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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你把他帶回來是什麽意思？”

林木也有意躲着蔣晅珩, 但沒想到還是被他在洗手間門口逮到了，看着眼前這個咬牙切齒的男人，林木也內心竟覺得有些好笑, 她擦幹了手上的水漬, 将紙巾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裏，“沒什麽意思。”

就像是懶得解釋, 語氣也是雲淡風輕。說着就要轉身離開。

蔣晅珩身側的手指微微顫動, 當年她離開前的他們相見的最後一面，她也是這樣，看着無所謂其實內心無比堅定，枉他當時還以為她有所軟化一切都還有挽回的餘地，沒想到等待他的是這麽多年的不見蹤影。

林木也看着眼前這個擋着大半個門口就是不肯挪動的身影，微皺了皺眉, 也不耐煩再等下去, 擡手示意他讓一讓, 卻是沒想到被他一把抓住。

“沒什麽意思是什麽意思？”蔣晅珩眼睛緊緊盯着林木也，手腕都被他攥地有些疼了, 一字一字地問道。他的眼眶泛紅, 林木也感到壓迫, 不想直視他，轉過眼去。

“為什麽不看我？”蔣晅珩逼問道，聲音裏似乎還有一些鼻音, 林木也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轉過眼去, 眼尾處隐隐有些水漬, 但他兇狠的聲音又讓林木也不敢确認。

林木也無奈嘆了口氣, “你看現在不是很好嗎？”樓下現在時不時傳來歡聲笑語, 也不知蔣父蔣母是不是故意的，蔣晅珩一回來，原本對Steve看鼻子不是鼻子，看眼睛不是眼睛的蔣父忽然間就兩人相談甚歡了。蔣母自更不必說，如今就這麽看去，倒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很好？”蔣晅珩似是不能理解這個詞的意思，歪頭半笑了一下，林木也那一霎那不知為何甚至有些毛骨悚然。她暗嘆自己多心，又從這個角度看過去，Steve已經頻繁往樓上看了許多眼，大概是奇怪她怎麽這麽久還沒下來，只是礙于蔣父蔣母不好意思直接跟着上來。林木也不想多事，現在只想趕緊擺脫了眼前這一位離開。可明顯眼前這一位不放人。

“我們先出去，外面的人都等着呢。”林木也軟着聲音回道。

蔣晅珩很久沒聽她這樣的語調同他說話了，可惜話語裏的意思卻是避他不及。就讓他覺得昨夜裏他的輾轉反側整夜不眠就像是一場笑話，每次都是這樣，他以為會有一場新的開始，等待他的卻是所有的毀滅。

蔣晅珩放開林木也的手，甚至過了半秒，頓了頓，側開了身體。林木也雖覺得有些許奇怪，這不像是蔣晅珩的性子，但總算是不用再糾纏，更何況或許他也怕在父母家動靜太大不好，無論是哪種理由，她半秒沒有猶疑地離開。

蔣晅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那上面好像還有她的餘溫，可現在很快就要消散了。她走得很匆忙，現在正在下樓梯，就像急着去奔赴愛人，他緩緩地笑了，只是眼裏的陰翳卻沒有散開，而是越來越濃重，可惜她的愛人不是他。

再之後的晚飯倒是順利，蔣晅珩倒是沒有再出什麽幺蛾子，只是沉默着一言不發，但無論是蔣父蔣母還是林木也都暗地裏松了一口氣，他們對蔣晅珩的表現都沒什麽更高的期盼，就這樣就很好了，總而言之，至少表面上這一趟似乎稱得上賓主盡歡。

蔣父蔣母大概是很滿意，林木也也稱得上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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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回到車上，Steve還滔滔不絕地說着在蔣家的所見所聞，整個人透着神采飛揚的氣息，林木也略感異樣，畢竟Steve很少有話這麽多的時候，他好像真的很為能得到蔣父蔣母的認可而高興。

“Molly，其實叔叔阿姨人很好，他們養育了你很多年，之前如果有誤會，現在解開了也是好事。”Steve還在自顧自地勸解，林木也倒是真的有些訝然，沒想到Steve對蔣家的認可度這麽高，甚至看起來好像不太在乎蔣晅珩的存在。

“其實想想，站在叔叔阿姨的角度，确實也很為難，你們一個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一個是……”Steve看了林木也一眼，沒再繼續說下去，可林木也這回是徹底呆住了，她有些不清楚是不是自己誤會了Steve的意思。Steve仿佛以為她離開蔣家這麽多年是因為蔣父蔣母不同意她和蔣晅珩的緣故。

“不是，不是因為我和……”林木也想開口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那些微暗處的偏心，有意無意的忽視是切切實實地存在于時光的角落裏，雖然她好像早已遺忘，但偶有刺痛，而如今真想要拿出來放在陽光底下向人訴說這其中的幽暗曲折少女心事，哪怕訴說的對象是Steve，這個她曾一度以為要相伴度過後半生的男人，以她的個性，她也難免覺得略有矯情赫拉。

于是便作罷，Steve撇了她一眼，似乎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但他固然有良好的風度，自然沒有選擇追問。

“你什麽都好，就是太要強了，總是悶在心裏，這點倒是和我一樣，也難怪我們會成為朋友。”很多年以後，陳佳芸已經懷了二胎，他們一起在餐廳裏喝着下午茶，陳佳芸評價道。

“是，我确實是不懂溝通，尤其是親密關系裏的溝通。”林木也沒有否認，大概是從小的寄養環境，她太習慣于一個人扛着生活，難得示弱難得傾訴也不擅長共同處理問題。短信一條又一條地追過來，震地杯子裏的下午茶都快溢出來了，林木也頂着陳佳芸打趣的眼神，無奈點開，一一回複，不然回去又要被纏人的某人不停追問。這是以前她和Steve在一起時沒有的體驗，蔣晅珩得而複失以後不知是否實在是缺少安全感的緣故，還是占有欲作祟，一刻不在身邊，就要被追着纏着逼問聊天，真是不會溝通也要被逼着學會溝通了。

陳佳芸摸了摸懷着二胎的肚子，看着眼前看似無奈但難掩甜蜜的人，不得不承認蔣晅珩真的有兩把刷子，哪怕他身上有太多她看不過眼的陰謀詭計，但确實是真的愛林木也，只能說個人有個人的福氣，作為朋友，她只能祝福了，以及順便為原以為能領着妻子結果獨自一人孤零零回國的Steve默哀。

兩人等Steve停好車，一同上樓，然後洗漱，Steve前往客房，林木也前往主卧。好像在進入這個屋子的一瞬間，那些在蔣家的其樂融融都瞬間消散，他們都各自回到原位。

Steve在回房前，問林木也，“Molly，我想知道，你還需要冷靜多久？”

“我想再給我幾天的時間，可以嗎？”

Steve點了點頭，回房。

第二天一早，林木也就去了醫院，她之前抽空去了一趟醫院體檢，重點是婦科，主要Steve混亂的關系她實在是不放心，盡管他們每次都做好了措施。

直到看到報告，她才松了口氣。幸好沒有染上什麽疾病，也是在這一刻，她真切地意識到，她對Steve的信任确實是不在了，她之前內心深處是懷疑Steve的說辭的，盡管蔣晅珩帶給她這麽多傷害，但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潛意識裏她竟然是更信任蔣晅珩。

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此刻她不想去面對Steve，陳佳芸大概也在忙，倒是挺想見森森，可也不想現在見到蔣晅珩，一瞬間竟覺得無處可去。沿着老街慢慢四處閑逛，想着要不順便找一家店解決了午飯，竟然就看到了熟悉的招牌。

還是這樣一家面館，和她記憶裏一模一樣，裏邊的擺設也沒有多大變化，她記得還沒出國前，她很多次都來這邊吃面。

“诶，是木也啊。”林木也轉頭，是面館的林阿姨，精氣神還在，可還是顯見地看出年紀上去了。店裏似乎新請了一個年輕男孩幫忙，一直在忙裏忙外。

林木也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阿姨還記得她。“阿姨好，回來了正好就逛到了，好久不見了。”

“是啊，真是很久不見了。幾年前忽然間你就不出現吃面了，這店裏都是老顧客，阿姨傷心很久，直到小宋來，阿姨才知道你是出國了，挺好挺好。年輕人就要出去多看看多走走。”

這麽多年沒見，阿姨還是這麽熱情好客，林木也不是自然熟的性格，本來生怕尴尬，但此刻所有歲月的溝壑都被消弭了。

林木也點了從前常吃的面，阿姨笑着說，就知道她還會點這一碗，說她看人準，一早就知道她是細膩留情的。

林木也苦澀一笑，慢慢吃完了面，喝完了湯。店裏客人漸漸多了起來，她也不好占着位置，和阿姨打了招呼又承諾日後常來，才算是慢慢踱步出去消食。

只是這日後常來的承諾怕是不好實現了，就這幾天多去去吧，臨行前再好好和阿姨道個別。林木也想。

這樣想來，掐指一算，林木也的年假竟真就過得差不多了，沒剩幾天了。明明之前回國的時候想的是好好和這邊做個了斷，和Steve開始完完全全嶄新的新生活，沒想到回來卻是和森森和蔣家相認，和Steve也……真是變幻莫測的人生啊，每一步都在預料之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