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複雜心情

當清晨的陽光穿透霧氣刺向地面的時候，許賢早早的就起了床，掀開被子的一角，不讓冷空氣進入的太多，然後迅速下床，又把被子撚好。

男人開始一件件的穿衣服，比起這裏的山裏居民，男人在冬季一個星期換一次衣服已經屬于非常愛幹淨的那類人了，可和那兩個從城市到這裏來的大男孩比，就差的不止一星半點。

從前空蕩蕩的床上有兩個‘不速之客’，把以前他一個人蓋着閑大，翻來覆去都不會掉出去的被子分走了三分之二，其中一個人睡覺及其不老實，還有一個卻像是專門要突出對方的不老實一樣，安安靜靜。

許賢此刻也沒時間想太多，他熟練的開始燒水，并且從最後所剩不多的雞蛋簍子裏面拿出三個雞蛋，放到水裏煮。

這種農用的竈臺，還有燒水的水壺，不管男人聲音怎麽放輕，卻還是發出不小的聲響，于是睡覺一向厭惡吵鬧的舒城在頭微微的刺痛中蘇醒，雙眼腥紅。

被吵醒的舒城只是仰躺在床上，一言不發，除了渾身散發出的讓人難受的冰冷氣息以外，其他的還算正常，畢竟舒城向來不喜歡說話，于是就在等待腦袋裏的眩暈過去後，緩緩爬起床，利索的穿起衣服。

許賢這個時候有點不好意思，他有點兒想問是不是自己吵醒了對方，但是看到少年一副不想說話的模樣，便自覺地沒有打擾。

一時間，狹小簡陋的卧房就顯得充滿了人氣了些，空中飄着蒸騰上來的水蒸氣，和男人熬的稀粥的清香。

洗漱的水剛剛燒好，許賢就把水倒在臉盆和杯子裏，坐在一邊的舒城看到了，什麽都沒有說，就用那雙還帶着血絲的眼睛看着男人，半天才站起來去用男人給他準備好的熱水。

其間瑣事雖繁多，但若是許賢一個人的話，其實現在大概已經準備要出門了，但現在把一切東西都準備好了的許賢卻多了一項任務——叫施盛起床！

“施盛……”許賢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邊，伸手推了推少年蜷在一起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被子，結果少年翻了個身，繼續睡着。

男人有些無奈，再次推了推那團被子，少年皺着眉一把從被子裏伸出暖烘烘的手抓住男人冰涼的手，然後嘟囔道：“不要鬧！”

見識過施盛起床氣的舒城沒有提醒男人，只是饒有趣味的坐在一旁的木頭椅子上，看着男人窘迫又無奈的催少年起床，而少年開始逐漸的惱火起來……

“別他媽的叫床了！老子起來再收拾你！”施盛大概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再一個山疙瘩裏面，并非曾經那種紙醉迷金的生活地方，說出來的話怎麽聽都不像是對一個保姆或者家人說的話。

一下子聽到這樣的話，男人也是愣住了，自己的手還被少年死死拽着，沒等許賢反應，就又聽到少年低聲的說了句：“好軟……”

少年一邊說着，還一邊輕輕捏了捏自己握着的手，男人這才馬上把自己的手抽出來，臉上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這種不自然很奇怪，既不是無奈，也不是生氣，更像是有些……羞窘？

可是一般男子都不會是這樣的反應吧！

舒城奇怪的想着，手裏捧着的粥也慢慢的被他一口口喝掉，他直覺知道這個溫順斯文的男人一定有地方不對勁，卻找不到源頭，好在他看夠了男人無措的樣子，心下一片大好，便放下碗，朝着床邊走去。

舒城示意男人找到一邊去，然後說：“對他這種人還是直接點兒的好。”說着，一把把被子掀開！

只見穿着睡衣的棕色卷發少年一個哆嗦暴戾的張開眼睛！吼了聲‘滾！’就拉着被子又躺了下去。

看樣子只能等到對方睡到自然醒了。

被吼了的舒城完全沒有生氣，似乎被罵的根本不是他，然後無所謂的對呆在一邊的男人說：“我們先走吧，他醒來自己會過去。”

“可是……”男人覺得有些不妥，可他總不能為了一個人，就耽誤一群孩子啊……

看着男人猶豫的樣子，舒城也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站在一邊，等看到男人輕輕的點點頭後，就自己先走到門外去，果然，不一會兒男人就端着一碗清粥，拿着一個雞蛋出來。

看到舒城的目光，男人好脾氣的解釋：“這些是給姚生的。”

舒城點點頭，然後邁着不緊不慢的步子，朝着學校的方向走去。

半路上遇到早已等在一邊的姚生，舒城也一點兒都不奇怪，可是姚生看到了他，卻似乎有些意外，然後眼睛裏深邃的藏着什麽東西，慢慢沉澱着沉澱着……

“姚生快過來，吃早飯。”男人端着碗的手凍的通紅，笑容卻溫柔的讓覺得暖暖的，“快點啊，不然會涼的。”

姚生此時早已經沒有把視線放在舒城的身上，他只是跑到男人身邊，接過男人給他帶來的早飯，一邊小小的喝了一口，一邊擡頭認真的問男人：“老師，你有好好吃飯嗎？”

男人像是極其習慣了男孩的詢問，聲音在空曠一片霧色的茫茫大山裏似乎帶着淺淺的回音：“當然啊。”

走在後面的舒城一個挑眉，他記得今天早上男人忙過來忙過去，到走的時候似乎都沒有碰過那些早飯吧……

顯然姚生也是不相信的，他喝了大半碗就說喝不下了，然後遞還給許賢，說要男人幫忙喝完，許賢勸男孩把東西吃完，然後還說什麽‘若是不好好吃飯會找不高’之類的可愛話語……

真是被男人打敗了……

舒城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現在的心情好的出奇，那向來沒有什麽大的變化的臉部肌肉都緩和着，嘴角輕輕的向上彎曲了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黑發被微微寒風吹的開始淩亂，但是舒城并沒有在意，他只是裹了裹自己脖子上的黑色圍巾，看着前面那個牽着男孩的男人……

那普普通通的大衣舊的不行，腳上的棉鞋也可以清晰的看到浸濕的水漬，走路一步步的踏的很實，留下一串清晰可見的腳印，搭配着清晨大山裏朦胧的不像話的景色，像是一幅畫一樣……

“舒城，走快些，不要走丢了。”忽然男人扭頭回來對他說出這麽一句話，然後少年就看到男人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伸出手，又道，“那個……要不要我牽着你？”

舒城眸光微閃，看着男人和姚生牽着的手，就明白了男人大概是不想讓自己覺得受到了冷落，他覺得好笑，卻在莫名想起剛剛施盛摸到男人手說的‘好軟’二字後，心中一動，走了上去，握住男人比他略大的手……

有點兒冰——這是少年的第一反應。

不過真的軟軟的……

舒城說不清楚現在自己的心裏什麽感覺，但是卻并不讨厭，完全忽視掉姚生那漆黑眼睛看着他的目光，不時的捏捏男人手上的軟肉，覺得異常滿足。

而此時在煩躁的睡不着覺的某人暴躁的把被子踹開！頂着亂糟糟的頭發罵罵咧咧的開始穿衣服，等他把衣服穿好，在房間裏一轉，就發現房子裏似乎……只剩他一個了……

“媽的！”少年更加心情不好的開始洗漱，最後在看到那擺好了的稀粥和雞蛋的時候更是懷戀起好久沒吃過的餃子起來……

可是現在施盛已經沒有‘勇氣’把早飯像昨天一樣拿出去喂狗，他昨天基本上什麽都沒有吃，就晚上喝了點兒果酒。

對了！

想起果酒他就又來了氣！

那他媽的哪裏是酒了啊？！分明是甜到發膩的果汁啊！雖然蠻好喝的……

施盛抽了抽嘴角，最後還是任命的端着一碗稀粥，拿着雞蛋，準備到外間的桌子上吃飯，但是準備離開裏屋的時候，眼睛卻看到一個東西靜靜的躺在他的枕頭邊……

少年走近一看，不是他昨夜起了興致扔掉的手機是什麽？

他幹脆坐在床邊，一邊喝着他厭惡的不行的粥，一邊把玩着手機。不知不覺的等他把手機玩掉一格電，粥也喝的幹幹淨淨後，少年看着自己左手喝光了粥的碗和右手的手機，心裏有那麽一點點……一點點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