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告白

寧宣離他很近，幾乎能瞬間感覺到沈之從身體的變化以及半張側臉隐隐緊繃的線條。

對面校隊的人已經有人開始嚷嚷了，就是在沈之從的神經線邊緣上蹦跶着，就快要忍不住出手的時候，那一點溫柔的觸意在他手臂上輕輕的傳遞出力量。

沈之從心裏一突突的有點難受，他轉過頭，壓低了聲線：“我帶你去醫務室。”

如果是普通擦傷的壓根不用去醫務室，但寧宣的傷口流血了，就證明傷口很深，被老師檢查一下，發現确實如此。要是跌倒的姿勢再重一下，那就是會骨折了。

沈之從垂着眼在一旁看着，将寧宣的另一只手緊緊地握在手心裏，肩背的線條的繃得很緊，連正在給寧宣上藥的老師都能感覺到他散發出來的煩躁。

“今晚傷口不要碰水，如果出現發炎症狀就過來看看，注意衛生情況。”

寧宣說：“多謝老師。”

沈之從沒吭聲，寧宣捏了捏他的手指。

緊接着，沈之從的聲音淡淡的飄過來：“多謝老師。”

他們一塊出了醫務室門口，這邊人比較少，寧宣感受到沈之從抓着他的手指很緊。

“我都沒氣，你氣什麽，放寬心。”

沈之從拽了一下他沒受傷的手：“他違規了，換做是我……”

寧宣瞥了他一眼：“換做是你，怎麽着，你還想打架嗎，這裏是學校，不是外邊，就算是外邊也不行，記住你的身份，你是個高三生，不是社會小混混。”

沈之從用他的尖牙咬了咬裏面的肉：“我就見不得有人欺負你。”

“不過是一場練習賽而已，對方不是人沒關系，但小蟲，你一定要當個人。”

沈之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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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聽還以為在罵人。

“怎麽又變成小蟲了，剛才還不是叫沈哥嗎？”沈之從将他的手抓的更緊了“雙标啊你。”

突然沈之從想到什麽，腳步一頓，拿着寧宣另一只手看了看，有點心疼的問：“還疼嗎，剛才上藥的時候抓我抓得那麽緊。”

寧宣笑了一下：“你在就不疼。”

“回頭我媽跟琳姨知道，肯定要罵我。”

寧宣低頭笑了笑，突然踮起腳，伸手抱着他，頭埋在肩膀處，說話時嘴唇一動一動的：“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呢。”

沈之從其實沒什麽感覺，就是胸口處突然充實了，滿足了，啥氣都消了，還能樂呵呵的笑一笑了。

寧宣只是傷了手肘，不是傷了手指，寫字還能寫，其實在他看來沒什麽太大的問題。

班主任知道後送上了慰問，但責備的語氣比較多，無非就是要多認真學習，不要考慮學習以外的事情。

當時秦滿也在辦公室，出了門口就替寧宣抱不平：“下課放松心情打打籃球都不行嗎，班主任有必要管得這麽嚴，無語。”

寧宣對于班主任的态度，他保留意見。

根據他在職場有過幾年的工作經驗來看，他們的數學老師，也就是班主任焦慮了。

還有的是上次寧宣考差的原因。

各方面堆積起來，難免心情不好，人也煩躁，其實現在班裏的同學還能抱怨老師算好事。

因為到了下學期，老師同學壓力大，每個人心裏緊繃着一根弦，要是一個不小心，斷了的話，會發生什麽誰也不知道。

寧宣晚上回到課室，發現自己的桌面上試卷整整齊齊的放着，邊上的水瓶也裝滿了溫水，桌面上放了面包跟牛奶，好像有人來整理過一樣。

秦滿是寧宣的前桌，看見之後，小小的哇了一聲：“誰送的啊。”

寧宣同桌的是個女生，他們組的三號，叫梁笑。

她聽到這話扭過頭說：“是沈哥買的，他說組長都沒吃晚飯呢。”

說完她悄咪咪的看了眼寧宣的反應。

只見寧宣垂眸，眉眼長得比較冷淡，低下頭時面相輪廓稍稍變得柔和，中和了那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氣息。

寧宣很自然的拿着面包吃了，一小口一小口的賊斯文。

梁笑：“……”

寧宣吃了沒幾口，發現她還在看着：“你也餓了？”

梁笑讪讪的說：“沒……我就是感覺沈哥對組長特別好，好到……”像情侶，後面那句話她不敢說。

現在還沒上課呢，前桌的秦滿也過來湊幾句熱鬧：“那肯定，他們連上廁所都一塊……”

說到這，秦滿餘光瞥到寧宣射過來的視線，立馬閉嘴了。

梁笑仿佛聽到了什麽驚天動地的秘密。

秦滿說：“這不是很正常嗎，宿舍就一個廁所，還不得擠着一塊上啊，哪有時間慢慢排隊啊。”

寧宣之前是沒什麽的，但是……經歷了重生前那些事後，他就開始避嫌了……

梁笑想了想，也覺得好像是這樣的。

秦滿啧啧兩聲：“不過沈哥對組長……那是沒得說了，我以後要是有女朋友，估計也跟沈哥差不多吧。”

梁笑垮起個批臉：“我男朋友都沒沈哥好……我上周也是沒時間吃晚飯，也不見得送過來，去個小賣部都不肯。”

秦滿說：“你男朋友不是三班的那個嗎？”

“對啊……”

“換一個吧，下一個更乖。”

梁笑嘚瑟的笑了：“我要換肯定換沈哥那樣的……”

“那不行，我覺得沈哥不行。”

梁笑：“你嫉妒吧你，人家成績好，又受人歡迎，我看好多人都喜歡沈哥的。”

秦滿哼哼兩聲：“我就更喜歡組長的性格，你是不知道沈哥在宿舍對我們有多兇吧，除了組長他對誰都不客氣。”

梁笑秀眉微微一蹙，突然想到什麽事情，有些不确定：“是嗎？”

“你可以問問麥麥。”

寧宣已經在吸牛奶喝了：“……”

他們讨論的內容太荒謬了，寧宣一句話都不敢說。

但……他還是解釋了一下：“沈之從對我也還好，只不過認識時間長了點，本質上大家都一樣。”

梁笑：“……”

她剛記起來那個校草系統被沈之從端了的事情，處理的非常鐵面無情，那會兒簡直摔碎了一大半女孩的心啊。

秦滿說：“組長，牛奶好喝不？”

寧宣：“……”

秦滿雙手合十：“高一到現在，我都沒喝過沈哥親手送來的牛奶，阿彌陀佛。”

默了一會兒後，上課鈴聲響起，寧宣拍了拍秦滿的肩膀：“明天我送你。”

“善哉善哉，組長別搞我。”

寧宣：“……”

晚上回宿舍，沈之從買了一盒保鮮袋，在寧宣洗澡之前把傷口纏上，以免進水。

“我就在門口，不方便就叫我，知道嗎？”

寧宣定神看了會兒他的臉，壓下心中怪異，嗯了一聲。

就連裏面的衣服內褲啥的，沈之從都幫寧宣拿着，親力親為，不讓他動一根手指頭。

要不是寧宣拒絕了他，沈之從估計還會幫他洗澡。

反正小時候坦誠相對的還少嗎？

“沈哥！這道題我不會啊，你過來看一下？”

沈之從看着寧宣進去之後，走到桌前，看着麥麥頭發掉了幾根都沒把那道題解出來。

“你還真會挑時間啊。”

麥麥：“時間咋了，這不是才十點多嗎，十一點才關燈呢，這題我明天要上去講解啊，沈哥救我。”

沈之從心壓根不在這，他現在就想站在洗手間門口，看好寧宣。

于是乎，他看題目，解題思路，幾分鐘後在草稿紙上把過程寫了出來，在最後面的答案那裏留下空白。

“你自己寫上去。”

麥麥：“沒懂，你怎麽一下子就跳了，這個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樣，數列我的痛，為什麽我要承受這樣的痛苦。”

沈之從：“我明天再教你行吧，我沒空，你先洗洗睡吧。”

說完就直接蹲在洗手間門口不動了，他寧願在那玩手機等寧宣出浴。

秦滿已經看透這兩人了。

“算了吧，誰叫你沒有一個沈哥這樣的青梅竹馬呢。”

麥麥心裏正為明天要上臺講題委屈死了：“我要是寧哥，只會覺得沈哥粘的慌，啧。”

秦滿摸了摸下巴：“那倒是……”

自從上周六回過家之後，寧宣表示要每周都回家，沈之從支持他所有的決定。于是乎在這周六下課後，他們再次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葉琳她們自然很高興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一向不愛跑來跑去的寧宣，會想着回家，但她還是高興。

他們兩人正常走在一條街上，沈之從颠了颠寧宣書包的重量，心裏明了，又是帶了一堆書回去。

寧宣說：“我自己來。”

“不用，走吧。”沈之從還能騰出一只手跟他牽着回家。

他兩剛經過巷子口的時候，突然就竄出來一只猴，不是，是一個人。

前面那人穿着黑色的T恤，上面是張牙舞爪的圖案，下身穿了條中短褲，然後一雙耐克運動鞋，看起來很潮……

就是這麽潮的一個人，擋在了兩個穿着高中校服的學生面前。

沈之從看見人後臉上的表情頓時收斂。

寧宣也是有些意外的挑眉。

高駿嘴角一勾的看着寧宣，微揚了揚頭：“我知道你，一中的寧宣，還有你……沈之從……”

沈之從太陽穴突突跳，卻忽然笑了起來：“怎麽着，上次違規的事情沒玩夠，打算私下報複啊。”

其實寧宣也是這麽覺得，現在的小混混挺牛逼的，居然直接堵人了。

狗血電視劇源于生活。

“不，我是來道歉的。”說這話時，高駿眼神炙熱的看着寧宣。

寧宣右眼皮一跳，心有不安。

“呵呵，道歉是吧，寧寧去旁邊找根棍子過來，我先來打一拳，然後你接着來錘一棒。”

高駿皺眉，語氣不善：“你他媽誰啊，什麽意思？”

高駿起碼一米八五以上，但沈之從要比他高一點，氣勢上也能壓幾分，就是穿着校服不好發揮。

“你不是來道歉嗎，怎麽，你的對不起值千金啊，你把我的人弄傷了，說句對不起就算了，我憑什麽接受你的道歉，我把你頭打爆我再跟你說聲對不起，你看你要不要原諒我？！”

高駿直接傻眼了……

寧宣：“……”

沈之從樂了：“別跟我說道歉，老子看見我的人受傷了，這道理就講不通，你要麽給我打，要麽給我滾，上次在學校的事情我絕對不原諒。”

高駿看着他憋了半天，臉都紅了，然後才看向寧宣：“我不跟他說，我跟你說。”

沈之從：“呵，不需要，你跟我說就行，你說啊你繼續說。”

上次在球場壓制的火氣一下子全上頭了。

如果不是寧宣抓着他的手，估計早就一拳打上去了。

“我為什麽要跟你說，是寧宣受傷，又不是你，我這次過來是帶有誠意的，寧宣，我喜歡你，我可以給你賠償。”高駿突然換了語氣，低頭一笑，“我整個人都可以賠給你。”

寧宣：“……”

啊這，有被油到。

沈之從：“……？”

艹，哪來的傻逼。

寧宣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高駿對此啥也不知道，他長得還算可以，而且身上帶了點社會痞氣，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還怕拿不下一個高中生嗎？

沈之從幾乎怒到了極點，眼裏的情緒卻忽然消失不見了，寧宣瞥了他一眼，就跟那會兒球場一樣，狀況不太理想。

其實這樣的沈之從，就是十年之後沉澱下來的樣子，他考核過狙擊手，沒多久才進了偵察連。

性格都磨得很平很穩了，不管是做任務還是面對危險的事情，他內心的波蕩除了寧宣的事情外也沒什麽能夠激起一丁點水花。

但現在的沈之從不過是一名高三學生，脾性沒能适當掩藏起來，顯得煩躁不安。

“讓我來跟他說。”寧宣用手擋在他的胸前，護在身後。

沈之從沒吭聲了，但嘴巴咬得很緊，看起來很不高興了。

高駿再怎麽缺心眼也看出這兩關系不簡單：“他是你誰啊。”

沈之從眉峰一陡，冷聲冷氣：“你管得着嗎！”

接着他拉過寧宣的手，焦躁的低聲說：“快點說清楚，一分鐘我都不想等。”

寧宣低低的嗯了一聲，手還是被牽着的，看得高駿很不爽，不過現在還沒這個資格教訓沈之從。

等他成功用魅力征服寧宣之後，第一個要趕的就是沈之從。

媽的，什麽破名字，讀起來還這麽繞口。

寧宣看着他，問：“你喜歡我？”

男神跟他說話了，高駿挑眉，很高興：“對……”

“為什麽？”

“……”高駿微微皺眉，似乎在思考，“因為你成績好，人長得也好看，我這種學渣就喜歡你這樣的。”

寧宣說：“嗯，你喜歡男的，你是同性戀？”

高駿愣住了。

沈之從眼眸瞥了過去，寧宣側臉輪廓清晰，語氣很平，問得很随便，看起來不像是什麽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