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是夜。

凱叔急匆匆地從院外走了回來,他看了一眼正穩坐在沙發上揉貓的薄越明,視線不自覺地又往主卧瞟了一眼,“二少,我回來了。”

“嗯。”

薄越明手部動作只卡頓了一下,又繼續順着貓毛。

探長惬意地躺在他的膝蓋上,正發出呼嚕嚕的舒服呼聲,和下午炸毛的情況判若兩貓。

凱叔站在沙發邊上,如實将自己和院方交涉的情況說出,“下午闖進來的那個女人名叫林娜,留在這邊的信息是二十五歲,是南縣人。”

“經理得知消息後,第一時間就派人去調取了監控、詢問了和她住在同一個宿舍的員工,對方稱,她三天前就在收拾行李、念叨着要離開,電話這會兒已經打不通了,最後一次監控拍到是在下午的三點十分。”

“我沒和經理說得那麽細,只說林娜進屋想要偷東西,但是被你和小先生抓了一個正着……”

凱叔頓了頓,繼續報告着目前的處理結果,“經理已經就‘非法入室’、‘盜竊未遂’的理由和警方那邊報備過了,一有消息就會和我們聯系。”

在沒有産生任何不良影響前,這已經是能給出的最好的處理結果了。

“知道了。”

薄越明面不改色地應了一聲,改了話題,“消息都漏出去了嗎?”

凱叔立刻順着他的提問翻篇,回答,“是,昨天二少你前腳離開了醫院,大房那邊的人後腳就去打探消息了,醫院那邊安排好的人還是按照原先的說辭,告訴他們你的眼睛治愈的可能性很低。”

“嗯。”

薄越明微微颔首,補充上,“我請林教授來這兒秘密治療的消息,過段時間再适時透露給他們,還是不能說真話,就說這邊的醫療團隊也束手無策。”

凱叔眉心微蹙,欲言又止,“二少,你這眼睛明明已經好轉了,為什麽還故意瞞着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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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車禍後,大房夫婦和薄冠成明着暗着搶了薄越明東西?二房那邊的薄望又隔三差五地嘲諷了多少回?

在凱叔看來,自家二少就應該把‘眼睛快好’的消息放出去,殺殺這群人的威風、讓他們重新忌憚起來!

薄越明眸底鑽出一絲戾氣,手上卻輕拍了兩下探長的小腦袋,“進屋吧。”

“喵嗚~”

很通人性的探長應了應,跳下沙發一溜煙地跑回了亮着燈的主卧。

薄越明活動了一下自己強有力的手腕,手背因為不做聲的用力而浮現出一條淡色的青筋,“凱叔,導致我失明的那場車禍很可能是有大房那邊蓄意為之。”

“什麽?!”

凱叔失控喊了一聲,旋即又斂住自己過于外洩的情緒,“二少,警方不是說那名貨車司機是酒後駕車,所以才出了事故嗎?”

“是,警方的調查判斷是沒錯,那名司機也确實進去了。”薄越明想起不久前好友晏岑替自己調查來的消息,冷意更甚——

那名貨車司機的家屬在短短兩個月內搬了兩次家,明面上看着依舊是家境貧窮,但那才上了大學的兒子在開始頻頻出入高消費的場所,甚至有次在酒後揚言自己老子有門路,現在手頭多得是錢。

凱叔稍稍點撥就明白了過來,神色更為複雜。

“如果我這邊司機的反應再慢一點,出事的可就不是我的眼睛,而是我這條命了。”薄越明從來不會懷疑自己的直覺和判斷,“凱叔你說,如果大房做賊心虛,而我的眼睛又将好未好,他們會怎麽做?”

凱叔心驚肉跳,“既然有了第一次,那就會有第二次,而且為了以絕後患,只怕會做得比第一次更狠?”

薄越明臉上沒有半點懼意,只是将自己目前的處境分析得很清楚,“奶奶現在卧病在床、意識不清,那老先生又完全偏向了大房一家子,我眼睛尚未好全,太早表明真實情況只是百害而無一利。”

“反過來,我偷偷治療的消息走漏風聲,但我的眼睛一直‘好不了’,有破綻才顯得真,沒威脅才不會想着徹底處理。”

如果說,原先是大房在暗,薄越明在明;那麽從眼睛徹底恢複、但保密的那一天起,這番形勢就會徹底翻轉過來。

薄越明攏了攏拳頭,又放開,“讓他們得意,讓他們猖狂,總有一天,我會連本帶利地徹底讨回來。”

凱叔低聲表達支持。

畢竟,大房一家子的行為實實在在觸及到了底線,擱誰能輕易放過呢?

“時間不早了,你回隔壁休息吧,明早還得陪我去接受儀器治療。”薄越明想起還在主卧淋浴的裴意,點到為止。

“好。”

凱叔應話,忽地又想起一事,“二少,昨晚和小先生待在一塊,是不是沒休息好?”

“……”

薄越明一愣,還以為凱叔察覺到了什麽端倪。

畢竟昨晚那種‘親密’情況,是他活了二十多年來都不曾有過的,但轉念一想,對方應該只是純粹考慮到了他的生活習慣。

薄越明悶咳了一下,“還行,怎麽了?”

“我剛回來前和經理打聽過了,附近還有別院空房間,或者另外請酒店工作人員再搬一張沙發床也方便,如果你和小先生都不适應的話,可以趁現在時間還早……”

凱叔的提議還沒說完,就被薄越明阻止了話題,“橫豎就再過一兩晚,不用麻煩了,我們都休息得挺好的。”

“……”

凱叔試圖從薄越明的臉上找出一絲異樣情絲,但沒能成功,“那,我就先回隔壁側屋了,二少有事随時可以喊我。”

“嗯。”

凱叔将薄越明送回到了房間門口,這才轉身離去。

--

已經淋浴完的裴意就坐在床尾,正拿着一次性的寵物濕巾給探長搓澡澡,他見薄越明緩步進屋,停下了擦拭的動作。

“喵~”

探長疑惑睜眼,仿佛還希望主人再多揉搓揉搓。

裴意将一次性濕巾手套摘了下來,丢在了垃圾桶裏,試探性地喊了一句,“二哥。”

一回生二回熟。

薄越明已經習慣了他的叫法,小腿觸及到床沿才停下,“洗完澡了?”

裴意輕嗯了一聲,思來想去還是打算提問,“……我們,今晚還是一起嗎?”

“什麽?”

“床呢?”為了維持人設的裴意惜字如金,“你說的,分開睡。”

薄越明總算反應過來,想起自己昨晚說過的話:“明天我再讓工作人員單獨安排一張小床給你。”

說好了‘癡傻’不懂事,這話倒是記得一清二楚。

薄越明沉默了兩秒,随口一扯,“其他院子都滿人了,沒有多餘方便搬來的小床。”

“……”

裴意聽見這話,眉心微微一蹙。

是嗎?

怎麽他今天帶着探長遛彎的時候,還有好幾處院落都空着沒住人呢?

薄越明沒等到裴意的回應,還以為他是在不滿意生悶氣,“你就這麽不樂意和我睡在同一張床?你昨晚不是睡得挺好的?”

薄越明停了一秒,帶着點難以言訴的微妙心思逗他,“呼呼哼哼的聲音比探長還響亮。”

“……”

裴意怔然,臉上因為過于驚訝而浮現出一層薄紅。

他睡覺打呼嚕?

不可能吧!

裴意用了好半晌才消化這個‘事實’,哼唧一聲,“沒有。”

同睡一張床就同睡一張床呗,反正他們誰也不對誰做什麽!

再說了,他昨晚意外地睡得舒心踏實,真要是再換了另外一張床,可能就沒這效果了。

薄越明短暫勾了勾唇,探索着拿起睡衣,“我去洗漱一下,你早點睡。”

“好。”

等薄越明進了浴室,裴意才拍了拍隐隐發熱的臉頰,他挪回自己的床位上蓋好被子,又拍了拍外側的空位,低喚,“探長,來~”

探長看了看裴意,又看了看和昨晚如出一轍的位置,然後轉身跳下床,頭也不回地鑽到自己的貓窩裏。

“喵嗚~”

“……”

裴意不明所以,嘀咕,“怎麽還不樂意和我睡了呢?”

薄越明下午被林娜突然打攪後就已經重新淋浴過了,這會兒睡前的洗漱沒費多少時間,和昨晚一樣,他和裴意又各自蓋着空調被躺在了床上。

裴意主動關了床頭燈。

啪嗒。

房間的光亮一經消失,薄越明發覺自己視野裏的光點也跟着變黑,能夠感知到外部環境的變化,于他而言是好事。

薄越明的心情松快了些,難得主動,“裴意,晚安。”

黑暗中的裴意有些驚訝,但處于禮貌還是回應道,“晚安,二哥。”

卧室內重新歸于安靜。

薄越明今晚倒是沒急着睡了,他思考着萬一裴意又在睡夢中将他當成抱枕對待,自己又應該怎麽辦?

雙方的輕微呼吸聲在黑夜裏起伏、交融。

直到裴意搶先一步沉穩睡去,卻沒有再出現昨晚那樣的情況。

也不知等了多久,薄越明才緩慢向左側身,他睜眼看着一片漆黑,心裏掠過一陣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小小失望——

這人。

怎麽今晚睡覺就這麽老實呢?

薄越明一行人總共就在療養度假村中待了三天,至于後續的保守治療,可以選擇在帝京的一家私人醫療機構繼續進行,林教授會出面幫忙交涉。

薄越明和裴意等人剛回到獨幢小別墅,還不到下午兩點,還沒等人衆人緩下一口氣,一位不速之客就踩點上了門。

“越明這幾天你們到哪裏去了?我總算把你盼回來了。”

薄冠成徑直踏入了別墅主屋,他的目光落在凱叔還未來得及放置的輕便行李箱上,一絲譏笑閃過。

薄越明輕易分辨出他的聲線,平靜開口,“大哥找我做什麽?不過是在家裏呆着無聊,所以帶着裴意外出解解悶。”

“是嗎?”

早已經打聽到情況的薄冠成自然不信他這番說辭,輕笑反問,“我還以為二弟是信不過帝京醫院的診斷,跑去找其他醫生看眼睛了呢。”

找了又有什麽用?

真要是能治療,至于才過了兩三天就灰溜溜地回來?

裴意看不慣薄冠成的嘴臉,在心底默默豎了根中指以表敬意。

薄越明适時漏出一絲灰敗和無力,又‘強行’打起精神,“大哥,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是有一件要緊事。”

薄冠成靠近,将手中的邀請函遞了過去,“由政府領頭合作的那塊緣地商圈的項目,已經成功被我們薄氏拿下了,爺爺很滿意。”

“……”

薄冠成帶着一副領軍者的口吻,笑着邀請,“這周末我打算舉辦一個慶功宴,犒勞這項目組的全體員工,再邀請一些大人物,看看有沒有機會拓展其他領域的項目,你也出席一下?”

站在一旁的助理林衆神色驟變,又不得不壓制下來,只在心裏替薄越明憋屈。

緣地商圈的項目是帝京圈這兩年的重中之重,前期一直都是由薄越明全權負責的,甚至第一輪投标,他們都是以絕對的優勢進入。

結果薄越明眼睛出事後沒多久,薄老先生就将這個項目挪給了薄冠成。

明明是薄越明出盡了心力,到最後卻是薄冠成吃盡了紅利和稱贊,林衆看着都覺得怄氣!

薄冠成又将邀請函往薄越明手邊遞了遞,看似不敢居功,“越明,這個項目一直都是你在出力,這場慶功宴,我覺得不能缺了你。”

說得好聽。

這都擺出主辦方的姿态拿出邀請函了,何嘗不是一種暗戳戳的炫耀?

薄越明指腹一用力就拿捏了這份邀請函,回得輕巧,“大哥有心了,這場慶功宴,我一定準時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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