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迷津

葉瀾将落郗的慌亂看在眼底，眸光一閃，頓時了然。這樓夢梨并不像傳聞中那麽不堪，反而比他見過的許多女子都要出色，和她在一起，能感覺到她身上無時不散發着一種讓人側目的奇特氣質，那感覺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她，想要了解她，這樣特別的女子，若不提那背後的勢力，倒不失為一個最佳的人選。至少，他看着就挺順眼的，那般灑脫的性子，絲毫不遜于江湖兒女，而本身大家千金所帶的溫婉嬌媚，又不是一般草莽江湖兒女能擁有的氣質，這麽一說，還真覺得這樓夢梨挺不錯的。

“胡話，彎兒才剛走，你就讓我娶了那女人，這樣怎麽對得起彎兒對我的一片心思。況且，我跟那女人是兩看兩相厭，我想現在的她也不見得有多待見我，在這種特別時期，哪還有什麽心思想這些有的沒的。”落郗不明白心中的奇怪感受是什麽，只覺得在這時候提婚嫁很對不起彎兒，像是辜負了彎兒一般，這讓他很痛苦，可是又不能停止腦中對樓夢梨的萬般想法，究竟是怎麽了，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為什麽只是一日的功夫，卻叫他怎麽都無法抹去腦中那深深的倩影呢。

落郗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反常是怎麽回事，而他如何也不會知道，自己其實是對跡夢梨一見鐘情了，對感情還是很懵懂的他，只以為不讨厭，能相伴一生就是了，所以，和彎兒的相處一直都是很平淡如水。

在遇見了梅林中肆意放松的跡夢梨之後，他沉寂了十多年的感情突然被牽動了，只是，對于感情的陌生讓他并不知道，自己對跡夢梨是在意了，而之後跡夢梨一襲銀裝素裹的出現在他的眼前，更是讓他眼前一亮，對跡夢梨的感覺更是濃烈了幾許，卻因為不懂自己的心思，而生生誤解了跡夢梨的意思，将她示意的眼神看做是炫耀和得意，看不得她在其他的男人的懷裏歡笑，更是因此而莫名的氣惱不已。

有時候，喜歡上一個人，就是這麽簡單，這麽輕易的且不因人因時，十多年沒有遇見讓自己牽動心扉的人，卻只是那麽驚鴻一瞥便碰上了，落郗便是這樣。

“師兄，我一直都不以為你和那丫頭的感情是愛，雖然我也不太懂什麽是愛，但是，你真的認為，你愛那丫頭嗎？還是說，你從來都沒有愛過，只是習慣了她的存在。”

那個小丫頭，他見過許多次的，從那麽屁點大到現在，幾乎就沒有離開過師兄，說的難聽點，就等于師兄是看着她長大的，師兄對她的感覺，葉瀾總覺得少了點什麽，就算是師兄說，以後要娶她，他還是覺得怪異，每次看着兩人一池清水般的相處，都會覺得如此。說情侶，不像，倒更像是一對兄妹。就這樣一直在一起快十年的時間，習慣會讓人産生錯覺，認為這就是所謂的相濡以沫，這就是所謂的長久的感情，實際上，這只是習慣而已，師兄，怕是看不清了吧。

“愛？我…”

習慣嗎，真的只是習慣而已，落郗也茫然了，這麽多年，确實如葉瀾所想的，他看着彎兒一點點的長大，從只會牙牙說話，到跟着他少爺少爺的喊，他累了，會有她準備的清茶，他悶了，也會有她一旁不停的說話解乏，一直以為，這就是愛情，這就是他想要的以後的生活，平平淡淡，沒有波瀾。

可是，彎兒死了，他也确實的感覺到，他的痛苦裏，少了什麽。就像是失去了自己最愛的小妹妹，而不是自己心愛的女人。這一點，即使不願意承認，他也感覺到了，只是沒有人告訴他這些。如今，被葉瀾直白的挑開這層紙，落郗才恍悟。原來，這些年，這份感情，不是愛。不知什麽時候，彎兒成了不可或缺的習慣，這份習慣，卻不是愛！原來，自己也不過是個冷清薄情的人吧。

落郗心中苦笑一聲，這麽多年，都錯把習慣當成感情，那麽現在，他是動心了，對那個女人動心了，只是梅林中一眼，便不可自拔的在意上了那個自己前一日還極盡厭惡的女人？原來愛情，就是這麽作弄人，你以為是愛情的，卻不是愛情，當發現了自己在意的人之後，卻騰然發現，那個人被自己傷害了。

樓夢梨，不，是跡夢梨，那個古靈精怪的穿越而來的女人，心底究竟是怎麽看自己的。之前，他可是從來沒有給過她半分好臉色看，甚至幾次都出言侮辱過她，盡管她一再的強調自己不是樓夢梨自己是無辜的，盡管他心底是相信她不是樓夢梨了，還是沒有給她好過過。現在，終于理清了自己的心思，再見面，該如何面對她呢？是聽從師弟的建議，直接将錯就錯娶了她，還是相信她的話，讓她證明自己的清白之後，任她離開？

離開嗎？手指一彎，落郗的眼皮輕顫，心底說不出的滋味，讓他一時沒有了言語。

“師兄，你不說話，就表示你是真的喜歡上了她吧。有些事，本來輪不到我來說的。不過，你我同門多年，又情同手足，我最不願看見你這樣消沉的表情，若是喜歡，就給自己一個機會。師傅也說過，人這一生不能只活在過去和痛苦中，他老人家教我們武功和做人的道理，不光是讓我們能有能力報仇雪恨，更是希望我們能善待自己，能有個好的将來，那樣才是他對我們的真正的期望啊。”

想到紅鹳老人慈愛的笑容，葉瀾有些動容，他并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喜歡上什麽女人，但是，卻希望這個自己一直很敬愛的師兄，能找到他真正的幸福。這些年，看着師兄為了查出當年血案的幕後主使之人，嘔心瀝血費盡心思，暗中部署策劃着一切事物，卻獨獨沒有見他再真心的笑過了。

十年前那個一臉溫和笑意的小男孩，如今依舊溫文俊雅，卻不知為什麽，總覺得他有時候溫和的過頭了，對除了報仇以外的事情，似乎都很不上心，除了這十年來彎兒那丫頭不溫不火的陪伴，感情方面，不管是什麽樣的女人在他面前，他都始終是千篇一律的表情。

若是有人能牽起他心中的熱情，讓他變得真實，變得火熱，哪怕那個人是樓夢梨，他也是感激的。況且，今日一見，這樓夢梨并不似之前那般上不得臺面的女人，能勾起師兄的反常情緒，能感覺到師兄的不一樣，就足見這女人在師兄的眼裏是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