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俞淩波在家裏的寫字臺前看起了她今天拍的松餅照片。

由于坐的位置光線很好, 她把今天份的松餅拍得尤其誘人。

而且,她今天還拍到了之前都沒點過的楓糖培根酸奶油松餅!

往常她都覺得,自己最喜歡的百香果冰淇淋松餅就是這家店裏顏值最高的一款甜品了。

可現在, 她居然覺得用上迷疊香來點綴的培根松餅也能和百香果松餅一戰了?

瞧瞧, 鋪得好像新雪一樣的奶油上面放了兩塊培根。

它透露出的, 是一種中性而簡潔的美感。

只可惜,她拍培根松餅的時候, 把坐在對面的招妹弟弟也拍進去了。

但……

她也沒把招妹弟弟的臉給拍進去。

因為趙昊宇長得很高, 她還連對方的下巴都沒拍出來, 只是讓對方的隐隐約約地入了鏡。

這樣的照片就算她沒法去征詢對方的同意,發出去應該也……沒關系?

對,沒關系。

培根松餅那麽好看, 怎麽能因為後面還有個男的,就不發了呢?

這麽想着,俞淩波就把那兩份松餅的照片都給發了朋友圈了。

淩淩波:又去吃松餅咯![開心][企鵝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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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完這條,她就繼續整理起了自己這回在南極的時候拍的那些照片。

她答應了別人,要寫一篇關于南極企鵝的科普小短文。

主要是介紹一下在南極大陸的外圈比較常見的幾種企鵝, 說說它們的習性,還有分布範圍。

下颔處有着一條黑色細線的,好像頂上還該紮着一只帽子的, 是帽帶企鵝。

整只腦袋都是漆黑漆黑的,就一圈眼白是白色的,看起來又呆又壞的,是奧黛麗企鵝。

俞淩波才看了沒幾張企鵝們在浮冰上排着隊跳水的照片,就被萌得都要雙手一起捧臉了!

而在她所沒去關注的V信上, 她的好友圈留言則正在一條一條接着一條地往上疊。

[我把這張照片存下來之後仔仔細細地看了, 圖2裏有個男人!一個男人, 他居然和你在一起吃松餅?]

[正點,手好看,衣品也好。]

[他是誰!是誰!]

[根據我對人體構造的了解,光看照片裏的手還有穿着衣服的胸口下半部分,盲猜這位帥哥的身高應該在187上下(上下誤差不超過2cm),體脂率優秀]

[男朋友……?]

[本人官宣?]

[25年了啊,25年了我終于見到我們淩波發的照片裏有男人出鏡了!5分鐘!我需要有人在5分鐘內告訴我這位帥哥的信息,還有他和我們淩波的信息!]

[還有5分鐘。]

[還有4分鐘。]

[還有3分鐘。]

就這樣,當俞淩波又看了一眼手機的時候,她已經多出來了一大堆的朋友圈消息了!

在點進V信的時候,俞淩波還覺得有些疑惑。

她不就是……發了兩張松餅的照片嗎?

哪怕其中的一種的照片她以前還從沒發過,但也大可不必……如此?

然後,抱着這種想法的俞淩波就在看到那麽一長串的朋友圈消息之後陷入了沉默。

俞淩波:!!

而更讓她突然一下陷入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焦慮的,則是有好幾個人都已經來單敲她,問她男朋友的事了!

身邊沒有男朋友的日子過得久了,哪怕發在朋友圈的照片裏只是露出了一只雄性生物的邊邊角角,都會讓朋友們以為她脫單了,且迫不及待地發來賀電。

可事件的當事人對此卻是心裏一點數都沒有。

俞淩波剛在留言框裏打了一句[不是!我沒男朋友!],蔣穎就給她發來了消息。

蔣穎:[難怪不願意把骁遠拉黑。呵。]

俞淩波:[???]

在把問號發出去了之後,俞淩波又急急忙忙地返回去朋友圈那裏,把那句澄清事實的話又打了一遍,發出去。

雖然她面對的只是一個小小的手機而已,并且跨越的距離還都只在V信上,但這一刻的俞淩波卻是有了分身乏術的焦急感,以及吃力感。

蔣穎:[這句話很難理解嗎?都一起去你平時常去的店幽會了,也難怪之前不願意接受我的提議了。]

俞淩波:“……”

她她她!

她以為和自己一起去吃了松餅的是骁遠!

不!!

她她她以為自己和一男的一起去那家松餅店吃松餅了,就是在和那個人約會了!

這一分鐘的俞淩波簡直要抓耳撓腮。

她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從何說起!

斟酌再三之後,俞淩波試探性地把重點消息發了出去:[那……那不是骁遠……]

這下,就輪到蔣穎發出一連串的問號了。

蔣老師顯然心中有很多疑問。

但她到底是一個對自己的這位朋友十分了解的好老師。

在弄清自己的疑問之前,她選擇先是向對方提出一個十分具有建設性的問題。

蔣穎:[你的這條消息……對骁遠設了不可見了嗎?]

俞淩波:[我應該對骁遠設置不可見……嗎?]

蔣穎:[照片裏的野男人都露出來了,你不對他設不可見,是想要骁遠先動手拉黑你?]

“轟”的一下,俞淩波的臉都紅了。

她她她,她好像知道蔣穎是什麽意思了!

而蔣穎在那之後連着發出的幾句話也确是證實了這一點。

[淩波,才開始談戀愛,就玩欲情故縱?會翻車的。]

[還是我誤會你了,你就是在一腳踏兩船?]

[要是還在戀愛之前的接觸和了解的階段,你這樣做,倒也沒什麽問題。不相處一下、再相互了解了解,你怎麽知道這個人是不是适合你?]

[但是這種模式,國內的男孩子好像還是不怎麽接受得了。]

[你可別明明是才出海的小新人,就讓人以為你已經是欺騙和傷害了無數少男心的老船長了。]

俞淩波那麽大的一個人,就這麽僵在了那裏,一動不動的。

窗外的一陣風吹過來,都只能讓她的發梢輕輕飄動。除了瞳孔地震之外,俞淩波竟是連表情都沒帶變化的。

蔣穎還在V信的聊天端裏給她繼續發來消息:[所以那位帥哥長什麽樣?有正臉照嗎?你的大煩惱和大問題現在是什麽情況?]

兩分鐘後,因為身體僵直不動而自動進入閉氣狀态的俞淩波終于要窒息了。

她猛吸一口氣,她想要給蔣穎發去消息,卻是不知自己應當從何說起!

而在V信的朋友圈裏,針對于俞淩波先前那條消息的回複也在快速增長着。

先前那位倒數了五分鐘的朋友又開始了她的新倒數。

[俞淩波!我要這位帥哥的信息。五分鐘之內給我好嗎!]

[5……比心]

[4……我們淩波人美心善!]

[3……]

終于,俞淩波選擇了一鍵删除那條朋友圈信息,然後再返回去和蔣老師慢慢解釋。

都說有男友的女孩真甜蜜。

可母胎單身的俞淩波卻是在“戀愛”倆字還沒個一點的時候,就已經貸款感受到了戀愛女孩的煩惱。

這實在是讓她覺得……特別特別的不好意思。

因為骁遠弟弟也好,招妹弟弟也好,這兩個裏哪個都沒和她朋友以上。

讓兩人被她的朋友這麽誤解,她其實覺得特別對不起這兩個“弟弟”。

是,骁遠是有和她說過那段近乎“表白”的話。

但在俞淩波的眼裏,那其實只是說明了骁遠待人認真。

對一個人有好感而已,想要達成這些實在是很容易,就好像她也能說她對骁遠弟弟很有好感。

那和表白之後既成情侶的“喜歡”太不一樣了。

俞淩波沒有意識到一件事。

她之所以會這麽大大咧咧地就把背景裏有一個男性的松餅照發出去,這是因為……她的V信聯系人裏,沒有她喜歡的人。

在她的意識裏,她似乎根本沒有這麽一個概念。

——我不希望骁遠弟弟誤會我和他哥亂搞男女關系。

但是鬧了那麽大一圈的烏龍,俞淩波是真的覺得心裏亂七八糟的了。

‘我沒有!’

‘寶寶沒有!’

‘朋友們,你們都高看我了!’

‘我現在還不配談戀愛!’

俞淩波在心裏高喊了起來。

她把電腦往前一推,苦惱地趴在桌子上。

胡思亂想、思緒亂飄。

她把自己的腦袋在手臂的臂彎裏拱來拱去的,以此來發洩心裏的那些情緒。

待到她又把腦袋擡起來的時候,頭發就已經亂糟糟的了。

但是俞淩波也不用手給順一順,而是直接用吹的,把落在了眼前的那些頭發給吹劈叉了。

待到心情稍稍平靜下來了些,俞淩波就又拿起手機,翻上了ins。

她在做極地向導的時候認識的,法語圈的朋友都在ins上活躍着。

只要上去一看,就能知道南極結束之後大家這會兒都在做什麽。

瑞秋是一個在加拿大的法語區長大的女孩。

她的皮劃艇技術很好,也有獨立帶領小型探險隊的經驗,是個身高183,喜歡各種漂亮裙子的甜心寶貝。

桑德拉是研究動物行為學的博士,是一位真正的博物學家。

在她的面前,俞淩波都不好意思提起自己的專業裏也有海洋生物了。

對,她總是探險隊裏,專業對口的向導裏學歷最低的一個。

其他隊員動不動就是雙碩士,甚至有的人還有不止一個博士學位。

他們中有很多人都有法國國家科考隊隊友的身份,也有不止一個都在極地當過越冬隊員,在那裏待了一整個冬天。

這就讓俞淩波都不好意思在她的個人簡介上寫……她有海洋生物學和生态學雙學士學位了。

雞立鶴群,那還不如就假裝自己是以翻譯為主的探險向導了。

在自己的信息頁面裏标上中國、法國、還有英國這三個國家的小國旗,以此來表達她可以用中、法、英三門語言來和船上的乘客交流。

這在向導多只用法語和英語,或者英語和母語來解釋專業問題的龐絡家族裏,就挺厲害的了。

她在和海登一起進行登陸準備的時候和他提起過這些。

然後海登就用一種有些不能理解的語氣說道:“但你懂得很多啊。你也知道怎麽介紹極地才會讓過來跟我們探險的人對這裏更感興趣。”

海登說:“在接待法國客人的時候,你做得很好。在接待中國的乘客時,我們這個探險隊裏,更是每個人都會需要你的幫助。”

他說:“淩波,你做得很好,別去懷疑這一點。”

在說完這幾句之後,海登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他指了指俞淩波的身後,說道:“快看,是你喜歡的企鵝!”

俞淩波一個轉身,就看到有一隊企鵝就好像海豚那樣排着隊躍出海面,那矯捷的模樣完全不像它們在陸地時的憨态可掬。

在那個船期,海登就一直時不時地帶着笑意地對她說“淩波,我需要你來幫我一下。”

“淩波,我打算在明天的例會上和大家說一說極地的鳥類,我需要你幫我給那些動物配上它們的中文名字。”

“淩波,你能幫我和大家解釋一下嗎?這裏真的會有北極熊出門,得警惕起來。”

“淩波,他們對這片鯨魚灣的故事很感興趣,但你昨天和我說的那些我就記住了一點。”

到了後來,探險隊的成員們還以為那句話就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一個梗。

大家都在好多場合繃着一臉嚴肅的表情,學海登說起了那句話。

——“淩波,我需要你來幫我一下”

再後來,海登的室友甚至還只要一看到海登喊她,就給順着接那句話。

接完了那句話還不算,室友還有一臉迷茫地問道:“是我?說那句話的是我?我還以為是海登!”

想起那些,俞淩波就又不自覺地笑出聲來了。

“海登……”

俞淩波把那個男孩的名字念了出來。

原來,她上ins不是想知道瑞秋去了哪個漂亮的海灘,有沒有在舞會上認識新的男朋友。

她也不是想知道桑德拉又在去徒步的路上發現了什麽可愛的小動物。

她只是想去看一看。

看看海登最近怎麽樣了。

對,就是他。

也就是他,在快一個月之前,讓那些彈幕在隔了數年之後再一次咧開嘴和俞淩波兇殘地說了“嗨”。

直到現在,那些彈幕就幹脆進入到了火山噴發的活躍期了。

俞淩波問了自己一個問題:如果我能和“男主”達成一致,并以某種方式脫離這個世界對我的種種限制,我最想要做的是什麽?

這是個很好的問題,也足以讓俞淩波坐到自己很喜歡的那個小沙發上,認認真真地思考了好一會兒。

她覺得,自己最想做的,可能就是回到被強行幹涉了選擇的最初時刻,說出遵從她內心的回答吧。

只是那個依舊還會出現在她的夢境裏的,擅長跳高的男孩早已讓她記不清名字和長相了。

而且,已經發生了事似乎也是無法改變的。

那她就對自己許一個願吧。

如果她破開了那個枷鎖,她就立刻對海登說出那句她原本想說,卻在彈幕的突然襲擊下沒能說出的話。

——“我願意在北半球的春天和你一起,去霍爾諾島看信天翁。”

她今年25歲,還沒談過戀愛,也不知道戀愛應該怎麽談。

她甚至不知道對那個男孩的感覺是不是可以戀愛的那種,喜歡。

但她會想要回到“火山噴發”之前,在火山的山口對一個人說:我願意和你一起,用心試一試。

很想很想。

想到這裏,她就給海登發了一句:嗨,最近你還好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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