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那似乎是弘治一十年,三載之前,他還只是大皇子,并非如今的太子殿下。

那一歲因宜妃家中索要差事,他替宜妃在父皇面前說了幾句,就被父皇訓斥。

為他面上好看,也為他不再被父皇責罰,母後出面讓他在大雪日罰跪。

他記得那一日很冷。

冷風刺骨,寒雪侵體,他一個人跪在禦花園的風雪裏,本以為會這麽度過大雪紛飛日。

可是卻有人遞過來一把傘。

那只是個很普通的小宮女,穿的也是單薄的夾衣,看起來似乎比他還要冷,站在他身邊的時候不停哆嗦。

大抵因為他身上濕透,頭發淩亂披散,那小宮女沒有看出來他的身份,以為他也是被上峰懲罰的小黃門。

蕭成煜的眼力很好,他的記憶也格外出衆,雖當時鵝毛大雪遮天蔽日,讓他看不清眼前人,但他卻記住了小宮女那雙眼睛。

明亮,篤定,堅韌。

這種眼神,少在這個年紀的人身上出現。

蕭成煜曾經也有這麽一雙眼,太傅誇贊過他一次之後,他就再也不那般看人了。

這個小宮女跟他一般大小,卻似乎已經歷經千帆,可內心深處卻好似依舊保有純潔。

在這逼仄的宮牆內,很少人會有的純潔。

別的不提,且看她替自己撐傘又勸慰,便知她是個好心人。

蕭成煜以為那不過是自己人生裏最寒冷或者最溫暖的一場偶遇,他甚至都沒有去打聽那個宮女到底是誰,對于他來說,未來比一個陌生的偶遇宮女要重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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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樣的情形下再次看到她。

三載不見,她長大了,當年稚嫩的臉龐長成了如花面容。

巧笑倩兮,眉目如畫,在母後給他選出來的四個宮女裏,她最美,也似乎最特殊。

在別人都很緊張的時候,她臉上卻帶着淺笑。

她似乎很高興。

蕭成煜原本不太愉悅的心情,竟也跟着愉悅起來。

他想:難怪旁人都說美人醉人心,美人含笑,便也是賞心悅目的。

蕭成煜一眼便回憶起沈輕稚來,卻未多專注看她,他的目光只是在她面上匆匆掃過,便轉去下一個人。

不過喘息之間門,蕭成煜便都看完了。

他其實對後宅的女人沒什麽興致,他如今在前朝正是要緊的時候,實在沒有那麽多精力,甚至應付這些女人對他來說都是一種負擔。

但他不能表現出來。

蕭成煜面容帶了幾分腼腆,他顯得略有些不好意思,對皇後道:“母後,您安排便是了,兒子哪裏懂這些事。”

蘇瑤華聽了這話,就忍不住笑:“你啊,一貫不愛操心,總要母親替你想着這些。”

蕭成煜很是知道如何讨母親歡心,聞言便道:“也是兒子運道使然,有這般好的母親,自己自當不用操這些閑心了。”

這一番母慈子孝,倒是把小花廳中的尴尬氣氛一掃而空,反而有些暖意融融。

選侍寝宮女,大凡都是母妃的差事,蘇瑤華替兒子選宮女,絕對是責任使然,并無不妥。

因此,在簡單熱鬧幾句後,蘇瑤華便道:“過幾日你便要搬入毓慶宮,妃子們也要陸續入宮,若是那時毓慶宮裏冷冷清清,着實不像話,不如這四個丫頭便都選上,先讓宮裏熱鬧熱鬧。”

這話說得就很中聽了。

年輕力壯的青年兒郎,若是沉湎酒色自不是好事,但若都依規來辦,就一點多餘的啰嗦都無。

再一個,蕭成煜本也就是個請冷性子,如今即便加上這四個侍寝宮女,後宮滿打滿算也不足十人,已經算是宗親中女眷少的了。

蘇瑤華這話說得倒是很自信。

只不過蕭成煜卻并未如他自己剛才所言那般事事都聽母後之言,聽了這話倒是道:“母後,毓慶宮并不寬敞,到時幾位良娣良媛又要入宮,怕是會住得很是局促,若是侍寝宮女還要如此多人,恐怕也不太穩妥。”

其實侍寝宮女是不住毓慶宮的,她們在皇子并未出宮開府時,會一直住在春景苑,除非在皇子或者妃嫔娘娘們那裏有了體面,封了正式位份,否則就會一直住在春景苑。

但蕭成煜如此說,就表示他确實不想要那麽多侍寝宮女了。

蘇瑤華微微一頓,這才笑道:“倒是你細心,還想着這些,那不如便選兩個,母後做主給你選?”

蕭成煜輕輕抿了口茶,這才笑道:“母後喜歡的,兒子就一定會喜歡。”

這是給了準頭,蘇瑤華的目光便在幾個年輕的宮女面上掃過,最終落在了沈輕稚面上。

這一個,她最滿意。

蘇瑤華微微一笑,道:“那便選輕稚和媛兒吧,這兩個丫頭穩重又細心,可以好好侍奉你。”

随着她的話,采薇就很貼心地把人給蕭成煜點了出來,蕭成煜便也不再多言,只道:“好,有勞母後。”

人選就在母子倆的你來我往間門定了下來。

沈輕稚如她自己所願,被選為了太子蕭成煜的侍寝宮女。

被定下來的時候,沈輕稚也只是規規矩矩屈膝,同趙媛兒一起給蕭成煜行福禮,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淺笑,既不突兀,又不沉悶,讓人一看便很舒心。

蕭成煜的目光終于還是落到了行禮的沈輕稚身上,他端着茶杯的手輕輕一頓,扭頭看向蘇瑤華。

他并未多言,蘇瑤華卻懂了兒子的意思,道:“都下去吧。”

待到宮人們都下去,蕭成煜才道:“母後,近來肅王叔經常同京中的幾位大儒往來,這其中還有張閣老,只不過他再三投請帖,閣老所幸稱病,并未赴宴,就連朝都不上了。”

随着弘治帝的身體每況愈下,到了弘治一十四年,朝廷總共就沒開幾次早朝。

一月之間門,弘治帝能見一次群臣便算身體康健的,剩餘日子,朝中大事都是禀明文淵閣,由閣老同弘治帝晉言商議政事。

作為被弘治帝選為輔政閣臣的閣老,張節恒在太子妃嫔名冊宣告之初就被烙上了太子黨的烙印,這種情況下,他應該主動站在太子身邊。

但肅王不知是聰明還是蠢笨,在這樣緊張時卻越跳越高,隐約有同乾元宮叫板的意思了。

張節恒卻似乎并不願意攪渾水,直接稱病閉門不出,兩邊都沒招惹。

若是以往,弘治帝必定要有所動作,但現在……

蕭成煜垂下眼眸,言語之間門滿是悲戚:“母後,父皇已經連續兩日長睡不醒,中途只偶爾醒來片刻,怕您憂心,還特地囑咐不叫張大伴告知您。”

蘇瑤華端着茶杯的手一松,只剩半碗的龍芯雀舌如同潑墨一般潑灑而出,染濕了她優雅素淨的碧青窄袖菱花襖。

蕭成煜見母親面色一白,心中微嘆:“母後……”

蘇瑤華閉了閉眼眸,她沖兒子擺了擺手,自己取了帕子,在衣擺處輕輕擦拭。

起初她纖細的手指還在顫抖,但随着擦拭,她竟漸漸安穩下來。

蘇瑤華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只輕聲問:“太醫院如何說?”

蕭成煜見母親很快便穩住了心神,不由有些敬佩,随即便道:“周廉道這一次父皇因邊關戰事,頗受打擊,憂思過重又加之春日躁郁,這才一病不起。”

蕭成煜頓了頓,他斟酌片刻,還是實話實說:“比之弘治一十一年那一次,要兇險許多。”

那一次弘治帝重病,将養大半年才終能下床走動,如今這一次要兇險許多,未盡之言便是——藥石無救。

能活一日是一日,只要不咽氣,就能吊一日命,卻再也無法好轉。

蘇瑤華腰上一軟,恍惚之間門往後倒去,卻被采薇穩穩托住後腰,在她身後塞了兩個軟墊。

蘇瑤華難得沒在兒子面前擺出優雅端方的姿态,她整個人窩在軟墊中,面色都有些恍惚了。

“好些年了……”蘇瑤華聲音艱澀,“好些年了,終于還是熬不過去了嗎?”

她的聲音好輕,好啞,也好痛。

蕭成煜伸出手,緊緊握住了母親冰涼的手。

“母後,父皇纏綿病榻多年,每日吃那麽多藥,受那麽多苦,為的不過是大楚的家國天下,如今……如今……”

蕭成煜也有些哽咽,幾乎語不成聲。

蘇瑤華被兒子溫熱而有力的大手握住手,沉入谷底的心逐漸往上掙紮。

她緊緊閉着眼睛,淺淺喘着氣,她似乎用盡了全身立體,才把自己從瀕死的絕望中拉扯出來。

皇帝殡天,是國之大事。

蘇瑤華努力讓自己恢複往日優雅,可她無論怎麽努力,卻依舊只能靠躺在靠枕上,怎麽都直不起身。

她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根本無力再去支撐那虛無缥缈的體面。

蕭成煜緊緊握着母親的手,他面容上看不出如何動容,但那雙泛紅的眼眸,還是洩露了他些許痛苦情緒。

“母後,你別怕。”

“母後,”蕭成煜一字一頓道,“你還有我。”

你還有我。

蘇瑤華恍惚之間門,突然憶起當年她嫁入毓慶宮時,也是緊張又害怕的。

那年的她不過十八,還是個懵懂的少女,她記得坐在喜房中等待時,自己是如何的緊張和害怕。

即便同太子是同窗,少時也早就相識,但她依舊有着作為新嫁娘的緊張和嬌羞。

後來,她等到了太子的一句話。

他那時也像現在的兒子這般,握住她的手,告訴她:你還有我。

即便離開家族,離開親人,獨自一人入宮為妃,但你還有我。

有我,就不會有人傷害你。

後來一十載時光,蘇瑤華在日複一日的失望中再也想不起當年那句承諾,時至今日,當年給過他承諾的人即将離開,但她卻并非一無所有。

她費盡心血養育長大的孩子,對她鄭重道:你還有我。

他從來言而有信,蘇瑤華相信,她的兒子不會讓她失望。

他的眼神,比當年的弘治帝,要清澈得多。

蘇瑤華突然淚雨滂沱。

這一生,到底值得了。

————

沈輕稚自不知坤和宮正殿都發生何事,她眼下最要緊的,便是安慰淚流不止的張春溪。

皇後一共選了四個侍寝宮女,但蕭成煜只讓選了兩人,被選中的自然是最優秀的沈輕稚和最溫順的趙媛兒,剩下的張春溪和戚小秋自然就被刷了下來。

戚小秋倒是還好些,她本就是個悶葫蘆,一貫不愛說話,瞧着對去做侍寝宮女也沒什麽興致,如今未被選中,她不過就是低下頭,似并不覺有何不妥。

倒是一向活潑開朗的張春溪,一直緊緊抿着嘴,待回到後殿廂房處,才委委屈屈哭了出來。

趙媛兒一見她哭,立即就慌了神,她手足無措地想要哄一哄張春溪,可話到嘴邊,卻又笨拙地找不到詞語。

趙媛兒便只得看向四個人裏的主心——沈輕稚。

沈輕稚垂下眼眸,她平靜看向張春溪,等她哭得臉都花了,開始打哭嗝,這才輕聲開口。

“春溪,你當真想要做侍寝宮女嗎?”

她的話很輕,輕得仿佛一縷煙,缥缈無蹤,卻又如同春雨一般落在張春溪的心尖上。

張春溪就連哭嗝都不打了,她茫然擡起頭,用那張哭花了的小臉看向沈輕稚。

沈輕稚看了一眼不聲不響的戚小秋,又安撫拍了拍趙媛兒的肩膀,目光最終落回張春溪臉上。

“我們做任何事,總要明白自己的目的,你被選入候選,自然是好事一樁,但如今落選,也并不如何可怖。”

“所以我問你,你究竟想要什麽?當真想要做侍寝宮女?還是只想一步一步往上走?”

張春溪徹底愣在了那裏,她似是根本沒聽懂沈輕稚的話,還是趙媛兒輕輕推了她一把,張春溪才如同大夢初醒一般,小聲說:“我只是……只是覺得丢臉。”

沈輕稚眉目溫和,面上雖無笑意,卻也無半分得意鄙薄。

她只是淡淡道:“繼續說。”

張春溪比沈輕稚小了一歲,她自來了坤和宮,就把沈輕稚當成了自己的姐姐,對她的話頗為聽從。

如今被她如此一鼓勵,那種委屈立即消散不少,略微有些佝偻的脊背也挺直起來,磕磕絆絆繼續道:“輕稚姐,我并非一定要做侍寝宮女,可當時能被選中,就意味着我肯定有過人之處,如今又未被定選,總覺得……總覺得特別丢人,仿佛我身上有什麽不好的地方,才沒叫皇後娘娘看中。”

“可若如此,當時為何要選我呢?”

她如此說着,沈輕稚還未開口,邊上的戚小秋卻突然道:“對于貴人們來說,我們都是可有可無的,無論我們多好都是一樣,難道輕稚姐和媛兒姐被選中,就一定會更好?”

“也不盡然。”

這丫頭平日裏不聲不響,倒是眼清目明。

張春溪微微一頓,她眨了眨眼睛,又低頭把臉上的淚痕都擦幹淨,才小聲說:“是我……是我想當然了。”

她還年輕,對未來總是帶着些許期盼的,這種期盼,讓她對被選為備選,對被皇後娘娘選中是有期待和雀躍的。

那意味着,在皇後娘娘看來,她比別人強。

沈輕稚深深看了一眼戚小秋,然後才看向張春溪:“小秋說得對,你回去好好想想小秋的話,就不會難過了。”

張春溪立即點頭:“是,我知道了。”

說罷,她微微紅了臉,顯得很是羞赧:“我……讓姐姐們看笑話了。”

趙媛兒輕聲細語安慰道:“你還小呢,心裏委屈便哭出來,是好事。”

沈輕稚他們也不過只能安慰幾句,便要各自去忙,張春溪和戚小秋未被選中,定不能在坤和宮多留,沈輕稚讓趙媛兒先去忙,自己領着兩人去尋了沐芳姑姑,讓沐芳姑姑安排兩人去處。

而她自己,則輕快回了殊音閣,去忙她自己的差事。

殊音閣中,侍書幾人正在忙,見沈輕稚回來,侍書忙放下手中的書本,迎了上來:“如何?”

正殿裏的事,若非姑姑們往外說,否則誰都不會知道。

侍書倒是關心則亂,沈輕稚淺笑不語,只道:“前頭有了結果,倒是不用我再去聽課,今日便趕緊回來給姐姐幫忙,省得把姐姐累病。”

沈輕稚一字不提結果,但侍書從她言語之中也聽出話音,不由舒心一笑:“好,這幾日都要曬書,可忙得不行,得虧你回來了,要不然啊,得累壞我這把老骨頭。”

侍書原也是沉默寡言的,不過這幾年同沈輕稚相處,殊音閣又進了不少年輕小宮人,她便也顯得活潑一些,話也俏皮。

沈輕稚莞爾一笑,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同她親親熱熱往裏走。

一邊走,沈輕稚才道:“還是喜歡殊音閣的日子,不用搭理旁人,只用侍弄書本。”

侍書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聲道:“你去了哪裏都能好過的。”

沈輕稚笑着說:“也是。”

沈輕稚今日其實并非回來幫着侍弄書本的,她是回來重新教導墜兒,把自己原來的活計一板一眼教了一遍,讓她牢記于心,這才心中安穩。

如此忙碌一整日,她來不及多想,待得晚上回去收拾行李,她把這幾年的體己先收好,除了每月月銀加上皇後恩賞,總也存了小一十兩銀子,頭面耳铛也攢了幾副,雖并無名貴珠寶,卻也算是精巧,這都是她一點一點攢下來的家私,對她來說,是很珍貴的。

沈輕稚一點都不嫌棄,她一樣樣收好,然後就開始收拾宮裝。

她才當上大宮女,宮裝只發了兩身春裝并兩匹菱紗料子,春裝顏色倒是鮮亮,一件桃紅,一件鵝黃,顯然是沐芳特地給她預備的。

這兩身衣裳做侍寝宮女也是得穿的。

沈輕稚又收拾了兩件素雅的冬日襖子,這才把剩下的舊衣留出來,準備送去給墜兒。

宮裏的東西,她攢下的其實不算多,很快便忙完。

待到她閑了坐在床沿邊,便不自覺看着屋中的一景一物。

她在這逼仄的角房裏一住就是三年,三年冬去春來,她長大成人,成了坤和宮最明媚的大宮女。

沈輕稚伸出手,摸了摸炕櫃上她用來記年的劃痕,在第四處劃痕上輕輕一撫,拂去上面的浮塵。

沈輕稚勾起唇角,她低聲對過去的自己道:“再見。”

沈輕稚瞧着外面已經夜色沉沉,宮中各處已經落了鎖,安靜無聲,便準備洗漱睡下。

她剛漱口淨面,仔仔細細往臉上抹玉容霜,便聽到外面傳來敲門聲。

随之而來的還有熟悉的嗓音:“輕稚,是我。”

來者是沐芳姑姑。

沈輕稚忙把瓷盒放下,起身去開了門,笑道:“姑姑快裏面請,星夜前來,可有要事?”

沐芳身上帶着早春的薄寒,她進了角房,眉目之間門有着淺笑:“就知你還未就寝。”

她說着,被沈輕稚請到了炕邊落座,然後才道:“我來自是有事,你也知道侍寝宮女身邊可有一名宮女伺候,這個人選,自然要坤和宮替你定下。”

沈輕稚微微一愣。

即便她是皇後特地選出,卻也并不覺得自己如何重要,重要的就連身邊的宮女皇後娘娘都要操心的地步。

沈輕稚一時之間門有些失神,她自不會覺得自己不足以被人如此看重,但這份重視卻讓人無福消受,她扪心自問,如今只是個大宮女的她,确實無法回饋皇後更多。

沐芳見沈輕稚如此吃驚,便知道她一瞬便想明所有,心中不由覺得她當真是冰雪聰明,不需人多言,便能明白所有。

沐芳握住沈輕稚的手,在她略顯粗糙的指腹上輕輕一捏,笑着說:“你的手,就不應當做粗活,以後好好養一養,同千金閨秀又有什麽不同?”

沈輕稚心中一動,她抿了抿嘴唇,似害羞地道:“奴婢哪裏能比得上名門千金,全賴皇後娘娘賞識,奴婢才有如今尊榮,沒有皇後娘娘,就沒有如今的奴婢。”

一句話,就把态度擺得很正。

沐芳笑容更深,她仔細端詳沈輕稚的面容,輕聲細語道:“你的容貌性情在整個長信宮都是拔尖的,娘娘喜歡你,知子莫若母,相信太子殿下也一定會喜歡你,你往後的日子,才真正是好日子。”

言下之意,皇後娘娘喜歡她,那麽太子殿下就不會薄待。

無論喜歡她人也好,尊重皇後娘娘也罷,她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

沈輕稚心中原還有些離別愁緒,如今一聽,簡直是鬥志昂揚,恨不得立即就替皇後娘娘沖鋒陷陣。

當然,她的話也适時跟上:“奴婢僭越一回,娘娘真是奴婢的再世恩人,能得這份體面,奴婢感激不盡。”

沐芳便笑了:“有些話,明日娘娘還要再同你說,我擔心你還看不清事端,這才過來同你廢話幾句,得見你懂事,我便放心了。”

她畢竟是沐芳引着進坤和宮的,她能有一份新機緣,沐芳也是頗費心神,如此一看,她沈輕稚這一生倒也算是順遂。

一路而來,身邊總有好心人,即便只是為這一份面子情,這都是極好的緣分了。

沈輕稚便立即又感謝沐芳姑姑,末了沐芳姑姑才道:“春景苑已有侍寝宮女三人,如今你跟媛兒一去,就是五人,純卉是我老姐妹了,她教導侍寝宮女是很有一手的,但若是伺候人的宮女,還差着一些,思來想去,還是坤和宮的宮女最适合跟着你去伺候。”

沈輕稚若有所思點頭:“是,姑姑安排便是。”

沐芳這才笑道:“我同紅芹一起商議過,又請示過采薇姐,最後給你定了戚小秋,你覺得如何?”

沈輕稚頗為吃驚:“小秋可是一等宮女。”

沐芳意味深長一笑:“坤和宮定的事,旁人何敢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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