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太後

第六十章 太後

領事嬷嬷走路時身形穩得很, 鬓花白,規整梳束着,雖上了年歲, 腰杆卻依然挺直。

脖頸直直梗着,步履快卻不躁,手帕在身側小幅度輕甩, 遇着迎面問安的宮人,也只是略點點頭, 不曾耽擱片刻。

渾身透出股幹練勁兒,不曾與身後的瑤姬說過只言片語, 頻頻回頭,也是為了盯她有沒有好好跟上。

待到了重華殿, 嬷嬷并未讓她跪等在殿外刻意為難, 徑直領她進去了。

撂起裙角邁過高高的門檻,瑤姬擡頭, 發覺殿內除了端坐主位的太後殿下外, 還有兩位衣着華貴的婦人。

從打扮和年紀上推測, 應是綏廉王的後宮嫔妃。

“見過太後殿下, 皇後娘娘,淑妃娘娘。”在嬷嬷音調古板的介紹下,瑤姬按規矩給各位貴人行了禮。

片刻沉默後, 孫太後悠悠吩咐道:“擡頭, 讓哀家好生瞧瞧,這把聖上迷得暈頭轉向的鶴乘國昭妃,究竟是何等模樣。”

哎, 就知道過來準沒好事。

瑤姬依言擡首, 孫太後兩肩微微內扣, 背稍駝,膚有種缺乏日光的白。

臉頰肉垂拉,引得法令紋有些深,唇周圍因缺牙,生出了細細的褶。

雖用粉極力掩蓋,額頭處還是能瞧見明顯的斑來。

白發甬而稀少,為梳成氣派發式,墊了不少同色的發包。

瑤姬大概估計了下孫太後的年歲,因古人衰老得快,她約莫已是古稀之年。

孫太後眯起昏花的眼,身子下意識前傾,在看清瑤姬的面容後,複又坐回位,不輕不重地嘆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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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位美人兒啊。”

皇後與淑妃端起茶睥睨瑤姬,眉眼間不悅之色愈濃。

“太後殿下過譽,周琰已死,民女也不再是鶴乘國的昭妃,容顏粗鄙,若有污尊目,誠惶誠恐。”瑤姬開口便與鶴乘國撇清關系。

若始終扣了個敵國寵妃的帽子在頭上,總歸不是好事。

“即便夫亡,女子也應遵從本分,固守貞潔才對,怎可背國忘恩,輾轉至別國化名參加青樓女子聚集的千嬌會?抛頭露面,成何體統!”淑妃冷笑着譏道。

她生得長眉入鬓,顴高恩寡,唇上薄下厚,身材過于削瘦,骨架雖小,卻并無靈巧美感,倒像根穿金戴銀的幹瘦柴禾。

瑤姬挺直身,朗聲回道:“鶴乘先帝暴虐無情,六國皆知,身為主國卻對各路藩王苛刻剝削,毫無尊重。”

“對內寵信奸佞,親小人遠賢臣,整日荒淫無度,肆意擴充後宮不知節制,此無德無行之輩,人神共棄,故而瑤姬自行與其切斷夫妾情分,心胸坦蕩,不曾有愧。”

“至于千嬌會之事,實乃受到和尚玄行與風春樓老鸨脅迫,無奈相從,先已将前因後果對聖上禀明,不曾有所隐瞞。”

“瑤姬是被拐騙的苦主,天底下哪兒有不問責兇犯,反倒以‘規矩’‘體統’苛責苦主的道理,還望太後殿下明鑒。”

淑妃本想拿酸話刺她來個下馬威,未料到這姑娘竟半分氣都不受,刺一句頂十句,态度還不卑不亢,絲毫不顧忌身在何處!

好大的膽子!

見淑妃還想再計較,皇後斜剜了她一眼,總算止住了那張無甚用的嘴。

孫太後轉動檀香手珠,沉吟半晌,發出幾聲幹笑:“這張巧嘴,倒像是能管住老十八的料。”

瑤姬:……

老十八?

她說的,該不會是那個吊兒郎當的十八王爺褚守盛吧。

皇後瞧出孫太後的态度,以帕掩唇,低低地笑了:“依臣妾淺見,這位瑤姑娘,的确并非宮中傳言是那等狐媚惑主之輩,知明理懂羞恥,是個正經人家教養出來的。”

瑤姬擡眼觀瞧,只見身披鳳袍的皇後娘娘生得唇紅齒白,下颌如同鵝蛋般潤圓。

言語柔卻不弱,眸中明暗随着話事對象轉變,長指甲塗染桃色,無名指與尾指皆戴镂空金指托。

舉手投足間,都透着說不盡的雍容華貴,與淑妃此類人,屬實不可同論。

孫太後略點點頭,将寬袖袍從膝上撩開,複又擺正:“瞧哀家這記性,說了這會子話,倒忘了姑娘還跪着呢。流魚,看座。”

被喚做流魚的大宮女扶起瑤姬,将她帶到淑妃下首。

許是不願跟瑤姬挨得這般近,淑妃嫌惡地将身子挪得盡可能遠離她些,生怕沾上什麽晦氣似的。

看過茶後,在孫太後的示意下,皇後便狀似熱絡地跟瑤姬聊起褚守盛的事情來。

經過很簡單,這不要臉的越過聖上,直接求親到孫太後面前來了。

說什麽一見傾心終身不悔,非要納瑤姬入府做側王妃。

甚至還言之鑿鑿,若此生不能與瑤姬相守,寧願出家做和尚去,攪得孫太後不得清靜,攆走了又來,誠心十足。

瑤姬不動聲色聽着,心中冷笑不止。

除去褚守盛的主意外,恐怕這也是太後等人的意思。

褚裕和對她有意,盡人皆知,何時納入後宮不過是等待機緣罷了。

不管怎麽說,敵國的寵妃都是不可信的,與其讓事态發展到無可挽回的地步,還不如早早的賜給褚守盛,讓她離綏廉王遠遠的。

再加上三公主曾因為玄行被殺之事,鬧了個天翻地覆,于情于理,孫太後等人都不會坐視瑤姬繼續留在王宮。

先前與白弱婷閑聊時,曾聽其提起過,這三公主、十八王爺與綏廉王均是孫太後親生,因此褚柔珠和褚守盛的受寵程度和地位,也遠非其餘皇嗣可比。

這些天,瑤姬一直被綏廉王保護得很好,若非有白弱婷,她簡直聽不到半點外界的亂糟消息。

如今孫太後也是趁着褚裕和上朝之際,才将她喚來此處。

瞧架勢,似乎想玩先禮後兵。

無論她接下來答不答應,估摸着在綏廉王下朝前,都會被打包送入十八王爺的府中。

到時生米煮成熟飯,褚裕和就算再傾心于她,也不好再跟親弟弟搶妾,這事兒便成了。

皇後能言擅道,努力放大褚守盛身上的有點,譬如耿直、爽朗之類的,簡直将他誇成了絕世僅有的好郎君。

若非瑤姬親眼瞧見過他對楚思亦那副色.眯.眯的餓狼相,簡直都要信了。

直等到皇後将好話說完一籮筐,這才暫停了會兒,笑着問瑤姬的想法:“左右你在此處也沒個親人,若是肯依,定少不了好處,本宮便與太後殿下做你的媒人,這就将你配給十八王爺,如何?”

見她沉默不語,淑妃在旁冷哼:“怎麽,昭妃娘娘莫非瞧不上綏廉國的王爺?還是癡心妄想,非得許給聖上才肯點頭?”

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再加上面沉似水的孫太後,瞧模樣程序都已經走得差不多,就剩最後一步了。

瑤姬放下茶盞,難為地瞧着殿內的三人,咬唇愁悶片刻後,幽幽地嘆了口氣。

“并非瑤姬有意推脫,只是聖上曾說過……要用千嬌會的魁首,代替三公主出嫁靖炀國啊。”

皇後微怔:“難不成瑤姑娘,真有意代嫁?”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瑤姬既受了聖上的恩惠,又怎好遇事推脫,安圖享樂呢?”瑤姬似拿不準主意般,望向孫太後:“若真将瑤姬嫁入王府,那三公主,可是決定好當真要遠嫁了?”

孫太後臉色劇變。

* * *

褚柔珠是孫太後的寶貝疙瘩,恨不得永遠捧在手心裏疼着,哪兒舍得讓她去那麽遠的敵國吃苦。

看出場面有點難堪,淑妃忍不住直言:“這有何難?千嬌會共選出了三位姑娘,除你之外,各個都是天姿國色,随便選一位代嫁就是了。”

“是啊,堂堂綏廉,還不至于連位佳人都選不出來,瑤姑娘顧左右而言他,莫非有意推測?”皇後語氣溫和,眉眼如刀,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

瑤姬淡淡笑了:“是這等說不假,可前些天。瑤姬因與那玄行和尚鬧出的事大,身份早已滿城皆知,或許靖炀國那邊也得到了消息。”

“哦?那又如何?”淑妃挑挑眉,不明白她這話的意思。

“瑤姬鬥膽猜測,靖炀王得知此事後,恐怕會放棄三公主,直接求娶瑤姬。”

這話說出來後,在場人的臉皆變了顏色。

“放肆!難不成堂堂三公主,還不如你個流亡的逃妃?真該割了你的舌頭!”

淑妃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許是沒聽過這等狂妄之言,險些直接喚人将她掌嘴!

“娘娘莫氣,瑤姬身若浮萍,無論将來去何處都可,心裏也沒什麽可挑揀的,不過聽聞靖炀與綏廉是為鞏固聯盟才相談和親,若能做出對兩國更有利的安排,聖上又何樂而不為呢?”

瑤姬起身,朝孫太後鄭重施禮:“瑤姬言盡于此,全憑太後殿下安排。”

紫檀手珠不知何時停止轉動,年歲已高的老太後默雖未發言,周身卻依然散發着震懾之氣,讓在場人全都沒了話。

淑妃有點着急了,生怕太後會臨時改主意,一個勁兒地朝皇後使眼色,想讓她出面再勸幾句。

不料,卻反被皇後用沉冷的目光壓住了。

孫太後在深宮沉浮多年,凡事自有主張,若心中有了定數,又豈是旁人三言兩語便能改變的。

話聊到這個份兒上,眼下除靜待外,別無他法。

瑤姬也不急,就這麽規矩站着,聽着外面的梆點聲,得知綏廉王此刻已然下朝。

時間拖延得夠了,即便此刻皇後等人要将她強行送入王府,恐怕也會被綏廉王半路攔下。

關于她的消息,褚裕和向來是再靈通不過,想來見她突然被帶走,沒了主意的梓欣,也早早的便候在殿外等他。

孫太後渾濁的目光仔細将瑤姬從頭打量到尾,沉吟片刻後,總算下了令:“哀家乏累了,流魚,将瑤姬姑娘送回倚梅宮。”

* * *

流魚是個行事穩重的宮女,心性伶俐,對瑤姬的态度,要比那古板的嬷嬷要好得多。

回去的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閑聊着,試探她是否當真有意要去和親。

得到肯定回答後,也并未全信,将話又轉回到褚守盛身上,說了會子十八王爺的好話。

路剛走到一半,遠遠的便瞧見了綏廉王的儀仗往這邊趕。

褚裕和急得連龍攆都不曾坐,快步走在最前頭,行色匆匆,吓得旁邊宮人噤若寒蟬,連大太監都不敢阻攔,只得乖乖跟着。

“流魚姑娘,送在這裏便好,煩勞您了,回去吧。”瑤姬停下腳步,率先開口勸道。

畢竟她是孫太後身邊的人,若因此跟綏廉王發生龃龉,倒失了體面,往後誰臉上都不好看。

“瑤姬!”褚裕和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幾乎開始小跑起來。

流魚眸色複雜地看着綏廉王失儀的行止,沒再多留,果真轉身走了。

瑤姬稍稍松氣,嫣然迎上褚裕和,從架勢上看,還真有種牛郎織女天河會的意味。

兩雙手緊緊地攙扶在一起,褚裕和急迫地檢查着她的狀态,生怕她在重華殿受了什麽委屈。

未等她開口,先噼裏啪啦問了一大通,半點平日裏支吾窘迫的神色都沒有了。

瑤姬一下下拍着他的手背,盡量安撫他緊張的情緒,待褚裕和完全平和下來,這才将方才的事娓娓道來。

“聖上,瑤姬若遠嫁靖炀,不知您可舍得啊?”

* * *

褚裕和是個極孝順的人,未敢去孫太後面前質問,只是私下裏将皇後和淑妃狠狠訓斥一番。

甚至将狗膽包天的十八王爺宣進宮,把話直接挑明,讓他斷了那不該有的妄念。

褚守盛哪兒知他皇兄的心思,怎麽也想不到這向來對女色不甚上心的綏廉王,竟然會對瑤姬情根深種,還以為叫他來是為賜婚的美事兒。

直到被案上的折子劈頭蓋臉砸了一堆,又躲過兩盞飛摔而來的茶,這才逐漸搞清了狀況。

他吸吸鼻子,滿腹委屈:“皇兄,老十八對瑤姬是真愛啊!”

“呸!你這是饞她的身子,你下賤!”綏廉王怒不可遏,若非有孫太後在上壓着,恨不得直接劈了這不着四六的混賬!

“從今以後,非诏不得入宮,膽敢違命,便送去宗人府禁足!”

褚守盛被帶刀侍衛活生生架出養心殿,哀嚎得像頭活驢:“皇兄!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吶皇兄!皇兄!”

險些錯失摯愛的褚裕和冷靜下來後,思慮再三,做出了決定。

他将心愛的瑤姬,圈護在了離養心殿最近的語飛宮中。

禁令下:除王命外,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召喚瑤姬姑娘。

甚至連太後殿下,也不得破例。

母女倆鬧到這等份上,着實罕見,這讓朝中那些居安思危的老古董,更加坐實了瑤姬妖媚惑主的身份。

紛紛擾擾,被隔離在高高的院牆外。

瑤姬吃着梓欣洗好的甜葡萄,轉着白弱婷繡好的絲帕,悠哉悠哉地翻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翻出的小人兒書看。

那上面畫得有鼻子有眼兒的,栩栩如生,為枯燥的宮廷生活添了不少樂趣。

梓欣懵懂地湊過去暼了眼,忍不住好奇問道:“這兩人幹嘛呢?摔跤?看着好滑稽啊!”

瑤姬以“鑒賞”的角度又翻了一頁:“小孩子轉過去,別看。”

梓欣撅着嘴“哦”了一聲,她覺得自己也不算小,都十一了。

可惜,她不識字,只在手中鬼畫符地寫了兩筆那書的名,頭便亂似一鍋粥,丢開不管。

誰知道春.宮圖是什麽東東。

* * *

逍遙日子沒過多久,白弱婷便帶來了個壞消息。

那靖炀王,真的傳信來求親了。

和前幾日她瞎掰的一模一樣,取消和三公主的婚約,要迎娶瑤姬。

為表達毀約的歉意,甚至願意割讓十座城池做交換。

朝中,炸鍋了。

瑤姬對鏡自照,她是何時點亮了烏鴉嘴的技能?

那靖炀王總共才見過她一面,就算是可攻略的主NPC,也犯不着費這麽大工夫吧。

十座城?

想當初郎元拼殺了那麽長時間,也沒達到這種目标。

那日萬國宴上,靖炀王看着也不像是蠢鈍好.色之人,怎會做出如此莽撞的決定?

總覺得這事兒有點蹊跷啊……

白弱婷見她沉默不語,只當她在暗自傷心,不由得在旁跟着嘆道:“原想着你與聖上情意相通,早晚會璧合,誰料天不遂人願,竟出了此等禍事。”

瑤姬愁得倒不是這個。

“這下還指名道姓的,就算我與蕭嬌娘有心代嫁,怕是也不成了。”白弱婷先前始終對代嫁持無感的态度。

左右将來也是要嫁人的,嫁誰不是嫁?

雖說細作是個苦命的差事,可若周轉得當,朝廷定會照拂她那病重的師傅。

能用這種方式報恩,也算是她盡了孝心。

可眼下這般情況,瑤姬出嫁,基本上已成了板上釘釘之事。

綏廉王就算态度再強硬,也抵不住百官的集體奏迫。

那是十座城啊,分量非同小可,無論從何等角度看,都要比區區一個敵國的逃妃要來得重要。

據說褚守盛得知此消息後,在府中還鬼哭狼嚎了許久。

他色膽包天,早先想着即便瑤姬嫁給皇兄,只要天長日久,也總有能親近的機會。

眼下嫁得那麽遠,連翻牆頭私會的可能都沒有,着實讓他痛斷肝腸,甚至還因此病了一場。

“瑤姬,聖上他也有自己的難處,能撐到這般地步,已是不易了。”白弱婷握住瑤姬的手,總算讓她暫時回神。

“姐姐雖未對哪位郎君動過情,卻也深知勞燕分飛的苦楚,你同聖上的情分,與其牽牽絆絆終生挂念,不如趁早斷個幹淨,也好省些淚。”

話還未說完,門外梓欣忽來報,說聖上面色凝重地正往這邊來。

“記得,就算真嫁過去了,我與蕭嬌娘恐怕也會随行,咱們姐妹彼此總歸有個照應,斷不會讓你孤身一人的。”白弱婷最後抱着她,細細叮囑了好一陣,這才垂着淚離開。

望着肩膀處被她沾染的略濕淚痕,瑤姬心中難免有點酸楚,同時也有少許欣慰。

能在綏廉交下這麽位為她着想的朋友,着實是件幸事。

只是這靖炀國……

恐怕比龍潭虎穴強不了多少啊。

* * *

褚裕和自進屋後,便一言不發地坐着,眉皺得極緊,仿佛能夾死螞蟻。

與瑤姬相處的時間歡快愉悅,可自從孫太後插手,他臉上的笑就越來越少。

直至如今,即便在瑤姬面前,也撐不住笑臉了。

“聖上,這是梓欣讓小廚房做的桂花糕,吃一塊吧。”瑤姬拉過他的手,将糕放在他掌心。

褚裕和薄唇顫抖得厲害,忍了又忍,深藍色的眸中,終是閃出了淚光:“瑤姬,朕,對不住你。”

瑤姬恬靜笑着,将那糕親自喂到他嘴邊。

甜甜的,卻不膩,是她特意調過的味道。

自從入宮以來,這位綏廉王始終對她處處呵護,以禮相待。

即便心中情愫,卻從未唐突勉強過她,只是靜靜守候,将所有的危險和指責擋在牆外。

只為給她一片安寧天地。

如今,連這座小小的宮殿,他也要護不住了。

“聖上,您從未有過對不住瑤姬的地方,倒是瑤姬,對您的恩情,萬分感謝。”

瑤姬說的是真話,她還從未對哪個男人,生出這般的好感。

雖與情愛無關,卻着實令她動容。

褚裕和如同嚼蠟地咽下那塊糕,忽然攥住瑤姬的手,緊緊不放。

相識以來,這是他做過最大膽的一次舉動。

“瑤姬,你逃走吧,逃得遠遠的,去過自在日子,朝中的責難和靖炀那邊的事,由朕一力承擔!”

綏廉王從未想到過,自己也有這般無力的時刻。

連鐘愛姑娘的周全都保不了,他又有何顏面将藏匿心底的愛意,對她和盤托出?

罷了罷了,不如放手,讓她去吧。

瑤姬沒掙紮,翻轉細腕,将他冰涼的手溫柔握住。

這個男人為她做了太多太多。

她撇不下。

“聖上,瑤姬願和親,只是十座城池之事,請務必确認仔細,如何交接等等後續問題,定要……”

“瑤姬!你這是說的什麽話!用你換來的江山,朕寧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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