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我高興還來不及”

蔣新柔坐在餐廳落地窗對面,手裏捧着一杯冰可可,四下張望無果後才插上吸管嘬了一口。

去年有段時間,她和紀時晝常常來這家餐廳。

方霁誤以為兩個人在一塊,還特別給他們準備一桌超量的菜品,其私心一覽無遺。

他對待一個人好的方式太簡單也太赤城了,這也是蔣新柔死心的原因之一。

這兩個人之間插不進去另外的人或物,方霁永遠把紀時晝放在第一位,那位置旁人想都不要想,碰也碰不到。

冰可可在口腔裏彌漫,最後餘留下的竟是苦味。

蔣新柔再次擡眼,窗玻璃上映出一個人的倒影,高個子寬肩膀,留着短硬的胡須,既成熟又英俊。

池傑比她大了12歲,第一次聽到她的告白,想也沒想拒絕了,理由是:“你還是個孩子。”

蔣新柔不死心,和紀時晝達成某種協議,兩個人一塊進出餐廳,第一回 就被池傑看破了。

男人笑着要她“別鬧”,低沉含笑的嗓音又一下砸進她心裏。

天知道最初她根本沒有注意到池傑,只是聽說方霁在這裏打工,忍不住想要看一看他。

不是抱着看她的青春,看她無疾而終的初戀這樣矯情的想法,只是單純想要看一看方霁過得好不好。

他能從那個小縣城裏出來她很為他高興,同時也明白只有紀時晝能做到如此地步,只有紀時晝能讓他心甘情願地走出那個禁锢之地,脫離那個令人窒息的家庭。

那一年她上大一,看到方霁剪了頭發,員工服都穿得那麽好看,整整齊齊又幹淨合身地穿在他身上。短短幾秒的注視,她坐在餐廳裏淚流滿面。

她是暗戀者,是旁觀者,是離方霁那麽近又那麽遠的存在。

方霁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或許也不記得她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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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前模糊一片,忽然出現一抹被淚水斑駁了的白色,有人把紙巾遞到她面前。

“怎麽?看上我們員工啦?”男人坐在隔她一桌的椅子上,“要不要他的電話號碼?我可知道。”

蔣新柔擦掉眼淚,還沒看清男人的長相,把那張紙巾攥緊在手裏,“不需要你熱心腸。”

池傑笑起來,點點頭起身道:“行,那你別哭了,送你一杯可可怎麽樣?你們小孩子應該喜歡喝。”

蔣新柔驚覺這人很可能是店長,自己剛才沒禮貌,想要補救卻只能對着男人的背影講:“不用了……”

結果她喝下去的那杯可可很甜,這家餐廳的菜品也很好吃。

那是蔣新柔整個大一學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來。

後來上了大二,關陽起哄讓紀時晝請客吃飯,紀時晝帶着他們一幫人來了這家餐廳。

一群學生開了一間包廂,方霁負責招待他們這一桌。

席間關陽再一次逮着紀時晝講話,說他騙人,明明就是混血還不承認。

關陽那洋洋得意的表情,好像自己發掘了什麽不得了的事,“你曾祖母不是俄羅斯人嗎?”

有人戳了他一下,低聲提醒:“紀時晝不是。”

關陽還傻呵呵地,“怎麽不是?”

紀時晝沒有圓場也沒有回答關陽的問題,因為方霁把備用的餐具摔碎在地上。

他和紀時晝對視,眨眼的同時毫無愧疚心理地說:“對不起。”

紀時晝問他:“真的對不起嗎?”

方霁的表情分明在說,是錯了,但不認。

他故意的。

為了不讓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但他還是重複說了句:“對不起。”說完這句話眼神橫過關陽,不那麽善意,有些挑釁。

紀時晝出聲叫他:“方霁。”

方霁立刻回看過去,眼神又溫順了,語氣裏帶着讨好:“我馬上就打掃,小晝……”

在旁人看來這就是妥妥的舔狗,蔣新柔卻知道不是那麽一回事。

方霁才不是什麽舔狗。

他分明那麽好,又那麽乖。

飯吃到一半,池傑過來找紀時晝,蔣新柔就坐在正對門的位置。兩個人打了照面,池傑想把手搭在紀時晝肩膀上,又遲疑:“你小子是不是又蹿個了?”

“沒有。”紀時晝拒絕他的手臂,和池傑一塊出了包廂。

紀時晝一出去,便有人問關陽:“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一連好幾個人連聲附和。

關陽不幹了,才有人解釋:“紀時晝他媽壓根不是師家親生的,你問的那是人能問出來的問題嗎?”

師瓊是被領養進師家的。

她和師家沒有血緣關系,紀時晝自然也不會有。

關陽愣了幾秒,抹掉腦門上的汗,“這我上哪知道去啊……真事啊?千真萬确?”

等到紀時晝回來,方霁也跟着進來了,手裏拿着一杯可可,繞過一大桌子人,把那杯飲品放在蔣新柔面前。

蔣新柔下意識看向紀時晝,紀時晝也在看她,神情淡漠視線卻精準。

明明很在意又要裝作不在意。

在蔣新柔看來有幾分好笑,直到方霁在她耳邊悄悄說:“老板讓我送來的。”

蔣新柔顧不得曾經的暗戀對象離自己這樣近,而紀時晝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黑下來,她滿心都是——他們老板是誰啊?

等方霁走了她才反應過來是池傑。

她有些好笑,把那杯可可喝下去了,還是那麽甜,巧克力味道。

池傑居然還記得她,這又算什麽?特意為她制造一個和方霁近距離說話的機會?

可她早就死心了。

犁縣發生的所有事都令她迫切想要逃離,她成功脫逃了,是她個人的成功。

她是那場悲劇的旁觀者,是流言蜚語的傾聽者,是過往故事裏沒有角色名的存在。

與在場其他人不同,他們看到表象就誤解,就下定論,就給兩個人的關系貼上刻板的标簽。

蔣新柔卻是真真正正見過方霁和紀時晝之間的相處,見過紀時晝不微笑不假裝和善的模樣。換句話說,他只對方霁任性,只對方霁說真話,只對着方霁有那麽多的情緒,只有方霁能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讓和妥協……

她見證過了,所以無法不甘心,無法意難平。

喜歡池傑的原因不明。

總不能是因為他記得自己,還送自己一杯可可。

可是當蔣新柔有所察覺之時,她印象最深刻的還是他記得自己,他送給自己一杯可可。

今天是周六,一個好天氣,她喝到一杯冰可可,比以往更具有苦味。

池傑走過來問她:“你覺得怎麽樣,我親手調的。”

蔣新柔笑起來,陽光落在她烏黑的長發上,那麽耀眼那麽青春,生機勃勃。

“不太好喝。”

##

夜晚的天色是深紫的葡萄酒,酒瓶擺滿了茶幾,還有幾瓶在地板上倒下,被小狗騎着玩。

方霁的眼睛迷蒙一片,拼命睜大了,“小晝,你喝醉了。”

紀時晝把小狗扒拉到一邊,把酒瓶一一撿起來,聲音冷靜而沉穩:“我沒喝醉,是你喝醉了。”

方霁擺擺手,靠在沙發邊緣處,“我也沒有。”

“是麽。”紀時晝把最後一個酒瓶放在茶幾上,擡起他一條胳膊,“還能自己站起來嗎?”

方霁緩了緩,把另外一只手也遞給紀時晝,雙腿用力站起來了,靠在紀時晝身上,還在嘟嘟囔囔:“你今天喝得太多了。”

“我知道。”紀時晝把他往卧室轉移。

“小晝。”方霁忽然捧住他的臉,用那雙帶着水霧的漂亮眼睛盯準紀時晝,“你不要傷心。”

“……我沒有傷心。”

紀時晝的聲音很輕又低沉,“我高興還來不及。”

方霁聽不懂了,歪了下頭,下巴磕在對方的肩膀上,連唇也一起。

他迷迷糊糊的,想不通紀時晝今天酒量怎麽這麽好,喝了那麽多酒,只比他少了兩瓶,居然也沒醉。

他喝太多了,他确實喝醉了,因為紀時晝看起來心情不好,酒杯倒滿一杯又一杯,小晝說自己見過師毅了,方霁知道在師家他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這個名義上的舅舅。

方霁不想看他難過卻沒處發洩,只能陪着一起喝,覺得紀時晝喝得太多了就偷偷把酒倒進自己杯子裏。

小晝一直沒發現。

看來是真的很傷心。

而如今他們的姿勢又那麽适合擁抱,方霁主動把雙手環在紀時晝的腰上,心裏還在想,他們不可以接吻,但是擁抱沒問題。

他想抱一抱小晝。

結果紀時晝把他的手掰開了,對他說:“方霁,把衣服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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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霁:小晝肯定很傷心,抱抱小晝

晝:我高興還來不及

謝謝大家的評論海星和贊賞!俺都有看到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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