑惑。
她是了解崔嬈的,那人雖說自上次大病一場後,便性情大變。
但終歸不算個魯莽至極的人,緣何做得出當街殺人這樣的事?
她眼裏眸色不明,只盯着那馬奴的異瞳。
王嬌嬌見她的動作,道:“崔夫人,該不會是看上這馬奴?我也覺得他這雙眼睛生得好看。”
崔清若堅定搖頭,“并未。”
她只是想到崔嬈那日,仿佛在看清這人面容時,才忽地變了臉色。
而這人臉上最為突出的就是那雙異瞳,崔嬈到底是與這人有什麽過往?
奈何,她還來不及細究,就被那角聲驚醒。
馬球賽開始了。
雙方各有四人參與這次比賽,謝珩之那邊都是他的友人。
平日裏,大多聚在一起吟詩作畫,打打馬球,投投壺什麽的,自然是默契的。
對比之下,崔清若他們并不熟悉,甚至此前都從未一起打過馬球。
故而起初的交鋒裏,崔清若他們屢屢落于下風。
謝珩之此人打馬球,倒是和他寫的文章沒有半分相似。
不見半分濟世安民的溫潤,只餘黃沙飛揚中藏着的殺意。
崔清若見謝珩之的動作,他手持着鞠杖,明明幾次可将彩球擊至毯門邊,卻幾次放過。
她忽然察覺到不對勁。
因為她自知自己不精于此藝,原就是讓最喜歡打馬球的王嬌嬌,始終負責攔着謝珩之。
她與子言只負責墊後,防着其他人影響了王嬌嬌。
只餘崔嬈,她騎着馬在不遠處接應,只待王嬌嬌搶過謝珩之的球,傳到她處即可。
可謝珩之幾次放着贏的機會,遲遲和她們周旋,不知是在等什麽。
崔清若皺了皺眉。
不管了。
在王嬌嬌與謝珩之對峙時,她迅速縱馬輕躍,衣袂飄飖,鞠杖高揚,登時搶過了謝珩之的彩球。
她并不貪功,在下一刻,沒有一絲猶豫把球傳給遠處的崔嬈。
崔嬈接過彩球,只可惜她終究多日不行于此道,手上一時生疏,用力太大一時偏了方向。
旁邊侯着的侍從,宣讀道:“出界。”
崔嬈煞白了臉,道:“姐,我不是故意的。”
崔清若擺了擺手,只是她心裏還在考慮謝珩之的意圖,沒多的心思安慰她。
王嬌嬌倒是豪氣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多大點事兒,我見你要殺阿奴時,也沒見你這般害怕。”
她口中的阿奴就是那小馬奴。
謝庭熙原本一直騎着馬,沉默不語站在一旁。
當馬球賽繼續開始前,他卻路過崔嬈旁時道:“等會兒,你姐的球,你別接。”
他明白謝珩之要做什麽。
多年前,大皇子在馬球場上瘸了腿,如今謝珩之想讓他也在這馬球場上丢點東西。
只是,謝珩之不知道這招,很多年前他就用過了。
并且,成效還算不錯。
大皇子瘸了腿,而那個姓謝的瘋女人,這些年縱然讓宮裏的女人生不了孩子又如何?
她和她的瘸腿兒子,照樣不是要被太子一個傻子壓一頭。
對于她這樣貪慕權勢得魔障的人,不亞于用刀一寸寸剜去骨肉。
謝庭熙瞥了眼遠處的謝珩之,他原本暫時不打算動這個人的。
如今,他反悔了。
繼續這局時,仍是王嬌嬌在前面負責攔下謝珩之,至于,崔清若仍然選擇接應她。
這一次謝珩之不再固執地不傳球,也不突破重圍,他自然地讓王嬌嬌搶過了球,然後,他騎着馬落在他們那群人的最後面。
謝珩之的跟班們,想要攔下王嬌嬌,崔嬈和崔清若同樣時時盯着他們。
就在王嬌嬌把球運近那毯門附近時,崔清若忽然意識到,謝庭熙一直沒有候在她身後。
她掉頭往身後看,一瞬間,吓得臉色盡白。
謝珩之的鞠杖即将落在,謝庭熙騎着的那匹馬的後腿上。
這王家養的馬那都是西域的寶馬,不僅是品種優良,善于作戰,其脾性也不小。
這馬若是受驚,背上的人,輕則瘸腿殘疾,重則沒了命都是有可能的。
她顧不得再幫王嬌嬌打掩護,立刻飛身打馬而去,用手中的鞠杖緊緊攔下謝珩之。
托崔璨的福,她是跟着他學過武的,她瞧着弱不禁風的樣子,實際上,手上的力氣一點不比男兒小。
謝珩之一時都掙脫不開,被她撬開鞠杖,那鞠杖被她用力一揚,從這人手裏脫了出去。
那邊王嬌嬌将球自然地打進了毯門,贏得了這場馬球賽,衆人才發現他們此處的不對勁。
謝庭熙望着擋在他身前的崔清若,默默收起了已經拿在袖口的暗器。
他閉了閉眼,斂去眼裏的兇狠,再睜眼時,潋滟明光,只剩望向這人的默默情深。
作者有話說:
注:那段打馬球的規則出自《資治通鑒》“凡擊毯,立毯門于毯場,設賞格。各立馬于毯場之兩偏以俟命。神策軍吏讀賞格訖,都教練使放毯于場中,諸将皆駷馬趨之,以先得毯而擊過毯門者為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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