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買完耳釘之後,溫月一路上都蹦蹦跳跳的,恨不得像小學生一樣原地轉幾個圈。

言律走在她後面也禁不住唇線揚起,看着她一臉傻氣,面對着他倒着走。

“小學生一樣,買個耳釘就這麽開心。”還是她自己掏錢買的。

溫月噙着笑,“平時沒什麽機會。”

“等高考完了,就有很多時間出來玩了。”

老師,家長,所有人都是這麽說,熬到高考完畢,就可以徹底解放,不過他們兩個就不一樣,熬完了一個高考,是下一個高考。

這次應該是最後一次,至少對溫月來說是,他的話,還得看爸媽怎麽說。

“今年還是想考R大嗎?”

言律一楞,他自己都不敢把目标定得那麽高,去年填志願只是确定第一志願上不了才填的R大,他那個分數就算調劑,也上不了R大。

溫月她還真是過分看得起他,她覺得他考得上嗎?

言律認真看着溫月,她臉上興高采烈,沒有一絲嘲諷,他有些晃神。

溫月越退離言律越遠,看他半天都邁不開步子,她正準備開口叫他,卻倏地踩到一個軟物,身體一下失去平衡,往後連退幾步才穩住身形,她瞥見一個黑影,忙道歉:“啊,不好意思。”

她把別人腳踩了,她還能看到對方那雙白鞋上面被她踩出的灰色腳印。

“操,哪裏來的不長眼的……”對方一開口就是粗口,罵罵咧咧地看向溫月,随後他語氣變了,“喲,小妹妹。”

溫月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雙手,拽進了旁邊的一條巷子。

她本來一天都沒吃多少東西,這一拽力氣太大,她像沒骨頭一樣直接撞到了牆壁上,霎時間天旋地轉,雙眼發花,一下連聲音的感知力都變弱下去。

“你們幹嘛!”

溫月聽到言律的聲音,晃了晃腦袋,努力想看清楚,她只能看到幾個朦胧的人影。

“少管閑事!”

“要我報警?”

“喲,那就看你報不報得了警了!”随着這一聲怒吼,有人朝她旁邊跌倒下去,撞到了她的腳,還有東西掉落的響聲。

那人很快站了起來,手一揮,把她擋在身後,“溫月,你躲後面!”

是言律,他被打了!溫月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她終于清醒了一點。

她這才看清,對面有三個人,剛才被她不小心踩到的人臉上挂了彩,正一臉兇狠地盯着言律,而後面的一個刺頭不知道從哪裏拿了一根木棍,慢慢走近過來。

言律握緊了拳,朝着左邊的喽啰飛踢一腳,把那人踢飛出去,跟着迅速撲向挂彩男,一拳直擊他面門,跟着兩人就是最原始拳腳對打,言律将男人死死騎在身下,背後的喽啰隔了會才站起來,從背後箍住他,他一下掙脫,還是全力攻擊着挂彩男。

“操,愣着幹嘛!拿棍子打啊!”挂彩男鼻梁似乎被打斷了,血流如注。

喽啰和刺頭交換了個眼神,從背後箍住言律,把他從挂彩男身上拖起來,言律雙手受制,最後連踹了挂彩男好幾腳。

跟着他被掀翻在地,不等他掙紮着爬起來,喽啰起腳直踹向他的腹部!

言律一時間五髒六腑翻江倒海,差點要幹嘔出來。

刺頭拿着棍子,就要朝他揮舞過去,她一下醒了神,兩步并成一步,用盡全身的力氣擡腿朝着刺頭肚子踢了一腳。

溫月力氣不大,穿的也是一雙普通的帆布鞋,她這一下顯然效果不佳。

刺頭被激怒,直沖過來,棍子高高擡起,溫月想去捉,可對方速度太快,眼看着就要落下,溫月猛地一彎身,用背部替言律擋住這一下,“小律!”

一聲悶響,聲音不大,言律只覺得天崩地裂也不過如此。

溫月被打得站不起來,倒在言律身上,背上火辣辣的疼,言律把她推開,站起來就和刺頭扭成一團,“你他媽敢打她!我殺了你!”

他像發了瘋一樣,赤紅着眼,甚至不要命得用頭去撞刺頭。

空氣裏彌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喂,警察局嗎,我要報案,這裏有人圍毆,見血了。在R大旁邊,就在那家一點點旁邊的巷子。”巷子裏響起女性急促的聲音,雖然帶着抖,但一字一句都很清晰,“公安局離這很近,你們馬上來是吧。”

混混們意識到溫月撿到言律摔出來的手機,靠着牆壁在報警。

“媽的,臭娘們,你敢報警!”溫月的衣領被揪了起來,她一截細白的腰肢露了出來,身體也搖搖欲墜。

她眼看着揮舞的木棍又要落下,雙臂舉起,抱緊了頭。

“給老子把手放開!”言律吐出一口血沫,左手擋住落下的木棍,右手死死抓住刺頭的那只手,手臂上青筋盤虬,把他的手捏得彎折。

“過來扶我。”挂彩男倒在一邊,扶着牆站了起來,“條子快來了!我們走!”

一陣兵荒馬亂,小巷再度恢複岑寂。

溫月腿都是軟的,她撐着牆,摸索到言律旁邊,嗓音被黑夜吃掉了些,漏出啞聲:“小律,沒事吧……”

“你呢,要不要緊!”言律捂住腹部,他剛才胃部被踢了一腳,他咬牙切齒:“你什麽身體,就敢幫我擋!”

溫月被吓到,她顫抖着:“你流血了……”

她摸到了,他手臂上有些液體,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別人身上的,眼睛和嘴角也都在流血。

言律胃部抽痛,他扶着牆壁幹嘔了一陣,溫月在旁邊看着,眼淚不要錢似的往外冒。

“都是我不看路……”溫月的手懸空在他背上,手指發着顫,她捏緊了拳,“小律你要不要緊……”

“遇到一群人渣而已。”言律直起身,看她一臉的淚水,伸手想給她擦擦,發現手上髒得不行,衣服估計也都髒了,只能掀着她衣領給她擦,放柔了音調,“哭什麽,我又沒事。”

言律聽着溫月發出小貓一樣嗚嗚嗚嗚的哭聲,肩膀一聳一聳,抽搭得十分厲害,“手機屏也裂開了……”

手機被她緊緊捏在手裏,屏幕玻璃上橫亘着好幾條裂痕,把他的鎖屏壁紙切割得四分五裂。

“高考完了就換。”言律接過去随便插到褲袋,她的眼淚擦不完,剛抹掉又從她臉頰滾落下來,領口全被打濕,言律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走了,我們去藥店。”

這小巷子太黑,不知道那群人還會不會回來,還是趕緊回去才是正事。

溫月用力咬了咬嘴唇,用手臂在眼上來回擦拭,想把眼淚都給憋回去。

“不哭了,不哭了。”最怕看到她哭了,眼淚還在她臉上洶湧着,他不太會安慰人,“溫月眼睛腫了會很醜。”

“快走吧,一會警察就要來了,很麻煩。”

“我沒報警,騙他們的。”她摸到手機就開始編了,根本沒撥電話出去。

“你真行啊。”言律揉了下她腦袋,身形有些不穩。

“要不要扶你?”溫月攙住他的腰,聲音啞透了,“背你也可以。”

“就你這身板,背我是想兩個人一起摔地上嗎?”言律失笑,他嘴角受傷,這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他拉住溫月的手臂往外走,“我們直接打車回酒店。”

坐到計程車上面,溫月靠着她那一側的車窗,眼淚順着面頰往下落,被吓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言律傷得太重。

等出了巷子,溫月才看清楚,他手臂上面多了好些淤青,額頭也是紅彤彤的一片。

他穿的黑衣服,也不知道上面沾了多少血,她碰都不敢碰一下。

兩個人遍體鱗傷回了酒店房間,言律第一件事就是拿碘酒給傷口消毒。

她情緒穩定了不少,“不用去醫院嗎?”

“不用,就是打架。”言律把髒污用棉簽都擦掉,露出了受傷的血肉,還在往外滲血。

溫月看着又開始眼熱,“你根本都沒打過架!”

言律笑:“打架又不用學。”

他慶幸自己平時有鍛煉,身高也擺在那裏,一對三也沒太吃虧,不過再打下去就不一定了……

“你去洗手間上藥,我在外面上。”他遞了瓶藥油給溫月,“是不是就挨了一下?”

“嗯。”

等溫月進了洗手間,言律才脫掉上衣,露出布滿淤青的上半身。她看到肯定又要哭了……

言律還在外面龇牙咧嘴地給自己清理臉上的創口,溫月就走了出來,他手上的動作停下,“上好了?”

溫月手裏握着已經用了一些的藥油,她抿了抿唇,“我夠不到……”

在洗手間她把衣服脫了背對着鏡子都很難摸到傷口,藥油是撒上去了,但是也就是撒上去了而已。

言律走到她背後,“別動。”

白色T恤上面沾了不少藥油,斑斓一片,言律勾着她衣領朝裏面看了眼,是一條橫穿脊骨的紅紫色撞擊瘀傷,在脖子下面兩節左右的地方,是不怎麽好觸碰到。

言律看着她雪色肌膚上的瘀傷,感覺呼吸都有些不暢,她不是幫他擋那一下的話,根本不會受傷。肯定痛死她了,她本來就怕疼,這一下明顯又很重。

溫月緊繃着身體,他靠這麽近,她快要原地爆炸,而且為了上藥,她胸衣都脫在了洗手間,現在衣服裏面空蕩蕩的。

“先冰敷下吧。”言律回了神,松開她的衣領,“等會給你上藥。”

溫月去洗手間絞了兩條濕毛巾出來,“幫下忙。”

等她趴到床上,言律才意識到幫什麽忙,她傷在背,非常不好處理,從底下掀衣服,她整個背都會露出來,他只能從領口把濕毛巾塞進去,不一會外面那件T就洇濕了一大片。

言律把空調關了。

他身上傷比較多,從面頰到腰腹,甚至是膝蓋都擦傷了,他草草把血都止住,就去給溫月上藥。

“傻不傻,就幫我擋。”言律把濕毛巾從她領口拿出來,“痛不痛?”

“還好。”溫月控制住自己想要呼痛的念頭。

他右手有擦傷,只能把藥油倒在左手手心上,順着她脖子,慢慢放了下去。

言律聽到她倒抽了口氣,他還只是輕輕碰了下,“我揉一下,你忍忍。”

不揉下,很難散淤。

手心因為藥油開始發燙,在她蝴蝶骨下面游弋,摸到她凸起的脊骨。好瘦弱,連背也那麽窄。

溫月一直發出悶哼的聲音,她控制不住,她很少受傷,言律又用了很大的力氣按壓她的傷處,特別痛,痛得她都想掙紮起身。

“忍忍。”言律看她痛也沒收力,手掌按壓着她背脊上細嫩的皮膚,“以後別做這種傻事,要護也是我護住你。”

溫月攥緊了手,咬着唇角,額上因為疼痛沁出了細密的汗珠,他手上因為打球有薄薄的繭,在這種時候存在感特別強,她有些受不住地說:“輕一點……”

“再忍一會。”言律鼻尖也沁出了些汗,連帶着眼睛也是,在頂燈的白光下,漾着一層水光,大抵是被藥油的味道熏的。

終于上完藥,一屋子的藥油味道,濃郁得散不開。

背上除去傷處也被磋磨得微紅起來,溫月吸了吸鼻子,她內疚着,聲音像擠出來的,還帶着些啞:“謝謝。”

“幫我弄下臉,自己不好上。”言律把碘酒和棉簽都往溫月手上遞,“下手輕一點,別搞報複。”

都什麽時候了,他還在那開玩笑!

“疼就說。”溫月蘸着碘酒用棉簽從他眼角輕輕擦過,他臉上最嚴重的就是這個,他沒多少表情,只是垂着眼,方便她上藥。

沒一下就塗完了半張臉,他還是動也不動,溫月問道:“不疼嗎?”

她背上口都沒破都那麽疼了,言律臉上是實打實破了口,流了血,雖然碘酒刺激性不大,棉簽戳上去,總該是有點感覺的吧?

“你都這麽輕了,我能有什麽感覺?”

溫月閉了嘴,好好塗完藥之後,給他把露出來的部分一并處理掉。

最後言律臉上貼了不少膠布,手背和膝蓋也是,傷處特別多,還有些在地面和牆面受到的擦傷只是簡單處理了一下。

這麽一折騰都到了快十一點,兩個人都精疲力盡地躺在了床上。

“小律,對不起,對不起……”溫月不住道歉,她覺得自己根本就又蠢又弱。

“別道歉了,都皮外傷,沒幾天就好了。”言律也側過臉,面對着溫月。

他深深看着溫月,喉結滾動了下,終是開口:“溫月,我們回去吧。明天就回去吧。”

溫月愣了下,點點頭,“好。”

反正早就知道,就這麽幾天,根本騎不到海邊。

夢是時候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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