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節

腹，仁，還好，還好不是你，還好你是安全的。

漸漸的，我放棄了掙紮，想着仁，屈辱和惡心的眼淚剛從眼睛裏溢出，便被布條吸得一幹二淨，也好，我根本不想哭的，如果換作仁，一定會哭，哭得很大聲，我說過沒有人可以讓仁哭得那麽傷心，所以，自己也不可以，話說回來，今天我好像害仁哭了也，對不起，仁，對不起，我也不想的。

我朝天躺着，身上那個人的動作已經忽略了，原來人真的可以達到這種境界，耳邊還有濃重的喘息聲，我的回憶卻像潮水一樣蔓延過來，把那些不想聽到的聲音統統覆蓋掉。

我有一個不算美好的童年。

我的童年裏有一棵植物，叫做香葉蓮。

五歲的時候從家裏逃出來，沒有地方去，在街上游蕩的時候，一個賣花草的老婆婆給了我一盒小小的綠色植物，她說這個叫香葉蓮，綠色的弧形小葉，有些像薄荷葉的形狀，一個禮拜只用澆一次水，曬一點點太陽，就會釋放濃郁的花香。

于是香葉蓮一直陪了我一年，我的童年也随之散發出一種特殊的香味，然後直到有一天，幾近瘋狂的母親用菜刀砍了酒醉的父親，我的香葉蓮，和我的童年一起，在那天死掉了。

死亡，真的是很輕易的事情。

那是遇見仁之前的想法。

有人說當一個人的生命裏沒有任何可以留戀的人或事物的時候，他是不怕死的。因為本身已經沒有活着的動力。可是當他擁有了某樣東西以後，他會突然變的很怕死。這就是為什麽擁有越多的人，反而越害怕失去的原因。

我想，我也是這樣。

無論怎樣的來回，只要讓我遇見仁就好。哪怕被撕裂也無所謂。

“和也——”上面那人到達高潮了嗎？我無知無覺的想，可是，他為什麽知道我的名字呢？和也，仁，只有仁才會叫我小龜，而我也只願意做他的小龜。

眼前有了微弱的光線，一個黑色的人影靠坐在窗邊的沙發上，屋裏沒有開燈，我的手和腳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重新獲得了自由，痛到失去知覺了麽？我起身，整理一下自己，開門出去。

門外，一個人也沒有。我該去哪裏呢？仁，你在哪裏？在家嗎？在等我嗎？一定是的。

“龜梨和也！”手腕被抓住，我漠然的擡頭，山下智久，你怎麽在這裏？

“山下智久，你不是警察嗎？犯人在上面，為什麽不去抓他？”我微笑着問他。

“龜梨和也！你給我振作點！我是警察！可是已經被革職了！我找了你半天才找到這裏。發生了什麽事？”山下智久把我拉到車上，自己坐到駕駛座上，發動車子。

“我要回家。”我想回家，仁，我想你，我想見你。我好痛，我的身體好痛，可是我必須活着。仁，仁。

山下智久不再說話，他遞給我一件外套，蓋在我身上，他的表情好嚴肅，因為仁，所以你也關心我嗎？

車子開得飛快，那是我熟悉的家，燈火通明，裏面有等着我的人。

山下智久為我打開車門，扶着我，仁，我回來了，我愛你，我有好多話要對你說。

門開了，我看到仁擔心的臉，還有後面中丸的臉，仁一把抱住我，仁，我好痛，可不可以先松手。

“小龜，你去哪裏了？我好擔心你！怎麽一聲不坑就走掉了嘛！”

溫暖的，可是反射性的推開，不，我不想的。

“仁，我好累，有事明天再說好嗎？”我用完最後一點力氣，支撐着走進樓下的洗手間，鎖了門，打開水龍頭，再也使不出半分力，任憑仁敲着門，無論如何也擡不起手去開門。

“小龜，到底怎麽了？你說話啊？你不要不理我啊——”仁執着的敲着門，我的眼淚卻刷刷刷地滑落，對不起，我真的沒有力氣去面對你，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好痛啊，皮膚一碰也碰不得，好痛好髒，不可以讓你發現——

“小龜，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告訴我好不好？為什麽是p送你回來的？你去了哪裏？為什麽你一回來就這樣？為什麽？為什麽不理我？”仁的聲音開始支離破碎，然後好像有人拉開了仁，謝謝，謝謝了。

你知道的，這個笨蛋就是這麽任性——

心底裏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圍繞：其實龜梨和也你也好不到哪裏去。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只是需要靜一靜，僅此而已。

水嘩嘩的流着，這些，能沖得掉嗎？

好久好久，外面一片安靜，我換上毛巾架上的浴袍，拖着破碎的身體走出去，樓下燈還開着，山下和中丸都已離開，我摸着樓梯的扶手，一步一步挪動身體。

房間，伸手，開門。

仁躺在床上，只開一盞小燈，卻映得他的目光閃爍明亮，他看到我，立即別過臉去，對不起，剛才那樣子，你也受傷了吧？都怪我不好。我爬上床，雙手從後面抱住他，仁的身子微微一顫，随即軟下來，想轉身。

“不要動，就這樣。”

我輕輕的說。

他果然一動不動，任由我抱着。仁，你真聽話。

“仁，我愛你。”嘴角向上彎起，終究，我還是說了出來，不管你有沒有聽到，我已經作出了承諾。

我一直都相信着，愛一個人，就不應該給他負擔，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不管是不是為了對方而付出的，都不應該讓對方知道，我是這麽認為的，愛他就要讓他快樂。而一些事情不知道遠比知道來的好。所以這件事，讓我獨自承受就可以。

“仁，”我支撐起來，仁扭頭看我。

湊上去，嘴唇碰一下他的，至少這裏是幹淨的。睜開眼，看見仁驚訝又有點羞澀的表情。

“小龜，其實，其實我也愛你。”

“我知道。”

“你怎麽知道？”

我笑了，摟住他的脖子，看着天花板。

“因為我愛你啊，所以你想什麽，我統統都知道。”

第六話

自從那天後，我便沒有去過公司。中丸打過一個電話問我，我告訴他想要休息一段時間，無論怎樣對社長交代都無所謂。然後中丸答複我，說很奇怪，社長對于這件事情，什麽也沒有說。

然後是關于那天襲擊者的調查。我想我有必要和山下進行一次比較正式的談話，當然要避開仁，直覺山下應該知道很多事情。

“草野，真是麻煩你了，拜托在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好好保護仁。”小草鄭重其事的點點頭，我放心離去。

我知道，其實中丸也在調查這件事，雖然我沒有說出那天發生的事，但相比聰明如他也已經察覺了什麽。不過既然他沒問，我也沒必要對他交代吧。他查他的，我查我的。不過不要問我為什麽不找自己的直屬手下保護仁，因為我也不知道。

和山下約在神社見面，布道的兩邊櫻花早已凋謝，美麗的東西總是顯得如此脆弱。人的生命也是一樣。

我不太相信祈願這種東西，如果祈願真的有用的話，這世界怎麽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呢，但是它存在，就一定有它的理由。美好的願望，才是真正支撐人繼續下去的原動力吧。

雙手輕輕合十，舉過額頭，閉上眼睛，腦海裏卻一片空白。春天都快過去，冷風卻還不時鑽進衣領。

“山下君來了有多久了呢？”我緩緩放下雙手。

“呵呵，我以為龜梨是不會相信這種東西的。”山下輕笑，好看的眼睛眯成月牙形。比起我的單薄格子襯衣，他倒套上了一件淺駝色的毛衣，果然是比我有常識的人嗎？

“信念這樣的事，信則有，不信則無。”我深吸一口氣，雙手插進了褲子口袋，真冷呢！

山下示意我走下去，随便挑了一個長凳坐下。我用手指劃了一下凳子，坐好。

“龜梨君很愛仁吧？”

微微挑眉，很明顯吧？

“是這樣沒錯。”無意否認，不如大方承認。

“我知道龜梨君第一次見到我以後派人調查了我的身份。”他倚在椅背上，似乎懶洋洋的樣子。

“難道山下君革職的事情和這件事有關？”我揣測。

“好朋友和黑道混在一起，怎麽說也說不過去，為了不再看別人的臉色，其實是自己請辭了。”

“仁可是什麽也不知道呢！”

“那是因為龜梨君把他保護得好的緣故啊！”

我低頭笑。我所竭力保護的，不就是這樣嗎？

“其實自動請辭的我，也是為了保護一個人。”山下看了我一眼，“大概我和龜梨君，是一樣的。”

我見過很多人，很多人的眼神，有的陰晴不定，有的浮波流動，很少有人的眼睛可以像山下智久這樣平穩安谧，仿佛細水流長，是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