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那人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掐住他的脖子,恨恨的“呸”了一聲,“你是什麽東西?還敢傷我?”

玉琴喘不過氣來,只覺得一陣暈眩,那手半分都力氣都不松,好像要把他掐死。他朦朦胧胧透過窗戶的縫隙看着彎彎的月亮慢慢下沉,星光斑駁。

那人一把将他抓過去抵到門上,一手悉悉索索地去解他的衣衫,玉琴心裏害怕,卻使不出什麽力氣,他手中緊緊攥着那根簪子,只是顫抖萬分,似乎就快要握不住。那人看見他也不在反抗,一邊又嗤笑着罵了幾聲賤,一邊捏着他的下巴,在他臉上親了幾口,手順着腰線往下摸去。玉琴臉色慘白,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拿起簪子往張忍臉上刺去。張忍實在是想不到這人還來這麽一出,當即側身避過,氣極,一巴掌向玉琴甩去,玉琴被打得一歪,撞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那桌子上的瓷杯瓷壺當即“平平碰碰”的摔倒地上。這動靜兒就有點大了,要是引來了旁人就不好了。

張忍走過去要掐住他的手臂,只是玉琴手腕兒一揚,張忍正好要抓住,卻見他簪子掉了個方向直直往自己心口刺去。那出手絕對比刺他要快,他一愣神之下也沒來得及阻止,只見他重重呼吸了幾聲之後,就沿着桌子倒了下去。

張忍罵了幾句,也知道現在時機不對,要是被人發現,他的罪過可大了。他胡亂将玉琴弄到了床上,然後把簪子拔出來擦幹血跡,重新放到他枕頭底下。他做完這一切才聽見外邊有人詢問:“什麽事?什麽人在那裏?”那人提着的燈籠閃着薄弱的光,看來是某個起夜的人發現這兒的動靜兒才過來看看。張忍打開窗戶翻了出去。

玉琴覺得心裏有點涼,然後有有點疼。他的眼睛微微眯着,盯着牆壁。忽然一團一團黑色的水在牆壁上暈染開來,一點一點向他爬過來,那伛偻的身影倒像是個人在牆壁上游走,那人忽然上身從牆壁上脫離開來,猛地向玉琴撲過來!玉琴忽然聞到一股濃烈的腥臭氣息,像是那種死魚腐爛的氣息。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看見玉琴好端端的睡在床上,他鄙夷的看了幾眼,然後轉身走了出去。門再一次關上,随即也帶走了那唯一一點光亮,皎潔的月光越來越暗,玉琴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

這天,王嬸兒的視線巡視了一周,沒有發現玉琴的影子,心裏也是氣,這才幾天就不把她放在眼裏了,竟然到了現在還沒有起來!

王嬸兒差人将玉琴喚起來,那人進了玉琴的房間,才發現這個人果真還睡在床上,他心裏納悶兒,沒想到這人看着好欺負,現在卻這麽大膽。

“起來了!你還不起來就等着王嬸兒發火吧!”

哪知道那個人還是半點沒有動靜。

他覺得這有蹊跷,看了眼那人蒼白的臉色,他忍不住試了試那人的鼻息。氣息十分微弱,險些就沒有了。

他知道事情嚴重,擡手将被子掀開,卻看見血跡将那人的衣裳與被子都染紅。他後退一步,大叫一聲。

這一叫自然将周圍的人都引過來,衆人看着這個情況面面相觑。王嬸兒皺了皺眉,雖然她不待見這個人,但也算是識時務,這人既然是少爺帶回來的人,那出了事情也應該告訴少爺一聲。

“還不快去通知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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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旁邊有人道:“不過就是個小厮,沒必要麻煩少爺吧?”

王嬸兒看了他一眼,冷道:“這就是為什麽是我管着你們,而不是你們管着我。叫你去你就去!再給我磨蹭就給我走入!”

###

常玄聽到這消息,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又對着旁邊道:“去宮裏把肖太醫請過來。”那人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常玄在宮裏也有些熟人,和這個肖太醫尤其談得來。

肖太醫拿着箱子匆匆忙忙的出來,這個常玄怕是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是不會找他的,他不如賣他個面子。

###

常玄看着躺在床上的玉琴,皺了皺眉,為什麽每次看見他他都虛弱無比,好像一口氣提不上來就撒手歸去了。常玄低頭,輕輕将手指放在他的鼻尖下,真是微弱無比。

太醫給他把脈,開了幾張方子,然後告訴常玄:“還好沒有傷到心脈,不然可就回天無力了。”太醫看完病就走了,常玄道過謝就又回到了玉琴的房間。他坐在床沿上仔細着觀察着玉琴的反應,那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頰,昏睡中輕輕蹙起的眉頭,他伸出手覆在他額頭上,若是能撫平悲傷。

玉琴到底有那點好呢?唯唯諾諾的性子,半點沒有讨人喜歡的地方,但是他又有些不同。到底是什麽不同?

到底是什麽利器造成的這樣的傷?根據太醫的話,他隐隐約約覺得這應該是類似于剪刀這樣的東西,只有這樣尖銳的利器才能造成這樣小的傷口,并且險些致命。簪子?他猛然間想到了什麽。

如果是簪子傷人,那簪子到底是屬于誰的?如果是攬月山莊的人,小厮一般不會佩戴簪子,如果是丫鬟倒是有些可能,畢竟女子的力氣小些,可能雖然有殺心但不會真正傷到心脈。如果是山莊外的人,那一定是風月幫的人幹的。張忍?張忍為何會殺死玉琴呢?難道是因為他惱羞成怒殺玉琴洩憤?不可能,這是攬月山莊,他不敢鬧事。

忽然他又想到了一種可能,玉琴出身南館,說不定在身邊藏了簪子,然後自殺?他為什麽會自殺?難道是受到了什麽傷害而不得不做出的決定?那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情讓他這麽在意?

如果是丫鬟,丫鬟沒有殺他的必要吧?看玉琴的樣子也不像是會得罪人。

常玄瞬息之間已經想到了許多種可能,但是既然玉琴會醒過來,他也就不必急于一時。他将服侍的丫鬟小厮都換掉,換成了他信得過的人。

玉琴神智清醒過來,看着四周,牆壁還是那個牆壁,雪白中帶着黯淡,還不停的掉着灰。

他的視線一轉,猛然看見了坐在一旁搖着扇子的常玄。他心裏湧現出莫名的情緒,他知道這次救他的人又是常玄。

那人一身淡黃色的長衫,半邊臉頰的輪廓在晨曦的光芒之中仿佛被勾勒出一條金線,嘴唇微微抿起,握着折扇的手指骨節分明,劃過玉石一樣的色澤。

“常、常少爺……”玉琴一開口,才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細弱蚊蠅。

常玄打量了他半響,才道:“你好些了。”

玉琴受寵若驚,他怎麽也想不到他一來是怎麽一句關切的話。雖然他的語氣一點也不和藹。玉琴點了點頭。

常玄見他無事,也就問道:“到底是誰傷的你?”

玉琴不想說出這樣不要臉的理由,于是只是道:“是我自己不小心。”

常玄的語氣微微有些發怒:“不小心?你這不小心的一下子要了你自己的小命可沒什麽,要是一不小心将爺這攬月山莊給拆了,爺可養不起你這活神仙!”

他刻薄的話落到玉琴那裏,好像沒有經過耳朵,而是直接吃到了嘴裏,然後緩緩滑到胃裏去,很不舒服,讓他反胃得想吐。

玉琴抿緊了唇,臉色又白了幾分,雙手死死攪着被子的一角,骨節也泛了白。

常玄也不想逼他,只是這話一說出口就變了味道,“怎麽?你還不樂意?告訴你,這攬月山莊可是爺的!要是誰敢在這裏鬧事那也要小心着自己的命!叫你說你就規規矩矩的給爺說出來!磨蹭什麽!”

玉琴被他這一吓,雖然心裏還是恐懼,但是不知為何又安心了些,那句話好像是在告訴他:這裏是攬月山莊,誰也不能欺負你。

玉琴在那森冷目光的監督下,啰啰嗦嗦地将事情的經過講了七七八八,當然,他略去了被調戲的那一段。

雖然玉琴只是講了個七七八八,但常玄卻自發的将整個事情經過補充了十成十。于是他的目光裏又閃爍着惱怒的光芒,然後他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他走出門去的時候特意囑咐丫鬟要看好玉琴。

玉琴有些呆呆地望着常玄的背影,壓下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

###

張忍在攬月山莊只是呆了一個晚上就想走了,一來他不但沒有讨到好處,二來他不但沒有讨到好處還偏偏惹了事。他表面上裝作平淡無波,心裏卻是打着鼓的,看見常玄那依舊春風和煦的臉,他覺得這可能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宴席上一派春日的爛漫氣息,酒桌上也是喜氣洋洋,一派祥和,偶爾有梨花落入萬衆,于是這宴席又多了幾分風情別致。

這是風月幫的送行宴,當然是張忍自己提出要走的。在攬月山莊,他實在是呆不下去了。常玄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心裏很清楚,若是這件事情做的神不知鬼不覺那就好,但偏偏那個小厮性子太烈,也不知道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哪來那麽高的心氣兒。

那邊常玄不動聲色的飲酒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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