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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夜間,趙桓熙叫水沐浴,剛脫了衣裳泡進浴桶,旁邊忽進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鬟。

小丫鬟杏眼桃腮身段玲珑,粉面含春羞羞答答地拿了水瓢就要上來伺候趙桓熙沐浴。

趙桓熙吓了一大跳,雙手環胸瞪着她叫道:“你是誰?知三呢?”

知三是專門伺候趙桓熙沐浴的貼身小厮,身為殷夫人唯一的兒子,殷夫人是處處為他想得周到,如沐浴這樣的事都是由受過訓練的貼身小厮來幫忙,從不讓丫鬟插手。

他實在生得好,這般泡在桶中,便似長在水裏的一株荷花般清豔照人。

想起夫人的吩咐,小丫鬟連耳朵都羞紅了,聲如蚊蚋道:“回三爺的話,奴婢名叫夢雲,是夫人叫奴婢來伺候您的。”說着又要上前。

趙桓熙大叫:“你站住!再過來我可要喊人了!”

聽他急得聲音都變了調,小丫鬟擡起臉來,有些錯愕地瞧着他。三爺怎麽叫得……活像個被登徒子調戲的良家婦女一般?

“你看什麽看?還不速速出去!我不要你伺候,去叫知三來!”第一次這般暴露在一個女子面前,趙桓熙自己也是羞得滿臉通紅,外強中幹地叫道。

小丫鬟捏着水瓢跑了出去,哭哭啼啼一路跑到殷夫人房裏。

殷夫人聽說是趙桓熙把她趕了出來,跌坐在床沿喃喃道:“那姓龐的妖精真的給他灌了迷魂湯了。”

所幸接下來幾天趙桓熙都十分乖順,再沒鬧過,閑暇之餘,居然還看起了書寫起了字。

殷夫人見狀,只當真是他三姐把他勸服了,心下十分寬慰。正好府裏忙着籌辦他的婚事,她每日忙得腳不沾地,便也不再将過多的精力放在他身上,只吩咐他身邊的下人好生照顧他。

這日晚間,殷夫人剛剛回到嘉祥居,趙桓熙便找了過來。

殷夫人瞧着他這幾天雖是養回來一些,可看着依舊憔悴消瘦,與以前不能相比,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将他摟在懷裏拍着背道:“你說你這是何苦呢?你是咱們趙家的嫡長孫,只要讨了你祖父的歡心,便是将來的靖國公,要多少女子不可得?何必非為了個龐黛雪惹你祖父不快?”

“兒知錯了,都是兒不孝,讓母親擔心了。”趙桓熙悶聲道。

殷夫人見他竟肯認錯,大為歡喜,一疊聲地吩咐下人去廚下端滋補湯品來給他喝,又叮囑他改日也去祖父跟前認個錯賠個罪。

趙桓熙一一應了。

殷夫人見他聽話,一掃連日操勞的疲累,直是容光煥發,看着仿佛瞬間年輕了十歲。

母子二人融洽地說了一會兒話。

“夫人,時辰不早了,您明兒還要早起理事,不若今日就和三爺說到此處吧。”臨近亥時,蘇媽媽忍不住進來出聲提醒。

殷夫人看了眼刻漏,慈愛地摸摸趙桓熙烏壓壓的發頂,道:“你回去也早些歇息,想要什麽吩咐下人便是,娘最近忙着操辦你的婚事,你自己把自己顧好了。”

趙桓熙點點頭,又道:“娘,明日上午我能不能帶着知一知二出府一趟?”

殷夫人瞬間警覺起來:“出府作甚?”

“最近在府裏憋悶得慌,我想去興源書局看看有沒有什麽新出的畫本子,再去琉璃街看看有沒有新鮮的小玩意兒。”趙桓熙道。

殷夫人想着,最近要防的不過是他與那姓龐的小妖精見面而已,他出府倒沒什麽大礙,他心系姓龐的小妖精,總不見得伺機跑了。瞧他雖是認了命,可依然恹恹的沒什麽精神,這興源書局和琉璃街原就是他以往愛逛之處,讓他去熱鬧處逛逛,許是還能分散些注意力。

“自是可以,只是記得早去早回。”殷夫人叮囑道,“你先回吧,待會兒娘讓人将出府的對牌和銀兩送到你房裏去。”

趙桓熙離開後,殷夫人便對一旁的蘇媽媽道:“待會兒你親自将對牌和銀兩送過去,叮囑知一知二那兩個小厮,明日三爺要是在外頭出了什麽岔子,他倆便是一個死。再派人看緊芙蓉軒那邊,傳我的話下去,只要那姓龐的小賤人敢離開芙蓉軒一步,近身伺候的打死,其餘的統統發賣。”

次日,趙桓熙難得的起了個大早,坐在鏡前讓知三給他梳頭打扮。見知一知二送早膳進來,便問:“昨夜我娘派人送出府的對牌過來沒有?”

知一道:“回三爺,是蘇媽媽親自送過來的,還有五十兩銀子,都給您收着呢。”

趙桓熙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梳洗完,知三出去了,知一知二伺候趙桓熙用早飯。趙桓熙捏了筷子,往門外張望一眼,悄聲問一旁的知一:“确定那徐家大姑娘每日都去郊外的花田?”

知一悄聲答道:“小人打聽得真真兒的,最近是牡丹花期,徐家在郊外種了幾十畝牡丹,品相是京裏數得着的,每天都有許多小姐夫人去徐家的花田裏玩,徐家大姑娘也每日都去接待那些小姐夫人。”

“許多小姐夫人?”趙桓熙蹙起眉頭。

殷夫人自小将他拘得緊,及至大了些,那些與國公府來往走動的小姐夫人每每見了他都跟眼珠子黏在他身上一般,讓人十二分的不自在。現如今他很是不喜去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女人多的地方。

知一道:“那兒有幾十畝花田呢,咱們去了且尋個人少的地方,假做是去挑選牡丹,瞧着徐家大姑娘得空了,再去尋她不遲。”

“也是。”趙桓熙這才舉箸吃飯。

知一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問道:“爺,您今日去尋徐家大姑娘,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吧?”

趙桓熙險些噎着,擡頭瞪着自己的小厮不悅道:“我能與她做什麽出格的事?不過就說幾句話罷了。”

知一放下心來,讷讷道:“是小人失言,三爺恕罪。”

趙桓熙性格溫厚,自然不會因為只言片語的與個下人置氣,用過早膳便帶着知一知二拿着對牌出門。

坐着馬車象征性地去興源書局買了幾本畫本子,趙桓熙便吩咐車夫:“出西城門。”

車夫道:“三爺,大太太房裏的松韻姑娘只說讓小人帶您去興源書局和琉璃街,沒說可以出城。”

“回去只要你不說,她們怎會知道我出過城?”

“三爺,您饒了小人吧,小人實在不敢違逆欺瞞大太太呀!”車夫跪在車前連連求饒,就是不肯帶趙桓熙出城。

趙桓熙無可奈何,下了車讓知一給那車夫十幾個錢,道:“那你自去找個地方喝茶,午前依舊到這裏來接我。回去把嘴給我閉嚴實了!”

車夫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連連應諾,心道果然還是長房的三爺寬厚,若是換了別的少爺,怕不是骨頭都要給抽斷幾根,還給錢喝茶呢!

趙桓熙讓知一去租了一輛馬車,直奔西城門外,打聽着摸到了徐家的花田裏。

趙桓熙出身公府,什麽樣的富貴尊榮都見過,獨獨沒見過這幾十畝一同盛開的牡丹芍藥。其中有些田壟空着,可見已賣出去許多,可一眼望去,姹紫嫣紅的,景色依然十分壯觀。

正如知一打聽的一樣,花田中許多麗影徜徉,不知哪個是徐家大姑娘徐念安,趙桓熙也沒細看,帶着知一知二走入田間,自顧自地賞起花來。

租來的馬車上自是沒有家徽,田間夥計不知他的來歷,但見他衣着華貴,人長得又是前所未見的白皙俊美,連帶身後跟着的兩名小厮都眉清目秀的,不敢怠慢,上來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趙桓熙向一旁的知一使個眼色,知一便問那夥計:“請問,徐家大姑娘在不在?”

夥計忙道:“我家大小姐在是在,但她一般只招待女客,不招待男客。男客由我們管事的招待,我們管事的就在那邊。”

知一看看趙桓熙,見他沒有表示,便道:“不急,我家公子先看看你們的花。”

趙桓熙畢竟是少年心性,看到這麽多牡丹競相綻放,心情愉悅,不知不覺走出去老遠。身邊知一喚了他好幾聲他都沒聽到,直到知一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回過神來,擡頭一看,一壟之隔的花田對面站着七八位年齡相仿的女子。

趙桓熙只掃了一眼,就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定在其中一名女子身上。

那女子穿着一件蔥綠色繡竹紋的對襟半臂,淡黃色窄袖小衫,蔥黃色海棠花紋間裙,站在這雍容華貴的牡丹田中,顯得猶為清新淡雅。

她肌膚白膩腰肢纖細,長着一張線條流暢飽滿的鵝蛋臉,水靈大眼看人的時候真誠自然落落大方,并不似她身邊女子那般嬌柔羞澀。鼻梁挺直窄秀,下頭一張嫣紅的小嘴輪廓圓潤,看上去嬌嫩綿軟。

趙桓熙悚然一驚,不知道自己為何面對一個陌生女子會生出這樣荒唐的聯想來?便是面對黛雪時,他也從未這樣想過。

他面上一臊,既愧且羞,收回目光轉身欲走。

不料那幾個女子中間竟有識得他的,有個姑娘用手絹捂着小嘴驚聲道:“這不是靖國公府的嫡長孫,趙公子嗎?”

“靖國公府的嫡長孫,那豈不正是徐姑娘的未婚夫婿?”幾人都拿眼去瞧徐念安。

徐念安:……這粉妝玉琢、長得跟姑娘似的,看上去罵一句勢必要哭三天的少年郎,居然就是她的未婚夫婿,趙桓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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