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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清荷是什麽時候養成現在的性子的?

崔清若想了想, 忽然疑惑,在她的記憶裏,崔清荷小時候是沒這麽讨厭的。

要真說起來, 好像是長姐與太子的婚事定下來以後。

崔清芙沒嫁人時, 母親一直忙着促成她與太子的婚事, 別說崔清荷,就連那時尚未藏拙的自己,都得不到太多關照。

只是比起崔清荷, 她那時總是在母親面前更得臉幾分。

現在想來, 五六歲的幼童最是容易嫉妒, 或許就是那時候崔清荷就讨厭上她了。

崔清若知道這人是被別人教壞的,再加上崔清荷是幼女, 總是比旁人更受寵幾分。

後來,她故意藏鋒不露,這人又與崔清芙關系好, 與她的關系自然就差了

崔清荷不懂她話裏的深意,道:“崔清若,你什麽意思?你咒我?”

崔清若氣得想讓下人把她丢出去, 她實在不知這人是怎麽長的腦子,為何什麽都想不通。

崔清若道:“你以為崔家能走到今天靠的是什麽?”

崔清荷聞言挺了挺胸膛, 驕傲道:“當然是靠崔家的百年積澱, 還有爹爹!爹爹可是吏部尚書!不然還能是靠什麽。”

崔清若有時候都不明白, 他們家三姐妹明明同父同母, 為什麽性子會這般不同。

崔清若道:“崔清荷你好好想想, 世家裏誰家沒有三品以上的大員。”

倒也是有的, 那就是謝家, 不過正因謝家朝中無人, 所以這些年才會衰頹至此。

她忽然話鋒一轉,“可崔清荷你想過沒有,先帝在時的世家是何等風光。”

別說三品大員,那時的世家是真正的把持朝政。

否則為何有“娶妻當娶王家女,嫁人當嫁謝家郎”的坊間傳言?

王家曾經可是有過一門三後的盛景,至于謝家,鼎盛時期的謝家可是連皇帝都說換就換的。

崔清若道:“父親能夠一直坐在這個位置,不過是陛下信任他。”

這些年丞相大多是寒門子弟任職,世家裏只有他父親和王家家主的官職夠高。

一個吏部尚書掌朝中官員調動、述職、獎懲等事;一個任太尉,且在漠北有百萬駐軍。

看似是世家裏的獨一份榮光,又何嘗不是險境。

崔清若問:“你可知為何這些年,謝家會衰落,而崔王仍能屹立不倒。”

崔清荷望着她,頭一次沒有很快答話。

崔清若道:“王家有王皇後,有太子,還本就比不上曾經的崔謝,所以陛下信任;崔家父親是明确站在皇帝那邊,有的是從龍之功。”

“如果将來新帝登基,若是太子便罷,若是大皇子,你覺得崔家和王家會是什麽下場?”

崔清荷素來就是跟着崔璨玩鬧的,如今崔清若突然和她說這些事,她其實是聽不懂的。

在她簡單的認知裏,崔家的姓氏就給予了她無上榮光。不論是貴女的聚會,還是旁的什麽人說的話。

崔清荷只需一句“我是崔家四姑娘”,便可以輕而易舉得到無數。

世人羨崔家,她從未想過,有一日,崔家或許也可能傾覆的可能。

崔清若道:“長姊在時,是東宮太子妃。如今,她不在了,我又嫁了人。你說……往後,該是誰撐起崔家的榮耀?”

崔清荷道:“不是還有崔嬈嗎?”

崔清若搖頭失笑,“她已經要說親了,況且,你是母親的親生女兒。”

崔夫人能夠做得出給她下藥,想将她送給太子的事,未必舍不得崔清荷。

崔夫人此人唯利是圖,若是能換得榮華富貴,什麽不願意給出去。

崔清荷疑惑,在她的認知裏,娘親雖然嚴厲了些,手段強硬,但對她一直十分疼愛。

她并不理解,崔清荷若說的這些事。

崔清若道:“你自己後面回了崔府,小心幾分便是。”

崔清荷哼了一聲,道:“你就是騙人的,娘親最疼我了。我又不是你。”

崔清若見她實在不聽,知道與她多說無益,便停了話頭。

這場看得見,卻讓她不明白的風波,也不知道最終會撼動哪些人。

“公子,這次長公主怕是翻不了身了。”

許子義心中得意,這麽多年了,他總算是扳倒了長公主,也算是為他的兒子報了仇。

當年皇帝會賜死他兒子,其中便有長公主地煽風點火。

那人一直覺得她是王徳音的人,素來是對他沒什麽好臉色的,甚至還成了害死他唯一孩子的推動者。

謝庭熙捧着大理寺搜集的罪證仔細校對道:“不過是些賣官鬻爵的小罪,就算把殘害皇室血脈算上,都不過只是一杯鸩酒,三尺白绫。”

長公主這樣死了,多可惜。

她不願想起在冷宮艱難的日子,一刻都不願意再讓人看不起,這樣的人讓她就這樣死了,才是讓她體面。

謝庭熙想,既在乎名聲,那就毀掉名聲:既不想被人瞧不起,那就叫她為世人所輕。

他吩咐許子義:“告訴雲非月,可以動手了。”

許子義領命而去後,謝庭熙又看了這些罪證至子時。

更深露重,明月不明,秋意蕭瑟,他推開窗望着外面不算好的月色。

果然,當官一點真無趣,還沒東街最難吃的點心有趣。

這些事務實在無趣,像是一團亂麻,最後一條條理清,才發現不過幾方勢力地角逐。

如今長公主那一派,怕是該退出這場較量了。

謝庭熙想起暗衛說的,崔清若将崔府管得井然有序,沒有半點錯漏。

那人總是這樣,在外面和三教九流的人,能談得相見恨晚;管家裏的事,也能拿出後宅手段,讓府裏的人歇了不安的心思。

謝庭熙想,京城的秋天總是很冷的,他住了二十年都還未住慣。

也不知道天漸寒,那崔清若記不記得自己換新衣。

崔清若喜歡這裏嗎?如果喜歡,往後就長住,若是她也不喜歡,不如換個地方。

他正凝神不知想什麽,就聽見門外驟然響起敲門聲和一陣腳步聲。

“公子,雲非月殺了謝珩之。”

謝庭熙取下披風,推開門便走,衣袂掠過處帶起一陣秋葉輕顫。

他問:“我不是與她說,莫要随意胡來?”

許子義道:“這……我亦覺得奇怪,雲姑娘不是這樣不穩重的人。可這……”

謝庭熙忽地停下腳步,對許子義道:“不對。”

謝庭熙吩咐道:“你帶幾個得力的手下,去雲非月那裏。”

“我去天牢。”

長公主坐在天牢的角落裏,這裏唯一能稱得上“床”的木板上,鋪了一層破舊的棉被。

其中一角破了洞,白色的棉絮掉了一大塊,染成了肮髒的黑色,還塞了些許稻草稭稈進去填充。

她失神地仰頭,望着牆上小窗,沒有月光,夜色包裹住她,掙紮不開。

姜雲瑤想起很多年前的冷宮,也是這樣的寒秋,不,比這還要冷得多。

皇兄發了高熱,她去夜扣冷宮的門,卻始終無人應她。

冷宮裏什麽都沒有,她就只能把自己為數不多的衣裳,拿去湖裏浸濕,然後用來給皇兄降溫。

那時皇兄說什麽呢?

姜雲瑤轉動一下眼珠,形容枯槁的臉上,浮現幾分懷念。

皇兄說:“阿瑤,兄長答應你,日後我會爬得高高的。兄長,會讓阿瑤成為全大虞最快樂的姑娘。”

可惜,時移世易,不複當年。

皇兄如今有的是宮人伺候,再不需要唯一的妹妹照顧他。

同樣她也不再是冷宮裏,一無所有的小公主,她如今是金尊玉貴的長公主,她有夫君,有兒子。

皇兄再做不到讓她做最快樂的姑娘,同理,她也做不到滿心滿眼只為皇兄考慮。

就像此番她害太子妃一樣。

原因無他,謝珩之養了外室,她想為他說門好親事。

謝庭熙的婚事都是皇帝欽賜,她怎麽能允許自己的孩子,還比不得一個外室子。

既然皇兄不願意為她的兒子賜婚,她就去找了皇後。

謝靜言那人素來是利益當先,謝靜言答應了她的請求,只是代價是她要幫謝靜言除掉太子妃獨子裏的孩子。

姜雲瑤怎麽也想不通,明明皇兄肯定也是不願意崔家的女兒生下孩子的,明明皇兄最是疼她了。

緣何這一次卻始終揪着不放。

她聽見遠處有腳步聲傳來,像是女子的腳步聲,随着遠處燈火的靠近,她看清來人的面容。

姜雲瑤道:“是你。”

沈清臣望着眼前的長公主,滿身灰塵,精致的妝容早就沾了淤泥,倒不見往日的趾高氣揚。

反而讓人想起多年前的那個冷宮公主。

沈清臣道:“我來看你。”

皇後派人去殺謝珩之的人,怕是已經到了那別院。

至于他……他是沈家的庶子,如今沈家表面支持謝皇後和大皇子,他是奉旨來除掉此人的。

“你來做什麽?來看我笑話嗎?”

長公主語氣諷刺,她恨這個人遠勝過恨王徳音。

她對王徳音是嫉妒,對這個人卻是瞧不起。

當年,她最先認識的不是王家姐妹,也不是謝如晦。

這人是皇兄的伴讀,他雖是旁系庶子,卻也生得清隽,又端方有禮。

其實,她最初愛的是他。

可惜,這人瞧不起她。

她永遠忘不了,自己熬了好幾宿繡的腰帶,千叮咛萬囑咐讓皇兄送給他。

她等來等去,等了半個月,最後卻在謝家的湖心亭上,看見那條腰帶。

一問才知,是前些日子賓客扔掉的,只是後來謝如晦讓人撈了上來。

她拿着那條腰帶,哭得不能自已。

人生的第一次心動,卻被旁人這般踐踏。

淚眼朦胧間,一道溫潤的男聲落入她耳朵,她擡眼望見了宛如谪仙人的謝如晦。

他笑道:“公主別哭,妝花了就不好看了。”

作者有話說:

今天日萬(挺起我驕傲的小肚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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