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我是自願跟你走”

方霁既然已經知道,紀時晝也沒有再隐瞞下去的必要。

由于師瓊的刻意為之,師家還不知道他和方霁的這層關系,卻通過其他渠道得知他沒在之前的公司實習,認為他年紀太輕做事沒有定性,只知道和家裏對着幹、耍脾氣。

紀時晝不想讓他們深入了解更多,答應在師家手底下度過半年的實習期,其他的等畢業後再說。

由于老爺子的特殊安排,他和師毅成了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上下級關系。

這是他從前最恨的,放到現在竟然也能接受了。

以為只要捱過大學前三年就能自由的想法太天真了,如果不是有紀國華幫襯,他連最初選擇的餘地都沒有。

師家經過幾代人的傳承,發展到紀時晝這一代已經有點沒落的意思,主要是男丁稀少,師毅快五十歲也沒有要成婚的意思,看模樣是想把紀時晝發展成自己的接班人。

然而紀時晝上面還有那麽多表兄表弟,他本人又根本對釀酒行業沒有任何興趣。再加上師瓊的任意妄為,紀時晝究竟是誰的兒子在圈子裏公開的秘密,單單這一樁醜聞,就足夠讓他們一家人蒙羞。

但這并不能改變老爺子的想法,師家的根就在華都,讓紀時晝回來百利而無一害。殊不知紀時晝想要逃離的從來都是他們,整個師家都透出一股陳腐與病态,連帶他也一樣。不然七年前他也不會義無反顧地跑到一個僻壤小鎮去上學。

這些話他只撿了一些不那麽重要的說給方霁聽,絲毫不提之前為什麽不告訴方霁。

方霁确實不懂這些彎彎繞繞,他只知道詢問:“你真的想要回去嗎?”

回到籠子裏,回到那個畸形又病态的家。

紀時晝沒有立刻回答,過了幾秒才故作輕松地說:“反正只有半年。”

“我認為你沒有想好。”這次方霁說得有幾分篤定,“小晝你……”

他的話沒有說完,紀時晝已經把被子蓋在兩個人身上,環住他的腰,把他拉進自己懷抱又擅自把臉埋進去,“我很累了,睡覺。”

他拒絕和方霁交流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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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霁在黑暗裏眨了眨眼睛,“你明天又要早起回去嗎?”

“嗯。”

“那你這月還是不要回……”方霁的話沒說完,紀時晝的雙臂突然用力,兩個人的肩膀緊貼到一塊,幾乎難以呼吸。他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可過去沒一會兒,方霁又說:“從曙城到華都往返超過五六個小時,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吃不消。”

這是紀時晝這個月第二次回來。

十一月份天氣已經很冷了,方霁每天都會留意天氣預報,曙城和華都兩地氣溫相差了十幾度。

“不會。”紀時晝閉着眼睛,鼻尖蹭上他的喉結,“你別胡亂操心,我有分寸。”

方霁才不信,但也知道自己說服不了紀時晝。

“我每天都給你彙報行程,你不用擔心……”

“我沒有擔心。”紀時晝打斷他,過了好久,方霁還以為他睡着了,他才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說,“我想見你。”

方霁知道這種時候要裝睡,要裝作沒聽到這句話,他要僞裝好,小晝要是不好意思,下次就不會再跟他說了。

然而過去不到一分鐘,他就忍不住拍拍紀時晝的後背。

紀時晝擡起頭,兩個人對視。

“幹什麽?”

方霁笑了下,小狗眼睛亮晶晶,紀時晝抿唇,忽然伸手去摸他的尾巴骨。

方霁叫了一聲,手抓在紀時晝前襟,目光帶着點疑惑,為什麽突然摸屁股?

紀時晝似笑非笑看着他:“我看看有沒有尾巴在甩。”

##

蔣新柔在池傑那裏得知紀時晝這次是真的回去師家後顯現出一種極其複雜的神情,“他沒有和方霁說?”

“看樣子是沒,還是我給說漏嘴了。”池傑說。

蔣新柔蹙眉,想要嘆氣又嘆不出來,“他們其中肯定有人會想清楚的,不管是誰。”

她說得這般斬釘截鐵,池傑都有些好奇,“怎麽說?”

蔣新柔聳了聳肩:“總會有一個人低頭。”

“你直接說方霁會低頭不就好了?”

蔣新柔卻搖搖頭,“那可不一定。”

池傑對此充滿好奇,要知道紀時晝這個小崽子,臉臭嘴硬不是一天兩天了,鮮少有人能忍受他古怪的脾氣,池傑是年紀大了,對年輕人有一定的包容力。

方霁和他朝夕相處,忍耐力實在令他佩服。

蔣新柔在很多人臉上看到過這幅表情,他們始終不明白方霁為什麽那麽聽紀時晝的話,在那些人眼裏紀時晝對方霁也沒有多好。

“我知道紀時晝為什麽不想跟方霁說……我大概能才猜到。”

蔣新柔有關犁縣最後一點回憶也是有關于這兩個人的,集訓回來後大家的神經都緊繃着,要用短短三個月的時間猛補文化課,還要煎熬等待自己報考院校的合格證書。

那陣子過得渾渾噩噩,她記得回來時還好好的,高考前的一個月,這兩個人忽然誰都不理誰了。

她在那個階段錯過太多東西了,本以為這兩個人也會就此錯過,青春不就是這樣嗎,最美好的永遠留在過去。

“他怕方霁會讓他留在華都。”

“大哥,你的手機是真不打算換嗎?”嚴開第無數次撥打方霁的電話未果,再一次、又一次地當着方霁的面嚎道。

方霁給出的回答依舊是:“還能用。”

嚴開忿忿,“你接紀時晝的電話就很積極,回回都能接到。”

方霁點點頭,理所當然道:“你和小晝怎麽能比?”

嚴開不吭聲了。

方霁馬上就要下班,嚴開等在門口,忽然看到一個人影站在不遠處,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又朝對面望了一眼,确實是有個人。

方霁還沒從更衣室出來,嚴開直接推門竄進來,“外面有東西,看起來像個人,一直往這邊看,吓死我了!”

方霁:“這附近的流浪漢吧,我們老板和店長都說見着了,我還沒見過。”

嚴開說:“外面烏漆嘛黑的,我還以為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等兩個人出來,對面已經沒有人影了。

嚴開說這樣更吓人,随即又問方霁考不考慮換個手機,他可以推薦牌子。

方霁幹脆說:“換手機還要花錢。”

“大哥,你很缺錢嗎?”好久前嚴開就問過,方霁每筆錢都花得精打細算,但借錢給自己時又大大方方。

方霁猶豫一下,看着嚴開半張着嘴巴呆呆的模樣,又覺得沒什麽不能說的。

“其實,”他開了個頭,嚴開學着他,“其實?”

“我确實欠了小晝很多錢。”

##

師瓊真的在曙城住下了,每天例行公事一般地打電話騷擾一下紀時晝,問他和師毅相處的好不好。

紀時晝再一次拉黑她,她換了其他的號碼繼續打,由于工作需要,紀時晝不能每個電話都拒接,冷言冷語問師瓊到底想怎樣。

“沒想怎麽樣,我前些天還看到你的小男友了,你沒有回來陪他嗎,不怕他跑了?”

師瓊給自己放了個長假,近日來找到一家店面不大味道卻不錯的咖啡廳,就在方霁的公寓附近。

這些她都和紀時晝說過。

“不要這麽不待見我,咱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你不放心你的小男友,媽媽可以幫你看着他。”

“不需要。”紀時晝把三個字咬得很用力。

“所以你真的擔心。”師瓊心滿意足地笑了,“你看看你,和我多像,都要為了愛情發瘋,最後都會瘋掉。”

“師瓊,閉上你的嘴。”

“錯了,應該叫媽媽。”師瓊糾正他,“你從十二歲之後就再也沒叫過我……”

她沒說完話,電話已經被紀時晝挂斷。

方霁開始考慮換一部新手機。

當然不是因為接不到嚴開的電話,而是現在和紀時晝用手機聯系的時間變多了。他有時候收不到消息,回消息的時候界面也會很卡。

方霁以前沒有這份煩惱,因為常常能見到紀時晝。

當他把買手機的想法說給紀時晝聽,實際上是征求他的同意。

兩個人的錢是放在一起的,紀時晝的是紀時晝的,他的也是紀時晝的。

紀時晝沉默一下,“你的手機不是你媽媽買給你的嗎?”

“嗯?嗯……”方霁都快忘了這回事。

“你不是很寶貝嗎?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換手機了。”紀時晝莫名嗆他一聲。

方霁不知道紀時晝怎麽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天已經黑了,電話挂斷後一個小時,他發消息問紀時晝:【睡了?】

紀時晝:【沒有。】

方霁把電話打過來,第一句話是:“手機不是因為媽媽留給我我才用這麽長時間。”

紀時晝翻了身,枕在自己手臂上方,“把電話打過來就為了說這個?”

“我沒有舍不得,跟你來曙城是我自願的。”方霁繼續說。

紀時晝說:“你想多了,我就是随口一說。”

方霁以前不明白,現在卻知道了。

一旦知道紀時晝渴求的是什麽,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都迎刃而解。

“我是自願跟你走,也是自願留下來,小晝,你不信嗎?”

“沒有不信。”紀時晝沒有猶豫,“你會跟我走,你也會留下來,方霁,我知道。”

“你也知道我愛你?”

“我知道。”這次紀時晝真的忍不住失笑,“我只是對自己沒信心。”

因為小狗好坦誠,人類也忍不住說了真心話。

這下換方霁不懂,但這沒關系。

“你一直都很好。”

“只有你這麽覺得。”

方霁困擾了一下,換種說法:“只有我覺得不夠嗎?”

這下紀時晝沒話說,“足夠了。”

誰都沒有說話,也沒有挂斷電話。

過了好一會兒,紀時晝聽到方霁的均勻呼吸聲,猜測他已經睡下了。

“我說錯了,還不夠。”他對着話筒講,“我想要你偏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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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得寸進尺版):想要你偏愛我

嚴開:這還不算偏愛嗎??我大哥的胳膊肘都拐你懷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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