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顧霖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還是不死心地攥住男人的寝衣:“可……可以嗎?我很想母親。”

她不敢明說自己是因為母親的病症嚴重心中焦急,陸熠素來多疑,自己困在定國公府, 是無法得知外界消息的。

萬一被他察覺是袁媛向自己私報消息,豈不是害了她?

陸熠大掌撫上她的小手,輕輕捏了捏, 嗓音帶啞:“現在不行。”

“為什麽?”顧霖脫口而出,“那何時才可以?”

男人卻不肯再答, 将人攬在懷裏躺下,抵着小姑娘的烏發:“睡吧, 顧府一切都好。”

都好嗎?母親病重,又怎麽會好!他騙人!

顧霖有些生氣, 還想再争取, 察覺到身子被男人緊緊抱住,竟絲毫動彈不得, 只得放棄。

她心中一片冰涼, 眸子裏最後的一點希冀也漸漸淡去。

還是不行嗎?

努力了這麽久, 換一次出府見母親的機會都沒有嗎?她明明已經足夠努力去讨好, 而陸熠也明顯很是滿意啊。

驀的,她渾身輕顫,一個念頭從腦海中閃過, 讓她渾身冰涼──還是說, 他從前的承諾,都是騙她的……

他只不過當她是可玩弄于股掌間的趣物,一句戲言而已, 只有她當真了。

她怎麽忘了, 從一開始住進這瀾滄院, 自己就是要為奴為婢贖罪的,又有什麽身份去要求他兌現什麽承諾。

漆黑夜色中,溫潤杏眸中泛上了濕意,小姑娘用力眨了眨眼,一滴淚珠便從眼尾落下,隐入滿頭青絲中。

想救母親,還是要靠自己。

──

七日時間很快過去,林宛果然又跟着林尚書拜訪定國公府。

林尚書前腳剛跨入書房,林宛就一路來到了兩人上次見面的小花園。

見到早已等候着的顧霖,林宛下巴高高揚起,一臉得色:“你看吧,我早就料定你要同我做這筆買賣。”

她面上的施舍味道更濃,生怕對方反悔,又強調:“你放心,只要你助我成功嫁入定國公府,我就讓爹爹照拂顧家,不過醜話可說在前面,我成為世子夫人後,你要滾蛋。”

這幾日林宛生母跟她來來回回将定國公府內的人口掰扯了一遍,老太君成日禮佛不問世事,定國公也是一副與世隔絕的态度,整個若大的定國公府,就只有陸熠一人掌權,且他不近女色,至今無妾與通房,又權勢滔天,簡直是夫婿的絕佳人選。

在嫁入定國公府前,只要處理掉煞風景的顧霖即可。

不過,一個罪臣之女罷了,還是陸世子親自操刀流放,能翻出什麽浪花來?說不定沒等林宛進門,陸熠就先将人趕出府了。

林尚書夫妻二人越想越高興,林宛也很是滿意,這麽風流倜傥,俊毅如戰神的男人,哪個女子能拒絕?

顧霖瞧了眼對面異想天開的人,感慨林宛還是如從前那般不長腦子,淡淡道:“我是打算與你做這筆買賣,只是,卻不是你說的那樣做。”

“那你要做怎樣的買賣?”林宛瞪大了雙眼,戒備道,“你不會還想要賴在定國公府纏着陸世子吧!你從他剛入京就糾纏着他,還強行嫁給他,陸世子可曾對你多看一眼!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定國公府是再也容不下你的!”

這話字字銳利,就像一把刀子狠狠甩過來,要是放在從前,顧霖一定會氣得跳腳,并列出種種證據證明陸熠無比在乎她。

可是現在,她只是輕輕一笑,大大方方地點頭承認:“你說得不錯,陸熠對我半分情意都沒有,所以你大可放心,等新夫人進門我立馬就走。”

林宛沒料到她是這個反應,鬥志一下子消了下去,瞠目結舌:“顧霖,你……你吃錯藥了吧?”

顧霖依舊笑得毫無波瀾:“我的這筆買賣對你劃算得很,林大人無需冒着風險庇護顧氏,你也不用對我通風報信,我會将陸熠的喜好通通告訴你,而你,只需要幫我給沈安帶一句話。”

“表哥?你找他做什麽!”林宛一臉狐疑,想了想,眼裏就帶上了鄙夷,“怎麽,你見嫁給陸世子這條路走不通,又想來招惹表哥?我警告你,一個罪臣之女,就算表哥願意,舅舅也絕對不會答應你進門的。”

“林姑娘想多了,我并無此意,”顧霖不禁為她豐富的想像力扶額,眼見着時間不早,她唯恐被隐衛發現,就加快了語速,“林姑娘要與我做這筆生意嗎?若不願,那便算了。”

說着,她轉身欲走。

還沒往前走幾步,林宛果然在後頭叫住了她:“等等!我想好了,你給出的條件也不難辦,帶句話就帶句話,可是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敢連累表哥,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顧霖笑了,托林宛向沈安傳話,就是看中了林宛與沈安表兄妹的關系,林沈兩家因為近親向來交好,林宛絕對不會出賣沈安。

就算林宛今日不接受這筆交易,也不會對外說半個字而損沈安的聲名。

她最不想麻煩的人就是沈安,可陷入了這樣走投無路的境地,也只能在盡量降低連累沈安的前提下,再次賭一把。

顧霖回過頭,露出了近日來最真心實意的笑:“好,只是今日我不能将陸熠的喜好告訴你,你這人從小欺負我,我可要留個心眼。等你給沈安傳了話,我自然會将你想知道的告訴沈安,讓他代為轉達。”

“可是……可是你要是糊弄我怎麽辦!”林宛滿面狐疑。

“我如今是罪臣之女,顧家全部被禁足在顧府等待流放,我若是言而無信,林大人想要借顧氏人出氣輕而易舉,我不會這麽做。”

林宛細細将她的話品味幾遍,而後恍然大悟:“好!就這麽辦!”

交易達成,兩人靠近交頭接耳幾句,守在花園門口的靈月就急匆匆趕來,附耳道:“姑娘,林大人已經離開了書房,陸世子在正屋找不到姑娘人,正打算派徐大人到處尋呢!”

顧霖詫異:“這麽快?”

凡是上門拜訪的大臣,陸熠向來都來者不拒、禮待有佳,這麽短時間就被送客的,林尚書倒是第一個。

可見陸熠已經見之極不耐煩,林宛的美夢怕是要泡湯了。

顧霖不敢耽擱,與林宛匆匆告別,就帶着靈月離開了小花園。

林宛有些反應不過來,愣了很久才轉頭問身旁的婢女:“顧霖不是快要被休了麽?陸世子為什麽要還要尋她?”

──

顧霖匆匆回到正屋時,陸熠正斜靠在軟榻上飲茶,見到人進來,他深沉的鳳眸輕瞥,問:“去了哪裏?”

“我……我看今日天空放晴,就想去小花園裏尋幾支臘梅回來插瓶。”顧霖避開他淩厲的目光,胡謅了個借口,上前讨好地替男人倒茶。

這麽多天的親密相處,她對陸熠的習慣多少有了了解,更何況,她還要旁敲側擊問他喜好,殷勤點總沒錯。

陸熠反常地沒有放過她,聲音摻雜了些冷:“臘梅呢?”

“我看臘梅開得極好,就不忍心折了它,空手而歸。”顧霖抿唇,知道小花園裏的事瞞不住,主動坦白道:“正巧在小花園裏碰到了幼時的同伴,就多聊了幾句。”

“林宛?”陸熠笑得有些意味深長,長臂一攬就将她抱入懷中,鼻尖的松木香味驟濃,顧霖不自覺地蹙眉,垂頭不語。

男人眉眼飛過一抹笑意,溫熱的掌心托起她的後頸,迫使她擡起頭與他對視:“林尚書的确有嫁女的想法,可我不會娶林宛。”

顧霖不解他為何跟自己說這個,更何況她如今對這事兒半點好奇都沒有,未來的世子夫人是誰與她何幹?

相反,她倒是巴不得陸熠休妻再娶,自己好盡快回到顧府與親人團聚。

想起與林宛的交易,顧霖還是乖巧順從地“嗯”可一聲,邊将茶水遞到男人唇邊,邊小心翼翼地試探起他的喜好:“世子喜歡這碧落茶嗎?還是更愛江南的清湖尖?”

“碧落醇甜,清湖尖淡雅,都不錯。”陸熠攬着小姑娘,嗓音透着愉悅,“可我還是更偏愛碧落,醇香甜婉,品之難忘。”

說罷,他鳳眸沉沉盯着小姑娘微紅的耳垂。

顧霖并未察覺他的沉沉的眸光,斟酌着又問了幾個有關他喜好的問題,皆得到了準确的答複。

她欣喜今日自己運氣好,就這麽輕而易舉就将消息打探好了,将回應在腦海裏默念幾遍,确保不會忘記,她就想起身下榻,離開這令她難受的相擁姿勢。

哪知顧霖剛剛想要起身離開,卻又被男人一掌強勢帶回了懷中。

顧霖立刻全身抗拒,低低驚呼:“世子,現在是白日!”

一陣被羞辱的澀意湧入眼眶,她覺得自己就是個一無所有,任他取樂的玩物,不管自己願不願意,能否承受,都必須被迫迎接他随時給予的侵占。

這與勾欄畫舫中的女子何異?

可她力氣弱,根本不是男人的對手,不過片刻就敗下陣來。

風過窗扉,所有的聲音都被掩蓋,最終化為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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