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糖水鋪
許清風講曳生貴人多忘事,洛薩當年也在論壇上發過言。
記不起美利堅,曳西疆倒想起問另外一件事,關于同一個女人。
“洛薩跟利普的解約官司,走到哪一步了?”
他對服務生招手,讓對方提一壺熱茶,再親手給自己和許清風續上烏龍。
“無大礙,洛薩手上有利普事先違約的證據,未按比例分紅,打到最後的最好結果是庭內調解,最壞呢就是撕破臉,雙方各打一板,賠償啰。”
橘紅的熱茶湯在杯中打卷翻騰,許清風目光沒有焦距,幹笑一聲,“小小的違約賠償,只要曳生願意出手,不會擺不平。”
咔嚓。
蘇蕤手中第二個螃蟹大鉗飛走,更尴尬。
那晚在河豚別館,玄少欽提及灣區商圈的私下傳言,洛薩的後臺是曳西疆啊。
避風塘的油污飛濺,曳西疆連帶遭殃,大衣上污跡點點。
“sorry阿,大佬。”蘇蕤展開油跡手掌,表示自己好無辜。
曳西疆放下茶壺,抽一張餐紙,自己擦拭後,将整盤避風塘炒蟹端到面前,遞餐紙給蘇蕤,讓她淨手。
蘇蕤只需要安靜坐好就好,他自己用蟹夾剝蟹殼。
“洛薩從利普跳槽到鼎峰,該出面力挺她的是鼎峰。”
一句話梳理清楚邏輯,又撇清關系,“就像她的案子不經過你許大狀的手,而是鼎峰委托給黃大狀。”
“違約的案子,我避嫌,是怕她覺得欠我一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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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龍茶太燙,許清風在果盤裏拈一片山楂,含在口中,酸勁十足,好澀口,是不是已經過期?
“洛薩走到今時今日不容易,沒有好出身,孤身到德意志念書,全靠得獎學金抵學費,打工到半夜,我從來無見過這樣的女仔,倔強只為争口氣在。”
來曼哈頓那一年,是她第一次踏上美利堅,許清風還記得,渡輪上,她說她親眼見到自由女生像阿,那是她年少的夢想。
如果許清風說得洛薩是真實存在的,那pepe見到的洛薩,已經穿好堅硬的盔甲。
曳西疆讓身旁的許清風自行感慨,未打斷,直到一碗剝好的蟹肉出現在蘇蕤身前,讓她趕緊食。
“想要出人頭地,誰人容易?”他擦着手,“洛薩手上的項目很好,她的違約案不會有意外,安心。”
一錘定音,曳生說行,必須行。
所以,曳西疆最終還是會出手幫洛薩。
蘇蕤手上的螃蟹,食之無味。
曳西疆察覺細妹蹙眉,問她,“不好吃?”
蘇蕤聞言盯住男人,用手指夾起一只蟹腿肉喂到他嘴邊,“不如Viki姨的手藝~你試試。”
男人也不見外,咬住蟹肉品嘗,“的确,不夠味。”
許清風松下一股酒勁,面無表情地旁觀二人互動。
曳西疆将烏龍茶杯遞給他,“烏龍下山楂阿,許大狀。”
鐵皮屋牆壁上挂着老牌電視機,已過時,帶雪花的畫面播放晚間新聞,裏面有騎樓街街坊的采訪,和見義勇為好市民阿堅的授獎,阿堅從鐘SIR手中接過獎章,握手合影。
主持人說時代新風,從我做起。
街坊吵成一團,都問自己第一次登新聞,靓不靓仔?
阿堅同街坊拼酒到半晚,盯住新聞傻笑,晃晃頭,一手啤酒瓶,一手戰鬥碗,坐回蘇蕤這桌,向曳西疆敬酒。
曳西疆讓阿堅給自己倒滿,也端戰鬥碗,與阿堅對飲。
敬下三碗酒,阿堅哭了,他說:“曳生是我阿堅啲命中貴人,若不是遇見曳生,阿堅還不知在何處當衰仔,也許跟騎樓街那三個一樣,後半生不明方向。”
“再造之恩,阿堅無以為報……”
文绉绉的詞,阿堅念不通順,等了半晌,曳西疆盯一眼他的塊頭,自己接腔,“以身相許就不必了,我怕吃不消。”
“……”
蘇蕤差點嗆着,姚遠一口茶噴出來,還好許清風避得快。
蘇蕤又在笑又在咳,曳西疆伸手幫她撫背,滿桌人都在笑,阿堅自己也笑,只是笑裏有心酸,亦有慶幸。
阿堅小時候呢,老窦①外出打工,常年不返家,細路每次打電話,那邊都講:掙錢的嘛,咁辛苦。從不關心學習,給二百文就将細路打發。
跟着阿婆長大,少年沒人管,不想被鎮上同齡人欺負,去當古惑仔,張口就是誰打他,他砍死誰一家。
後背紋身幾大個字,情義值千金。
問他為什麽紋這句話?
他說:前一句是錢財如糞土阿,癡線~
為幫同伴逃跑,被人追過幾條街,費掉半條命,氣到老窦要跟他斷絕關系,只有阿婆還要管他,步履蹒跚,提了包豆腐,說要他吃下豆腐,清清白白好做人。
出社會受盡冷眼,小鎮居民對他指指點點,可是阿婆年紀大了,他需要工作養活親人,最終托到同鄉帶他離開小鎮,到南洲府打工讨生活,直到六年前遇上曳西疆。
……
騎樓街的雨,時大時小,夜色已晚,零零散散二三行人,臨街水果攤都收攤。
阿堅望住那個方向,對蘇蕤講:“suri你睇,對街的水果攤老板在數錢,不知一天能賣幾文錢?②”
衆人聞言,目光聚集。
“如果不是遇到曳生,阿堅也許就在呢個水果攤前扛紙箱,也許在南洲府哪個工地背紅磚,根本無機會進入曼禾這樣的大集團,毋機會接受格鬥培訓,成為職業安保,還去海外深造,韓國的喔。”
蘇蕤誇他,“阿堅現在見義勇為好市民,時代新風,現在的阿堅已經不是以前的阿堅。”
阿堅笑得好開心,“是啊。”
蘇蕤終于理解到那日在車上,曳西疆在跟鐘sir的通話裏講,後生仔更需要這個獎。
新聞過後,電視裏放老劇《陸小鳳之武當之戰》,俠義秋倌啊,BGM響起,街坊都上了年紀,人人都會來兩句:
誓要去,入刀山
浩氣壯,過千關
豪情無限,男兒傲氣
地獄也獨來獨往返
存心一闖,虎豹穴
今朝去,幾時還
奈何難盡歡千日醉
此刻相對恨晚
願與你,盡一杯
聚與散,記心間
毋忘情義,長存傲氣
日後再相知未晚
喧嚣終落幕,孔伯和街坊與蘇蕤一行道再會。
阿堅和許大狀作為雙男主,飲得酩酊大醉,姚遠一人搞不定,把阿冒CALL來,本來是想讓他送曳生和蘇蕤。
曳西疆擺手,說他毋事,吩咐阿冒幫着姚遠,将醉倒的兩個男主角安全送回,他和蘇蕤乘的士走,讓姚遠無須擔心。
姚遠好不容易将兩人弄上二手萬事得,那曉得,許清風突然推門下車,一把抱住曳西疆。
醉得蘇蕤都拉不住。
他哽咽一下,好像要吐,“洛薩……真的好優秀嘅,不只是業務,我講得是人啊,不然不會引薦給你阿……曳生,朋友一場,莫要……莫要辜負她……”
蘇蕤聽得一字不差。
“清風,你飲多咗。”
曳西疆将他扶正,不與醉人多争,毋意思,只拍拍他,召喚姚遠,“阿遠,扶許大狀坐好。”
姚遠不敢再耽誤曳生時間,讓阿冒趕緊開車走人。
老街轉角,車尾燈消失。
乘四記送走最後一波客人,算賬關門。
飄雨漸密,此時無車,等的士。
站着淋雨不行,蘇蕤轉身跑幾步,叫住算賬的大廚,“大師傅,唔該借一柄傘?”
大廚點完最後三張錢,從嘴裏取下煙屁股,“傘?乘車走咯,半夜壓馬路?”
蘇蕤笑意甜甜,“拍拖嘛~”
大廚望向不遠處的男人,男人也在看她,大廚笑一聲,起身從破櫃子裏取出一柄,遞過去,露出黃牙,“拿去,細妹醒神,半夜莫濕身。”
對于葷話,蘇蕤猶若未聞,依舊有禮,“多謝,明日還。”
大廚扔掉煙屁股,“不用,日後多來照顧生意咯。”
蘇蕤回到曳西疆身邊,撐開傘,很舊,并不大,萬幸不破。
她想給曳西疆遮雨,曳西疆摸摸她的頭,單手接過傘,遮雨的效果實在有限,蘇蕤挽住曳西疆的手臂,身體靠近。
燈火闌珊,老街慢行,傘偏向細妹更多一點。
一直沒的士,天氣也不想兩人離去,雨勢漸大,衣角都打濕。
兩人所幸在騎樓裏避雨,前方一處糖水鋪,還亮着燈,蘇蕤指了指,“我請客咯。”
店鋪好小,樓下經營,樓上睡覺,只有五張桌,此刻還有一對小鴛鴦,身上穿校服,胸牌寫的聖喬治國中。
曳西疆和蘇蕤入內坐下,蘇蕤盯着牆上的招牌,“老板!兩份生磨芝麻糊。”
“冇芝麻啊~”
“那兩份紅豆沙咯~”
“冇紅豆啊~”
“綠豆沙?”
“冇綠豆啊~”
“……”
什麽都冇?
老板在櫃臺,都懶得起身,“你哋是關門生意,有乜嘢,食乜嘢。”
蘇蕤倒也不挑,“鋪頭有乜嘢?來兩份,熱的。”
老板這才邁腿走到後廚,打開鍋瞧一圈,端出兩碗,來到蘇蕤桌前放下,“吶,你哋行大運,蓮子桑寄生蛋茶,本鋪招牌呀。”
蘇蕤也不揭穿,等老板轉身離開,悄悄聲,“招牌?關門都賣不完。”
曳西疆摸着碗,要求不高,“熱的就好。”
蘇蕤拿匙羹舀一勺,送入嘴,蓮子松發,桑寄生蛋茶滿口甘香。
“老板毋騙人,好好味。”
成年後回到南洲府,曳西疆很少食糖水,多飲涼茶,蘇蕤開心,那就好。
隔壁那對小鴛鴦,聊着聊着,頭竟然碰到一塊,試探地親親臉頰,親親耳廓,越來越惹火,誇張到開始啃嘴巴!!!
“學生仔,書不好好念,學人家拍拖!!”
蘇蕤開始絮絮叨叨,“以後有心戀愛,冇錢養家啊~”
曳西疆笑她是不是羨慕人家。
“青春荒唐,也是一種人生資歷,到老時也有回憶可追憶。”
說得一副過來人的潇灑,“守住底線就好。”
蘇蕤舔了舌尖,将嘴角的蓮子桑寄生蛋茶水吃下,似慢動作特寫,讓曳西疆晃神,他意識到什麽不對,探手伸入大衣外兜,捉住一只小爪。
“suri?”
細妹晶晶亮的嘴角,彎成月牙形狀,“寒雨凍手啊~大佬~”
守住底線?
她倒要問問眼前的男人,“什麽是底線?”
注釋:
①老窦——粵語,爸爸,引用五代人窦禹鈞教子有方,後來五子登科的故事,以表示對父親極端尊崇。
②幾文錢——粵語,錢的單位不是元,用的文。
作者有話說:
蓮子桑寄生蛋茶,在香港旺角的老字號。
更新又遲到咗,小修一下跨越淩晨,我也唔想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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