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一起住?
裴意聽見這聲詢問,在心底瘋狂搖了搖頭。
他本來就有認床的習慣,也不習慣和別人同床而眠,要和薄越明躺在一起睡覺?恐怕他得整夜無眠了。
裴意礙于自己的身份,只能寄希望于薄越明的開口拒絕,畢竟在他的印象裏,對方在私人方面的領域意識很強,應該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果不其然,薄越明的眉心正微微蹙着。
這套別院是提前預定好的,當時的确沒将裴意算入其中。
凱叔是最懂察言觀色的,主動開口,“二少,要不然小先生住在我的房間裏?我在沙發上将就一下就好。”
司機順着說,“或者,把我們把兩張床拼一拼,三個人擠着睡,再不行我打地鋪也行。”
薄越明眉心一凝。
他沒辦法想象裴意和自己助理、司機擠在同個房間的畫面,總覺得怎麽都不對勁。何況,凱叔是他們中年紀最大的,怎麽好讓對方去睡沙發?
“不了。”
“不。”
薄越明和裴意異口同聲,加重了拒絕的态度。
對裴意來說,兩個人睡在同一間卧室,他都已經快接受無能了,何況是三個人擠在一起?
他聽見薄越明近乎同步的回答,剛準備說出‘自己睡沙發’的決定,沒料到薄越明突然應了一聲,“你們三人的安排不變,裴意跟我睡主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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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裴意不可置信地看了過去,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負責人聽見這話,微笑着将‘可以另外安排空房間’的提議吞下,“好的,薄先生,那我讓廚房将預定好的晚餐送上來?”
薄越明淡聲一應,“嗯。”
住宿這事算是板上釘釘了,衆人各自提着簡便行李回屋收拾。
裴意消化了一下內心的錯愕,烏龜挪步似地靠近了正在喝水的薄越明,“我覺得……不好。”
薄越明對準他的方向,眼底一片靜谧,“什麽不好?”
裴意說得簡單,“一起睡,不好。”
“哪裏不好?”
薄越明神色微變,他沒想到自己忍住了那點不習慣,裴意居然反倒先表現出不樂意了?
裴意拿捏不準薄越明的表情,哼唧嘟囔,“我,不老實。”
這倒也不是假話——
裴意在睡覺這事上沒什麽安全感,無論冬夏都喜歡抱着大棉被睡覺,以往外出住宿,就算是沒有這個‘厚被’條件,他也會想辦法把被子疊起來,卷得厚厚的抱着睡。
當然,今晚睡不着的可能性更大。
随着這句話,薄越明抿緊的薄唇有了弧度,“好,我知道了。”
“……”
知道了?然後呢?
裴意被薄越明的态度弄得一頭霧水,慢了好幾拍才反應過來‘不老實’這三個字有可能産生的歧義,臉頰忽地有點熱。
“今晚太遲了,先将就一下吧。”薄越明語氣很平緩,像在給小貓順毛,“明天我再讓工作人員單獨安排一張小床給你。”
裴意偷偷打量着主卧大床的尺寸,合理計算着兩人貼在一塊的可能性。
薄越明見裴意還是不松口,晃了晃水杯,“我一個人在陌生環境确實不方便,得有人和我待在一屋。”
不是賣慘,但足以讓人聽出一絲無可奈何。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裴意只得勉為其難地‘嗯’了一聲。
…
夜幕降臨。
洗漱完的裴意靠在床上的右側,看着正在角落裏埋頭吭哧進食的探長,以及邊上獨屬于它的小型貓窩,內心湧出一個莫名念頭——
還是當貓好。
吃飽了睡,睡飽了玩,還有自己的專屬小床。
浴室的開門聲響起,打斷了裴意不切實際的羨慕。
他扭頭看去,薄越明穿着浴袍從裏面走了出來,他單手沿着牆面,謹慎而從容地試探着浴室到床邊的這段距離。
裴意猶豫了兩秒,還是起身走到他的身邊,“這裏。”
“……”
溫熱的掌心碰觸到手腕,還是那種熟悉的觸感。
薄越明在陌生環境裏的警惕消失了不少,任由裴意用輕巧的方式帶路,順利沿着床面坐下,“我讓人多拿了一床被子,送來了嗎?”
裴意看着薄薄的兩套空調被子,心裏就有些發愁,“有。”
薄越明摸索到了屬于自己這邊的被子,鋪展着躺下,“那好,休息吧。”
為了明天的檢查,薄越明打算早睡調整狀态。
裴意看了一眼指向十點的無聲鬧鐘,只好跟着裹好被子躺下,但全然陌生的被子氣息,給不了他一點一滴的睡眠安全感。
裴意看了看已經合眼的薄越明,在關燈前的那一秒低聲呼喊,“探長。”
“喵嗚!”
原本已經躺在窩裏的探長聽見這聲呼喚,立刻小跑着上床,它像往常那樣躺在了裴意的手臂邊上,腦袋挨着、爪子捧着,特別小聲地回應,“嗚~”
多了點熟悉的氣息,裴意被乖巧的探長萌得偷跑出一聲笑意,“乖,晚安。”
“……”
還未入睡的薄越明将這點動靜收入耳中,無聲勾了勾嘴角,由着一人一貓在睡前悄咪咪地互動。
遠離城市的夜總是格外靜谧。
裴意怕打擾到薄越明睡覺,維持着側躺的姿勢和探長貼着假寐,他原以為認床的自己會失眠到天亮,可或許是白天經歷了太多、乏了精力——
這長時間保持一動不動的姿勢,他居然還真延伸出了困意,眼皮子越來越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裴意只覺得手臂越來越沉,被壓得酸麻得不像話,絲絲熱意開始浮動,睡夢中的他忍無可忍地擡手、踹被。
——咚!
地面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同時伴随着一陣猝不及防的貓叫,“喵嗚!”
原本已經熟睡的探長趴在地上,它在黑暗中睜大眼睛、豎起耳朵、擡起腦袋,慢了好幾秒才确認了是自家主人把自己‘丢’下床後,頓時悶悶不樂地奶叫抗議。
“探長,別吵。”
回應它的,是裴意睡夢中的嘟囔。
探長聽話,委委屈屈地鑽回到了屬于自己的貓窩中。
因為這場小動靜同步醒來的還有淺眠的薄越明,他花了一點時間确認了情況,打算重新就着淺留的睡意入眠。
哪知下一秒,躺在左側的裴意忽地轉身靠了過來。
他身上的被子已然掀開了大半,原本從中裹挾的熱意揮灑出一種淺淡的沐浴香氣,随着距離的拉近,不受控制地沾染上了薄越明。
“……”
薄越明呼吸微凝。
還沒等他搞清楚情況,睡得正覺熱的裴意就像是找準了目标,手腳并用地纏了上來,“唔嗯。”
兩人的體質有着明顯差異。
大概是找到了令自己舒服的溫度,裴意抱得更緊了。
“裴意?醒醒?”
薄越明不受控制地滾了一下喉結,呼吸不穩,“松手!別、別抱着我睡。”
睡夢中的裴意蹙了蹙眉頭,腦袋無意識地蹭了蹭,像夢呓更像撒嬌,“不要,困了,別吵我。”
“……”
柔軟的頭發掃過薄越明的唇,仿佛只需輕輕低頭就能在額頭印上一枚吻,他嘗試着推了兩下,最後都只換回更粘人的擁抱。
懷中人就像是個移動的熱源,拱得薄越明渾身冒火。
無可奈何的他深呼吸了好幾下,勉強壓制住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邪火,睡意全無,但最終也沒舍得把睡意正盛的懷中人喊醒。
反觀毫不知情的裴意沉入夢鄉,呼吸頻率逐漸趨于平穩。
兩人的呼吸交疊、心跳交錯。
薄越明在黑暗中感受到這一切,沉默許久才發出無奈的一聲嘆息,“還真是,一點兒都不老實。”
…
被當成了大型抱枕對待,薄越明這一夜幾乎沒睡。
直到院落外早起的鳥兒發出了鳴叫,睡夢中的裴意才抱着被子重新翻了個身子,在睡夢中軟乎乎的哼了一聲,但沒有轉醒的跡象。
“……”
薄越明捏了捏自己發麻的手臂,轉身躺平放松,從假寐的狀态中掙脫睜眼。
視野裏依舊是熟悉的灰茫茫的一片,但漸漸地有了不同,無數小顆粒般的光點破開眼前的這一層迷霧。
察覺到不同的薄越明頓時凝神,确認眼前的‘光點’景象不是錯覺後,眉眼間破天荒地溢出一點如釋重負的味道。
睡意全無的他幹脆起床,摸索着出了房間門。
“二少?還不到七點,你怎麽就醒了?”
凱叔的驚訝聲突然傳來。
薄越明聽着傳來的腳步聲,反問,“凱叔,你怎麽在這裏?”
“我這上了年紀,睡眠時間自然就短了。”凱叔靠近,忽地擔憂出聲,“二少,你這眼睛怎麽紅成這樣?這嘴角好像也有點……”
薄越明碰了碰自己有些癢痛的嘴角,語氣微變,“沒什麽,昨晚沒睡好,可能有點上火了。”
“沒睡好?”
凱叔的視線越過他,朝緊閉的主卧門看了看,“小先生呢,他睡得怎麽樣?”
手臂上的麻意還沒完全消除,薄越明想起昨晚小貓拱人的那股粘人勁,意味不明地抛出一句話。
“他啊,好得很。”
“嗯?”
凱叔總覺得這聲回答不太對勁,但一時半會兒又難以破密。
薄越明不欲細講,“凱叔,把備用的洗漱用品拿來給我,我換個浴室洗漱一下。”
免得在房間裏鬧出的動靜太大,吵醒了還在睡覺的裴意。
凱叔應話,“好。”
…
裴意這一覺直接睡到了九點,屋外日光正好,而另一側的薄越明已經不見了身影,應該是到點外出檢查了。
太久沒睡過這般深度安穩的覺了。
醒來的裴意只覺得手腳發軟,但精神格外松快,“舒服~”
早已鑽出貓窩的探長聽見床上的動靜,立刻又跳回到了床上,自顧自地往裴意的懷裏鑽,“喵嗚~嗚~喵~”
它奶聲奶氣地叫喚個不停,仿佛想要把‘半夜被掀下床’的委屈一并說出。
但不懂貓語的裴意會錯了意,甚至完全沒想起睡夢中的所作所為,他抱起愛寵就是一頓揉搓,趁着四下無人還親了親它的小腦袋,高興哄道——
“嗯嗯嗯,多虧了我們探長,昨晚我才能睡得那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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