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手表

背包被空調吹的涼,秦嶼洲好像很喜歡黑色的東西,不論是傘還是包。

南絮捏着拉鏈,一點點慢慢拉開。這人把自己收拾的精致,這包裏卻是亂七八糟好似什麽都有,最上面有一銀灰盒子,緞面的,摸着很軟。

“這個嗎?”盒子巴掌大小,南絮拿在手裏晃了晃。

秦嶼洲扭頭看過來,颔首應聲,接着又低下頭胡亂翻着手機,不知在看什麽,眼神也不曾聚焦,緊張與慌亂透過指尖蔓延開來。

頭一次見着這樣的秦嶼洲,瞧着跟求婚似的,南絮倏然一笑,不再看人,打開了那個緞面盒子。

他不曾看見,這一笑,笑紅了秦嶼洲的耳朵。

純黑表盤,指針嗒嗒的響,聲音不大,卻灌滿了耳朵,叫南絮再聽不見其他。秦嶼洲收起手機,側身拿過表,拆開上面的包裝,擡起手腕對着時間。

南絮這才看見,秦嶼洲腕上也有一支手表,純黑表帶,綴着銀盤。

情侶款?

這個念頭一出,南絮霎時紅了臉。

“不是情侶款,”秦嶼洲對完時間,擡眸戳穿了人心思,“這個情侶款不好看,我就買了兩支相似的。”

他拉過南絮手腕,将表扣了上去。表帶箍在南絮腕骨,上面還帶着秦嶼洲指尖的溫度,像是被人牽住了手,兩處溫暖終是融歸一處。

南絮以前從沒帶過手表之類的東西,他不喜歡手腕上有負累。

可這是秦嶼洲送的,那便帶着吧。

“謝謝,”他笑了笑,指腹摩挲着表盤,這表看着應當不便宜,“這下可不是一頓飯能還得起的了,你喜歡什麽?我回去挑挑看。”

“不用,”秦嶼洲又掏出手機,“沒多少錢,見面禮而已,不需要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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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在說什麽?

南絮偏頭看着窗外,樓宇林立,玻璃磚反着日光,在林蔭路上留下一片影,他撐着下颌嘬着雙唇,奮力将那聲笑憋了回去。

他二人聊了一整個軍訓,說熟也該熟了,怎麽就成了見面禮?

那邊秦嶼洲也不自在,脫口而出的話像是舌頭被人打了幾拳,什麽鬼的見面禮?

二人一路無言,各有各的別扭。

腕上的手表存在感極強,像鐐铐一樣箍的緊,南絮不太适應,不時轉動手腕。

秦嶼洲面上劃着手機,眸光卻一直落在南絮身上,灰黑表帶藏起腕骨,如同禁欲的手铐鎖住這人的春情,讓人想拆開,想将這個人完完全全的拆開。

南絮将這一日刻在了骨子裏,悶熱的初秋,熱烈的赤陽,火鍋蒸騰暧昧,模糊了面前人的臉,樹梢的蟲鳴都在說着這份剛成年的愛,那時的心思那時的人,也只是停在那時而已。

秦嶼洲:到宿舍了嗎?

南絮才打開門,手機就在口袋裏瘋狂的震。

秦嶼洲:盒子落在我這了,你還要嗎?

秦嶼洲:不要我就扔了。

秦嶼洲:明兒我要去趟行政樓,你陪我去吧。

秦嶼洲:我騎車帶你。

秦嶼洲:聽說那裏的天臺上日落很美。

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南絮笑出了聲。

“啧,”白珂抱着盆從陽臺進來,放走了些許冷氣,“你聞聞,你聞聞你這一身火鍋味,麻辣不麻辣,酸湯不酸湯,全是戀愛的酸臭味。”

“誰吃火鍋吃酸湯啊?”南絮頭也不擡。

南絮:好,陪你去。

他收起手機,不過須臾又掏了出來。

南絮:盒子別扔,我還要。

“你瞧瞧,你瞧瞧,”白珂二指捏起他的腕,滿臉的嫌棄,“這是什麽定情信物啊!”

他聲音大的很,恨不能叫全樓的人來圍觀,着實把南絮吓了一跳。

“你喊什麽!”南絮低喊着去捂他的嘴,看着那兩個床簾拉的嚴實,“這倆人睡覺呢?你這一嗓子再給人吵醒了。”

“小齊齊睡着了就跟死豬一樣,把他賣了他都不知道,”白珂端穩了盆,險些将衣服潑出去,“趙鑫那小子沒睡,他…”

“我拉屎呢!”

陽臺傳來一聲吼,兩道門都隔不住趙鑫的嗓門。

“你瞧,”白珂聳聳肩,“他拉屎呢,我衣服都沒得洗。”

南絮笑到不行,他換了鞋,把表摘了下來,表帶不透氣,腕上悶出一層汗來,皮膚浸的發白。冷氣覆上手腕,薄汗帶走腕上的熱,這表箍了他一路,現在才舒服了些。

“你咋摘了?”白珂拖了張椅子,扔了盆,反騎在椅子上,一臉的八卦樣,“定情信物诶!不得天天戴着?”

“戴不習慣,”南絮喝了口水,“我從小就不喜歡在手上戴東西,別扭死,而且不方便,晚上摘早上戴,我總忘。”

白珂抱着椅背,還未張口,那邊陳書齊撩開一條縫,鑽出腦袋來,他沒戴眼鏡,眯着眼瞅着桌上的表:“那你咋不跟他說咧?”

“呦你沒睡啊。”白珂回頭朝着陳書齊比了個心,把人惡心的直翻白眼。

陳書齊不理他,反手摸過眼鏡,将那手表瞧的清楚。

“我不知道他買了表,”南絮敲着桌子,“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準備了禮物,诶你們是不知道,他管這表叫見面禮。”

話音才落,引來一陣唏噓。

烈日透窗而過,窗簾暖白,映在屋裏惹人發困。陳書齊打了個哈欠,推推眼鏡,懶洋洋的問了句:“你倆誰追的誰?”

“不算誰追的誰吧…”南絮想了片刻,“不過是我先表的白,他問我喜歡他嗎,我說喜歡,他說那你表白呀,然後我就表白了。”

一句話像是旱天雷,将白珂雷了個外焦裏嫩:“你是魚嗎這麽容易上鈎?”他覺得這話別扭的很,“他咋不先跟你表個白呢?他不是先喜歡的你嗎?”

“沒差吧?”南絮蹙了蹙眉,不是很理解,“結局都是在一起,誰表白誰有區別嗎?”

白珂不出聲,他只是覺得別扭,卻也說不上來別扭在哪裏。陳書齊又推推眼鏡,抿着嘴也不說話,他沒談過戀愛,也沒見過多少人談戀愛,可他瞧着白珂快要扭成一條蛇,心裏也泛起一絲不對勁。

只有趙鑫是個傻的,頂着滿頭汗跑進來,拿過不知是誰的水杯猛灌了一口,一臉茫然:“我錯過什麽了嗎?”

——

秦嶼洲拎着一兜水果,哼着歌回了宿舍,走的時候學着南絮踩路沿石,一個不留神差點扭了腳。

他猛的一恍神,恍出一截被表帶箍住的白腕子。

樹上芒果尚青,昨夜落雨,灌木中存着些許蛙鳴,此唱彼和,許是心情好,這蛙鳴也不顯得聒噪。

“秦少回來了,快來說說,進展如何?”

說話的人名叫蘇佳,不知父母怎麽想的,取了個女孩名,人也是長得小小的,笑起來有挂着酒窩,當真是人随了名字。

他坐在床邊蹬着梯子,手裏捧着一碗泡面。

“還能如何,”秦嶼洲揉了揉額發,擋去眼中溢出來的笑,“禮物都送了,你說如何?”

聲音将人完全暴露,他一字一笑,聲聲帶着蜜。

“呦吼!”蘇佳看上去比他還要興奮,“恭喜我們秦少抱的美人歸,這得請客啊,這得請頓大的。”

“請,明晚就請。”秦嶼洲扔下背包,手機微微一震,是南絮的回信。

“秦少闊氣,”蘇佳将泡面放在小桌上,一躍而下,他抱臂靠在秦嶼洲衣櫃上,問道,“哎,誰先表的白?”

秦嶼洲放下手機,在背包裏摸出那個緞面盒子,他想了想,說:“算是南絮?”

“什麽叫算是?”蘇佳樂出聲,随手将盒子拿過來把玩,“說說呗,你怎麽送的禮物?他怎麽表的白?”

少年人似乎總是在糾結這樣的問題,好像誰被表白誰就得了優勢,秦嶼洲此時也不拘謹,他說的神采飛揚,蘇佳也聽的啧聲不斷,直道他秦少好大的魅力。

“別總一口一個少少少的,”秦嶼洲聽的耳朵麻,“你正常點行不?再喊我打你。”

“行咧,”蘇佳應的爽快,“明晚請客說好了啊,不許反悔啊。”

秦嶼洲打開電腦,手機震響被掩蓋:“嗯嗯嗯,”他連連點頭,擡手招呼蘇佳,“先陪我打幾局,晚點要去吃飯。”

蘇佳斷端下泡面放去陽臺,聞言給了秦嶼洲一個白眼:“啧,酸臭。”

秦嶼洲笑笑,手機依舊在震,透過桌案傳上手腕,他側目一看,是南絮的三條信息。

南絮:好。

南絮:盒子別扔,我還要。

南絮:你幾點吃晚飯?

這麽寶貝?

秦嶼洲莞爾,正要拿手機,那邊蘇佳已然開了電腦:“上號!”

“來了。”他放下手機,尋思着一會兒再回也不遲。

這可真是好大的一會兒,直至天穹被暮色侵染,直至南絮敲開他宿舍門,他手裏的鼠标還在桌上飛,蘇佳摟着他脖頸,發出陣陣驚呼。

“秦嶼洲,”開門的室友一臉看戲模樣,“南絮來了。”

悶雷滾過,又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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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就到家啦,明天正式開始碼字,我是一顆勤勞的糖。

謝謝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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