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麻煩

第48章 “麻煩。”

周二,進入競賽班第二輪選拔的同學名單已經确定了。

教學小組将名單發給每個班的班主任。

宋柏楊從孫惠芸那裏拿到通過第一輪選拔名單,帶回班級,進教室的時候正巧踩着上課鈴響,只能等到下課再把名單貼在班級公告欄上。

下課鈴響,宋柏楊不敢多耽擱,拿着名單正要離開座位,忽然聽到身旁的方文澤在喊自己的名字。

“……宋柏楊,能把名單先給我看一下嗎?”

方文澤原本正對着課桌而坐,因為腿腳不便,此刻只能緩緩地扭着腰将自己的上半身旋轉九十度,對着宋柏楊小心翼翼地笑了,“我腿不方便去後面。”

宋柏楊伸手,手裏是薄薄一張紙,挂着零星幾個宋體黑字,“喏。”

“謝謝。”

方文澤試探地伸出頭,他的視線在名單上搜尋,似乎在尋找什麽,很快目光落在一處——自己的名字上。

莫名地松了一口氣,方文澤卻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相反,眉眼間蘊含着一種果然如此的安心。

“謝謝,我看好了,你去後面貼吧。”方文澤收回了視線,轉回身體,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宋柏楊也就大步流星地走到公告欄前,才用透明膠帶将排名表粘好,背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宋柏楊下意識得一個激靈,回頭看——

“江!君!”

鬼鬼祟祟的江君站在宋柏楊身後嘿嘿地笑。

兩人一齊伸頭去看通過數學競賽第一輪選拔的名單,并如願在其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宋柏楊順便幫周池嶼找了一下,果然周池嶼的也在其中。

上面一共有八個名字,宋柏楊記得最開始班裏有十個人報名,也就是說通過率高達百分之八十。

畢竟是重點班,放在平行班,通過率可能不足二分之一。

江君沒有立刻走,反而繼續研究名單上的其他人,于是他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他指着名單的某一處,“宋哥!好奇怪啊!”

“怎麽了?”

“宋哥,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方文澤不是沒有參加第一輪選拔的考試嗎?他那個時候腿已經摔斷了,還在躺醫院裏養傷呢?所以他為什麽會在這個名單裏?”

宋柏楊暫時地沉默了。

看着宋柏楊臉上變換的神情,江君不由得追問:“怎麽了宋哥?怎麽不說話了?這事你有了解嗎?”

宋柏楊緩緩地搖了搖頭,“沒有了解。”

他又對着江君補上一句,“不過這事我以後會留意一下,有消息了就告訴你。”

“好嘞。”江君盯着名單上方文澤三個大字,很鄙夷地說,“希望他別又搞什麽特殊。”

宋柏楊沒有接話。

聯想到一些細節,他也不敢确定了。

畢竟孫惠芸也不是沒有為方文澤破壞過學校秩序的公平性。

早在前幾天中午孫惠芸前來關心方文澤的腿,并且叮囑對方腿不方便,路上容易磕到碰到,不要繼續去階梯教室上課的時候,宋柏楊就覺得奇怪。

按常理說,方文澤沒有參加第一輪選拔考試,就絕對不可能進入下一輪的課程培訓,也就不需要千裏迢迢趕到階梯教室去上課。

所以孫惠芸更不需要特意叮囑這一句,因為這是常理可以得出的結果,方文澤根本不需要孫惠芸來多言。

孫惠芸之所以這樣說,好像她篤定方文澤可以通過第一輪的選拔,進入到第二輪的培訓。

而且方文澤的反應也很奇怪,聽到孫惠芸的叮囑并不驚訝,剛剛在名單上找自己的名字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喜。

仿佛他也早就知道自己一定通過第一輪的選拔。

事情開始變得細思極恐。

宋柏楊邊想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才坐下來,又聽到方文澤和自己搭話了。

“……宋柏楊。”方文澤輕聲說,“我剛剛看到你也進了,恭喜你。”

宋柏楊皮笑肉不笑,“也恭喜你。”

方文澤低頭,靜默了一會兒,才擡起頭繼續說:“第一輪考試的卷子好難啊,我做的時候都被打擊到了,還以為自己一定沒戲了……”

宋柏楊正好趁機追問:“你不是腿斷了嗎?怎麽參加考試?”

“是線上……我是線上考的。”方文澤話還沒說完,自己先笑了出來,可能是覺得場面過于滑稽,“周六上午,我躺在病床上,網不好,延遲幾分鐘才接收到試卷,攝像頭是打開的,我母親舉着筆記本全程錄像,我就看着電腦寫,到點拍答案傳給老師。”

“哦,這樣啊。”

宋柏楊也跟着笑了笑,心裏想的卻是,慣性思維讓他差點以為方文澤再次蒙受孫惠芸的特殊照顧。

如果方文澤沒有撒謊的話,這件事孫惠芸處理的還算公平公正。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數學競賽是整個高二數學教學小組負責,所以孫惠芸沒有辦法徇私舞弊。

同時也有另一個猜測,宋柏楊覺得方文澤好像在特地和自己解釋這件事。因為這個話題的開啓怎麽想都覺得刻意。

十一月底的氣溫已經急劇地下降,穿在身上的校服越來越厚,天氣時晴時陰。

有的時候宋柏楊不得不承認,人和人之間所謂的交情和地理位置有很大的關系。

就比如同在一個屋檐下的兩位室友,生活習性不和以至于到了互相幹擾的地步,但是大多數人還是選擇忍耐,維持表面上的和睦相處。

除非矛盾到了無法調和的境地,才會去找宿管阿姨請求換宿舍。

很顯然,宋柏楊和方文澤的之間的矛盾還不至于到這個境地,宋柏楊又是做事喜歡留幾分餘地的人,更不可能對方文澤冷漠地處理。

當然也不可能和方文澤交心。

所以他們只會是浮于表面的朋友。

時間一長,稍微混熟一些之後,方文澤會去問宋柏楊語文題目,宋柏楊不拒絕,因為沒有拒絕的理由,他能做的只有從不主動問方文澤題目。

但是宋柏楊能感受到方文澤好像在逐漸地依賴、信任自己,事情又開始變得麻煩起來。

雖然能理解方文澤這樣做可能是因為太缺朋友。

畢竟宋柏楊覺得方文澤和王棟也是浮于表面的朋友。

這事還沒法和江君說,以江君直來直往的性子無法理解折中的藝術,大概只會扔給宋柏楊一句,“那你以後別理他就好了。”

好在還有周池嶼。

借着一起去給方文澤打飯的功夫,宋柏楊在去食堂的路上簡單地向周池嶼訴說了一下自己的煩惱。

“我還以為你意識不到呢。”周池嶼哼了一聲,用腳踢了踢路上的碎石。

宋柏楊苦笑,“怎麽可能意識不到?”

“沒有什麽好的解決辦法。你也做不到每天給方文澤帶飯,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交流。”周池嶼皺眉說,“只能等你座位換回去,你不和方文澤做同桌,你們就會慢慢地疏遠了。”

宋柏楊無奈地搖了搖頭,長嘆一口氣,“艹了,還有半個月。”

周池嶼聽了之後心裏也不舒坦,他低着頭,悶悶地說:“方文澤在班裏不是還有一個王棟嗎?幹嘛要纏着你啊?”

“雖然方文澤和王棟,不像是一個世界人,也不知道怎麽成為的朋友。”

宋柏楊想了想,“可能是因為他們都是被班級孤立的人吧?”

“王棟因為不學無術,在班級裏,其實也處于被邊緣化的狀态。這時候只要王棟稍微向方文澤示好,方文澤就會接受這個朋友,畢竟我覺得人還是很難忍受孤獨的。”

周池嶼思考了一下,“不過我記得,王棟的人脈好像挺廣的?我那時候在文科班,我們班就有幾個同學放學有事沒事就和王棟去打籃球。”

“對。”宋柏楊點頭,“所以或許對于王棟來說,方文澤就是他衆多朋友中不起眼的一個,泛泛之交,表面的朋友,除了成績好,能借王棟作業抄,沒有什麽其他的特點。方文澤摔斷腿之後,我印象中王棟只幫方文澤打過一次飯。”

“方文澤應該能感覺出來吧?”

“我們兩個外人都能感覺出來。”宋柏楊又嘆了一口氣,“都是高中生了,他又怎麽會不明白?只是不戳破罷了,不戳破,至少他方文澤在班裏還有王棟一個所謂的‘朋友’。”

周池嶼看向宋柏楊,說的話一針見血,“所以,很可能在方文澤眼裏,你現在對待他最真誠的一個人了。”

“而且我覺得每個人對于表面功夫的定義是不一樣的,你認為的那些表面功夫,或許對他來說,已經是罕見的真誠。”

“所以說真是艹了。”宋柏楊痛苦地抓了抓頭發,“人際關系真是門藝術。”

“總的來說,還是我太熱心了。”

周池嶼卻沒有附和宋柏楊,“可是你不熱心,我們也不會這麽快就熟悉了。”

聞言,宋柏楊一怔,“也是。”

周池嶼說的是對的,宋柏楊這學期确實幫過周池嶼好幾次,幫他搬過桌子,帶他去老劉辦公室查成績,幫他在無味信息素洩露的事件中解決孫惠芸有失偏頗的責難。

兩人的交集這才變得多了起來。

否則單靠“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可能一個學期過去了,兩人都還只是點頭之交。

“還有件事,我必須要提醒一下你。”周池嶼又說,“上周,有一天你有事走不開,那天是我給方文澤帶的飯,他向我打聽你的喜好,還問我有沒有你的手機號碼?”

說完,又添了一句,“哦,問過不止一次。都是趁你不在的時候。”

想想,再添上一句,“不過我啥都沒透露,只說不知道。”

宋柏楊蹙眉,“不是,他為什麽要向你打聽啊?你也是這個學期才轉來我們班的啊。”

“他沒的選擇,最近也只有我們倆和他走得近。他總不能向你本人打聽吧?那就只有我了。”

“而且他是omega。”周池嶼沒有明說,“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懂。”宋柏楊眉毛糾在一起,“哎呀,這事怎麽變得這麽麻煩啊。好在還有兩個星期我就要坐回去了。”

頓了一下,突然意識到什麽,“哎,不過上周的事情你怎麽這周才和我說啊?”

“因為本來沒打算告訴你,萬一你知道之後真給了呢?”周池嶼垂眸,小聲說,“我不想你給他手機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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