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濕地公園裏游客不多,幾乎所有的游客都帶相機,也有一部分人攜帶三腳架,這些人三三倆倆往湖畔走去,李哲胸前挂着相機,肩扛三腳架,身後還背着一只包,在濕滑的石徑上踽踽獨行,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喊他,放慢腳步回頭看。
“哲哥!”
喜出望外的聲音,來人是位戴圓框眼鏡,學生打扮的男青年,他胸前挂一臺相機,肩上挎一只單肩包,手裏拿着一副可折疊式三腳架。
追上李哲,男青年彎腰喘着粗氣,身上的負重不輕,他顧不上緩過氣,欣喜說:“哲哥最近好忙啊,好久沒來參加群裏的活動。”
“就兩周吧。”李哲沒覺得有多久。
“已經兩周了!”
宋諾站直身體,他個頭很高,體型偏瘦,長得白白淨淨。
兩人邊走邊聊,宋諾滔滔不絕:“我跟群裏其他人都不熟,哲哥不在,我都找不到人說話,有時想請教問題,也不知道找誰問。”
湖光潋滟,初冬的陽光穿過湖畔的樹木,灑在身上。
李哲的身影如青竹勁拔,聲音平和:“群裏的人都挺和善,有問必答,你應該主動結交。”
“我不習慣跟陌生人打交道。”宋諾富有情感色彩的眼睛藏在鏡片後面,他低頭看腳下的石徑。
“我們認識之前,不也是陌生人。”
“哲哥不同。”
“哪裏不同?”
李哲擡起手臂搭在頭上,仰頭看向天空,言語輕松:“我們不也是在攝影群裏認識。”
“不一樣,我初次參加群裏的聚會,哲哥就幫過我,教我怎麽調相機,怎麽找拍攝角度。當時都沒有其他人搭理我,好像我根本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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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回事嗎?”
“有啊,哲哥真健忘。”
李哲笑了,滿目的翠綠,湖風拂臉,耳邊還有鳥鳴聲,他身處在喜歡的環境裏,身心愉悅。
耳邊叽叽喳喳的鳥叫聲越來越近,宋諾在湖邊的一棵樹上找到啼叫的鳥兒,聲音輕快:“哲哥,那是只什麽鳥?”
李哲停下腳步,擡頭一看,是一只黑頭黃腹白腮的小型鳥類,很有辨識度。
李哲說:“是黃腹山雀。”
宋諾舉起相機,他試圖拍照,距離太遠,拍出的照片不清晰,聽着鳥叫聲,宋諾說:“看起來明明那麽弱小,聲音卻很響亮。”
“飛走了。”
宋諾的聲音驚動樹上的黃腹山雀,鳥兒拍拍翅膀飛得無影無蹤。
兩人繼續往前走,找到最佳拍攝地點,那裏早就聚集一群攝影愛好者,大部分是他們攝影群裏的人。
李哲與裏邊的熟悉面孔打招呼,寒暄幾句,找了處不那麽擁擠的位置,他支起三角架,架上觀鳥鏡,忙碌一番,宋諾始終跟在李哲身旁,他也同樣支起三角架,架上觀鳥鏡。
通過觀鳥鏡觀察沙沚上的鳥類,并進行攝影。
拍鳥,是極其消耗時間的事情,需要耐心等待,并且還得眼疾手快。
初冬,沙沚上出現的鳥類還不多,等到十二月份,前來南方越冬的鳥兒基本都抵達了,運氣好的話,能拍到瀕危鳥類,李哲曾經有幸拍到一群勺嘴鹬。
勺嘴鹬,是一種小型涉禽,有一個像小勺子的黑色鳥喙。
傍晚,身邊的人們陸陸續續收拾攝影器材離開,李哲低頭翻看今天拍攝的照片,心裏比較滿意,也打算結束今天的濕地公園之行。
“哲哥,你會不會餓?等下我們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吧。”
宋諾親密地摟住李哲的一只胳膊,面上露出笑容,那是個不好拒絕的笑容。
“今天比較晚了,我回去還有點事。”李哲拿出手臂,把相機放進包裏,扭扭有些酸痛的脖子,攝影也算是體力活了。
笑容凝固在宋諾臉上,須臾,他身體靠向李哲,仰起頭問:“那下周你還來嗎?”
“應該來不了,最近比較忙。”
“下下周呢?”
藏在鏡片後的眼眸很執着,襯衣領口的扣子束住細長的脖子,使他那副模樣看起來有些可憐。
“看具體情況。”
李哲揮了揮手:“再見。”
“哲哥,下次再見。”
宋諾依依不舍地揮着手,他站在湖畔,目送李哲的身影消失在林徑。
來到停車的地方,李哲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室,他将背在肩上的背包卸下,放在副駕駛座上,打開背包,掏出手機查看。
難得放自己一天假,享受随心所欲支配時間的快樂,盡情地欣賞野外的景色,進行喜愛的攝影活動,他沒有留意手機鈴聲是否響起過,或者有信息進來。
有一個未接電話,同事的,幾條未讀信息,其中有兩條由林然發出。李哲點開林然的信息,一條詢問:“周末你在做什麽?也是出去載客嗎?”
另一條抱怨:“我也是傻,出來吹了一天海風。”
李哲嘴角微微上揚,仿佛看到林然抱怨時的模樣,一頭柔軟的頭發被初冬的海風吹亂,手臂托着下巴,露出懊惱的表情。
兩條信息都在一個小時前發來。
“今天不幹活,我在濕地公園,正準備回去,大概……”李哲低頭看手表,确認時間,“八點到家。”
信息發送後,李哲打開朋友圈,他偶爾會去浏覽林然的朋友圈,見到林然今天在朋友圈發布一張自拍照,從背景看,應該是在游艇甲板上拍的照片。
他的攝影技術不錯,照片裏有藍天,海鳥,大海,還有一張陽光燦爛的臉,和清亮的初冬海景很搭。
擱下手機,李哲發動汽車,準備回家。
冬日的天黑得很快,一眨眼功夫,天邊霞光已經消匿,黑色的夜幕降臨。
汽車行駛在路上,駛進高速服務區,李哲剛停好車,手機忽然響起,他低頭一看,是林然,立即按接通。
“太陽打西邊出來呀,你周六居然沒去載客。”
“我和幾個朋友到濕地公園拍鳥。”
“朋友?”
林然愣住,他知道李哲有攝影愛好,但沒想到李哲生活中有朋友,發出感嘆:“原來你也有朋友啊。”
想想李哲家中,連一雙給客人準備的拖鞋都沒有,而且家中極其幹淨,散發着拒人于千裏之外,毫無人情味的氣息。
聽見林然的笑聲,李哲說:“廢話。”
“也對哦,我們就是朋友嘛。”
林然這句話顯得呆頭呆腦,他稍作停頓,忽然說:“李哲,我現在就在你就家裏”
“有密碼,你怎麽進去?”
“當然是輸入密碼。”
“我好像沒告訴過你密碼吧?”
“唔,我是看到你輸密碼,就記住了。”
一陣沉默,李哲确實有小小的介意,讨厭任何人闖進自己的私人空間,甚至刻意與人保持距離,這或許是孤僻,或者是自我封閉的一種表現。
“我本來要回自己的家,不知道怎麽就将車開到你住的小區,有些累,沒多想就打開門,進去你家歇息了。”
林然意識到自己未經允許,确實冒犯,做出解釋。
李哲聲音平和:“沒事。”
擡手看表,大概還有半個鐘到家,一時竟有種歸心似箭的感覺。
李哲其實已經意識到,如果是別人未經許可,擅自進入他的房子,他肯定會表達不悅,不知不覺間,常來他家蹭飯的林然,顯然正被移出“外人”行列,而變成自己人。
八點還不到,李哲回到家中,打開家門一看,林然在客廳吃外賣,茶幾上立起手機,聲響洪亮,正在播放電影。
“我叫了披薩。”
口中塞滿食物,口齒不清,一只手上還拿着一根沾有番茄醬的薯條,用手背推了推桌上的一大盒披薩。
可樂、披薩、炸雞、薯條等食物擺滿一桌,還有手套、紙巾、番茄漿包、叉子等物在桌面四處散落,有一根叉子甚至掉落在地板上,一些食物碎屑灑在桌邊。
一向幹幹淨淨,井井有條的客廳,大變模樣,再看向吃得一嘴番茄醬的林然,李哲按住額頭。
彎下腰撿起地上的叉子,并着手将桌子稍微做下清理,李哲這才坐下,林然拿來一只杯子,給李哲倒飲料,念他:“我說你有潔癖吧,你還不承認,吃完後再收拾還不是一樣。”
接過杯子,李哲盯着林然身上披的毛毯,問:“你這是怎麽回事?”
林然似乎沒穿長褲,毛毯下是一截光滑的小腿。
“啊,我忘記了!”
林然慌亂地用毛毯将自己外露的小腿蓋住,他縮在沙發上,像只鴕鳥,面對李哲質問的目光,林然委屈巴巴:“我不知道你家的洗衣機沒有烘幹功能啊!還好,沒把衣服全扔進去洗。”
還以為別人家的洗衣機都自帶烘幹功能,沒想到李哲家這臺不是。
結合他只穿打底衣且沒穿長褲,與及洗衣機沒有烘幹功能,李哲大致清楚是怎麽回事。
看向晾在陽臺上的外套和褲子,林然一小時前才去摸過,還是濕的,估計後半夜也不會幹了。
裹緊毯子,林然低着頭,感到十分尴尬,還很沮喪,李哲看見他的窘樣,站起身,朝寝室走去,沒多久取來一條褲子,遞給林然。
李哲說:“先換上。”
林然接過褲子,背對李哲,他身上仍披着毯子,以毯子做為遮擋物,默默将褲子穿上。李哲的褲子穿林然身上顯得又寬又大,林然卷起褲筒,提了下褲腰,雖然不合身,總比穿條短褲強吧。
小媳婦樣坐在桌前,拿起一塊披薩咬上一口,想起今天被蔣鑫騷擾,林然心情還是有些郁悶。
“你在我家洗澡?”
李哲觀察到林然的頭發蓬松,是剛洗過澡的樣子,而且浴室的門大開,一條浴巾歪歪斜斜挂在牆上。
“嗯。”林然點頭。
他來過李哲家好幾次了,也曾在李哲家中洗過澡。
見李哲的視線還在自己身上,林然表示:“我洗完澡後,有拖過浴室啦。”
上次在李哲家中洗澡,林然把水濺得到處都是,又沒拖地,自己差點滑倒,那次被李哲念叨,這次林然很自覺。
“我是不是說過,不許用我的浴巾,櫃子裏有條新浴巾?”
“唔,好像有這麽回事。”
把手上的披薩吃完,林然拿起飲料吸上一口,痛改前非:“我下回自己帶條浴巾過來。”
看來以後是打算時不時到李哲家中蹭吃蹭喝,成為家中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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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李哲(按住額頭):我頭痛。
導演:我看你明明是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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