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二眼

餘嘉靠近時, 正好聽到紀蘇寒對丁琴說的那句“我一點都不想

看到她”。

熙攘嘈雜的人群, 豔陽當照，可餘嘉頓時感覺像是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下，透了個心涼。

不想看到她……

這幾個字，像是魔咒一般, 一直響徹在她腦海。

陳詩雨見餘嘉臉色不好，小心翼翼的說道，“餘嘉, 中午我請你吃飯吧。”

餘嘉緊咬着嘴唇, 她擡頭看向紀蘇寒，而正好紀蘇寒此刻也看着她。

內心的小宇宙爆發了。

敵弱我弱，敵強我強。

反正遭他讨厭，餘嘉也不管不顧了。

不想看到我是吧，我還非得出現在你面前。

餘嘉松開挽着陳詩雨胳膊的手, 氣呼呼大步走到紀蘇寒面前, “我就要請你吃飯，非請不可！”

說着她生怕紀蘇寒不同意，搶先一步攔在紀蘇寒面前，哪裏還有平日在他面前那可憐兮兮柔柔弱弱的樣子。

周邊的同學聽到餘嘉那句話，好奇往她這邊看去。

有女生看到她攔着的是紀蘇寒, 面露鄙夷，嘁，不要臉。

有男生看到餘嘉的長相，暗自嘆氣, 怎麽就沒這麽漂亮女生來請我吃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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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丁琴沒想到餘嘉這麽霸道，先是愣了愣，表情複雜。

原來，她是這樣的人啊。

紀蘇寒倒是全程淡然，剛才還冷着的臉色，似乎變得好看了些。

他停住腳步，任由餘嘉攔在她面前，懶懶打量着她，半晌，輕飄飄開口，“餘嘉，這是學校，你注意形象。”

形象，她現在才不管什麽形象。

就是好氣！

憑什麽不想看到我！

我又不醜！我最近又沒煩你！還選了文科！

都不在一個班了，就不能稍微表現一點同學之間的友誼嗎？

剛分班就不想看到我！

你想看以後還看不到呢！

餘嘉：“我不管，你中午非得吃我的飯。”

紀蘇寒煩悶的心情，頓時被她這句話給逗得消散不少。

他腳步微移，向前走去。

餘嘉以為他不理自己，下意識就拉住他胳膊，嘴裏嘀咕，“你別想甩開我。”

四周空氣忽然安靜下來。

很快，各種議論聲傳來，叽叽喳喳的，熱鬧極了。

“我去，這女的膽子好大，在學校就敢跟男同學拉拉扯扯。”

“男的我知道，火箭班的紀蘇寒啊，成績可好了，長得又帥。”

“人家明明不想理她，這女的臉皮夠厚的。”

“嘁，好不要臉。”

餘嘉這才注意到自己行為好像……有點不妥？

她低頭看着自己拉着紀蘇寒胳膊的手，像遇到瘟神一般，趕緊松開跳到一邊。

完了，要是傳到老師那裏，會不會找她談話啊？會不會傳家長？

要是這樣好冤，嗚……

胳膊上輕傳來力道的那刻，紀蘇寒整個人就停住腳步。

明明隔着兩層并不算薄的布料，他卻似乎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

肌膚上那似有若無的壓力，更像是透過渾身上下的毛細血孔，傳到身體每一個角落。

心口，也被某個東西給壓住了。

力道消失的那刻，心裏頓時有點空。

他一垂眸，便看到一張漲紅的臉，色澤鮮豔，美味可口。

“你不是非得請我吃飯嗎？還不走。”

餘嘉聽到這句，反應過來時紀蘇寒已經走在她前面，她小媳婦一般的追了上去。

身後的丁琴見狀，嘴角輕輕的一撇。

紀蘇寒出校門不久，腳步放緩了些。

等了半天，還沒看到人跟上，他轉身，看着停住腳步的某人，淡淡道，“你怎麽不走了。”

餘嘉喉嚨動了動，“那個……你先走，我跟在你後面。”

紀蘇寒輕“呵”一聲，“跟我後面？剛才你不是還拉我胳膊。”

紀蘇寒說完這句，臉色浮現些許尴尬，他目光稍瞥向別處。

餘嘉趕緊解釋，“我剛才是一時心急。”

紀蘇寒：“現在就不心急了。”

餘嘉：“……”

餘嘉繼續跟在紀蘇寒後面走了兩步，想起什麽來，腳步稍微加快了點，來到他身邊，“你想去哪裏吃？”

紀蘇寒深看她一眼，“你帶錢了嗎？”

餘嘉很認真的點頭，“帶了，這半個月的生活費都帶在身上。”

紀蘇寒很想說一句“你小心點別掉了”，話到嘴邊又咽下。

他伸手往街邊随意的一指，“就那家。”

臨街小店，裝修簡單。

兩人離學校走的有點遠，來這吃飯的同學不多。

進去一落座，餘嘉就豪爽的把菜單推到紀蘇寒面前，“你想吃什麽随便點。”

紀蘇寒卻不看菜單，而是直視着坐他對面的餘嘉，“你先找老板拿個筆那張紙記一下。”

餘嘉疑惑，“記什麽？”

紀蘇寒言簡意赅，“記賬。”

餘嘉揮手，“不用不用，我從來不記賬的，好麻煩，吃多少你随意，算我的。”

紀蘇寒：“我指的是你記我的賬，上次吃油焖大蝦總共花了五百三，三盆都是你吃的，八十九一盆，再加上打包的錢，總共兩百七十一，算你兩百七。”

餘嘉瞬間石化。

什麽鬼……

不是說好請客的，為什麽要算的那麽清楚。

兩百七……她半個月生活費才三百。

剩下的三十塊，只能每天啃饅頭了嗎？

紀蘇寒見她只是睜着那雙烏黑透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也不說話，沒什麽語氣的開口，“怎麽，想賴賬？”

餘嘉結結巴巴，“不，不是，我就是算算把錢還給你後，剩下的錢我該怎麽過。”

紀蘇寒收回視線，看向眼前的菜單。

素菜大都四塊，葷菜五塊。

“一頓飯加飲料平均二十，四舍五入你得請我吃十三天的飯。”

餘嘉想到什麽，眼睛陡然亮了起來，“也就是說，我請你吃飯，我吃的那一份，也算在還你錢的裏面了？”

這丫頭平時看起來傻，關鍵時刻，倒是挺精明。

紀蘇寒好笑，“看你生活費沒多少，我也懶得跟你計較那麽多。”

餘嘉想說一句其實她找父母要錢的話，可以多要點。

但轉念一想，不行，油焖大蝦最後兩盆不是自己吃的，全算在自己頭上好虧。

她弱弱開口，“其實你那天晚上給我打包的兩盆，我給許逸松了。”

說到這裏，她覺得自己這樣說顯得太斤斤計較，立馬又道，“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說，想說……”

紀蘇寒看她磕磕巴巴的找半天理由，也沒找出個所以然，淡淡打斷她的話，“去拿筆。”

餘嘉還是第一次跟紀蘇寒單獨吃飯，餐館人不多，桌子又小。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張臉，餘嘉飯沒吃幾口，花癡病又犯了。

她夾口菜，眼睛就偷偷往對面瞟去。

長得好看，吃飯的樣子都和別人不一樣。

紀蘇寒感覺到餘嘉投來的視線，盡量佯裝淡然的讓自己不去看她。

中途，他似無意的開口，“你之前不是說選理科的。”

餘嘉嘴裏吃到一半的飯停住，她眨了兩下眼睛，“我想想還是覺得文科比較适合我。”

等等，他是在關心她？

想到這裏，餘嘉忍不住喜滋滋竊笑了一下。

紀蘇寒正等着她的回複，看到她笑，眼神不經意間柔和許多。

不過餘嘉很快又反思，以前就是太自作多情，才那麽自信的以為只要堅持，他總有一天會喜歡自己。

不行，她得心無旁骛的好好學習。

和紀蘇寒一起吃飯，餘嘉的效率明顯比和陳詩雨在一起吃飯差了些。

一頓飯吃完，馬路上都沒看到幾個學生。

餘嘉偷偷撇了一眼身後的紀蘇寒，有點舍不得走。

剛才要是找個離學校遠點的餐館就好了，這樣就可以跟他多走一會呢。

待會是走在他旁邊，還是跟在身後呢？

走旁邊的話，他會不會以為自己是故意的啊？

在前頭各種小心思的餘嘉，沒有注意到紀蘇寒眼睛時不時盯着她的褲子，眉心微皺。

她褲子那一坨黑的是什麽？

吃飯時在板凳上沾的油嗎？怎麽沾了那麽多。

紀蘇寒叫住她，神色不自然的用手指着她臀部，“那個，你褲子髒了。”

餘嘉立即回頭看，果然如紀蘇寒所說，有兩塊黑色印記，一塊大一塊小，醜死了。

餘嘉以為是老板椅子沒擦幹淨，立即不爽的回頭找老板理論。

紀蘇寒知道這丫頭脾氣不好，怕她吃虧，默默跟着她走回小餐館。

餘嘉：“老板，你看，你椅子沒擦幹淨把我褲子都搞髒了，我待會還要去上課，被同學看見多丢人。”

老板是個年近四十的中年婦女，她一聽餘嘉說自己椅子沒擦幹淨，立即道，“不可能，我店雖不大，衛生肯定做好了的，肯定是你自己不小心在哪弄的，你轉過來讓我看看。”

餘嘉見老板不認賬，趕緊轉過身把證據擺在老板面前，十分硬氣的開口，“我來吃飯前褲子絕對是幹淨的，不信問問我同學。”

餘嘉求助的看向紀蘇寒，希望他這個時候能幫自己找老板讨個公道。

紀蘇寒遲疑片刻，點頭。

老板忽然笑了起來，語重心長的對餘嘉說道，“小姑娘啊，你是不是月事來了，我這有廁所，你進去看看。”

餘嘉腦袋懵了一下，不會吧……

她尴尬不已的看了一眼紀蘇寒，在老板的善意的笑容中，灰溜溜進了廁所。

果然……

啊啊，這可怎麽辦？

怎麽這個時候來了月經，還在紀蘇寒的面前……

回家換褲子是肯定的，但她得先買衛生巾，以前也沒買過，不知道是不是随便買都行……

餘嘉從小餐館的衛生間出來，發現紀蘇寒還站在門口。

她紅着臉，小媳婦似的走到他面前，“那個……你還沒回學校啊。”

廢話，我當然是在等你。

紀蘇寒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不自然，“你……中午回去換褲子嗎？”

餘嘉點頭，也不敢擡頭看他。

紀蘇寒：“你要不先在這等會，我給你攔輛車。”

餘嘉沒想到紀蘇寒還幫她攔車，頓時感動的一塌糊塗，忽的又開始矯情起來，腦補一堆。

他特地等我就是給我攔車，肯定是對我有意思，不然早就不理我走了。

啊啊，要是這樣好可惜，自己應該選理科的。

就在她腦子還胡思亂想的時候，紀蘇寒已經跟她把車攔好了，走到她面前時，想起剛才的一幕，忍不住開口，“這種事情你自己以後注意一點。”

要不是他今天跟她在一起，她豈不是被別人給看到。

連來了月經都不知道，還跟老板吵架，怎麽能心大到這個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