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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傳來一股低沉的滑輪聲, 元燦霓睜開眼,眼前展現一幅奇異的畫面。
商宇一手劃輪椅,一手推着一只明顯不屬于她的銀灰行李箱, 跟搭火車似的, 一起滑向她的卧室,就差将登堂入室刺在臉上。
她的離家出走,就像說去露營,實際在自家後院搭起帳篷。
“你幹什麽?”
看到人滑出來,元燦霓明知故問。
“陪你。”
商宇毫不含糊。
“你回去吧。”
“中午想吃什麽?”
“你過來怎麽訓練?”
話畢元燦霓咬了咬唇,明明還在怄氣, 竟然還關心他的複健,真是沒出息。
“現在每天自己練用助行器就夠了。”
商宇示意餐廳置物架邊上靠着的折疊助行器, 家裏沒幾件私人東西, 不說元燦霓還以為是裝修遺留的折疊梯子。
原來不僅登堂入室那般簡單, 人家已經滲透內部。
商宇還自己開了冰箱, 當然同樣空空如也,連口水也喝不上。
身體本就不便,習慣每天享受家政阿姨的照顧, 商宇很難一下子适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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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燥火即燃即滅,神奇地短暫。
這裏還有一個需要他照顧的人。
商宇調出購物App, 過去遞給元燦霓:“冰箱該囤點東西吧, 你看看要什麽?”
元燦霓怔忪一瞬,不得不承認跟商宇生活半年, 一定程度上改變了她的生活習慣。
比如家務和購物就替她節省了許多零碎時間,通勤途中還有餘裕看喜歡的服設視頻。
好像回到媽媽身邊備受照顧的無憂日子。
媽媽離世越久, 她潛意識開始剔除不好的回憶, 保存下來的那部分母愛越趨完美, 她的懷念日漸達到病态的程度,以至于想在戀人身上尋找寄托。
她幾乎不可控制伸出手,接過登陸App會員號的手機。
“我要買鍋。”
“買吧,”商宇稍有松懈溫和一笑,“鍋碗瓢勺,油鹽醬醋糖是不是也得備上?”
“碗有了,買燃氣竈送了一套。”
元燦霓踩着沙發沿,裙擺沿着腿坡下滑,露出內裏不同的顏色。
本人沒發覺,客人先撇開眼,挪到她側面呆着。
半晌,沙發飄出一聲嘆氣。
“沒買過,不知道怎麽買。”
元燦霓一路來生活上多受人關照,少時有芳姨,剛畢業有尹朝,結婚後有商宇,從來沒有獨立打理廚房的經驗。
她媽媽也差不多,據說她可以吃大人的食物後,就經常娘倆一起吃工廠食堂的職工餐,家裏廚房很少開火。
商宇斬釘截鐵:“買貴的。”
“嗯……”
元燦霓茅塞頓開,加了一炒一湯兩口鍋。
商宇後知後覺,“你會做飯的嗎,還買鍋。”
元燦霓誠實搖頭,“廚房總要有一口鍋吧。”
他點頭,“我做吧。”
她訝然,“你還會做飯?”
“留過學多少都會做飯,做得一般而已。不習慣總吃外面的東西。”
商宇略帶自嘲道。
氣氛和諧中湧動一股舊賬未銷的微妙,他們第一次心平氣和觸及分開的經歷。
商宇看向她,沒想到昔日掀桌摔碗,今日要對着一個人謹小慎微,心裏還毫無怨氣。
“沒有阿姨做的好吃,只要你不嫌棄。”
元燦霓答非所問:“你什麽時候學會做飯?”
“小學家裏還沒有阿姨,有時幫奶奶打下手,就學會了。”
元燦霓心頭劃過促狹的歡喜,皺了皺鼻子,“還以為特意為出國學的。”
“出國後才有做飯機會,的确精進不少,不過這一年多都沒做了。”
元燦霓試圖和自己的小心眼和解,不再計較無法更改的過往。
又想到他的不便,“竈臺有點高。”
商宇淡笑,“一會我用助行器站着,你從後面抱住我。”
元燦霓吃了最簡單而特別的一頓午餐。
電飯鍋無法極速達,煮不成飯,商宇便做了簡單的番茄牛肉蓋澆面——起先開的幾個菜單都給否定,她不願讓他站太久。
滑牛肉時,商宇讓她收着點手,不然齊腰的高度,熱油容易濺傷手背。
元燦霓便松開他腰間的禁锢,從腋下穿過,扣住他雙肩,要将人提拉起來似的。
她的大半臉頰貼上他的後脖子,春衣輕盈,溫度幾乎無阻,竟比赤袒擁抱時更為親切——商宇雙腕沒被禁锢,可以随時反抗她,而這是他主動請求的擁抱,不再是她剝奪而來。
一切充滿自然而發的溫柔。
看着他有心災後重建,心頭的疙瘩即使沒能徹底消腫,她也願意暫時“遮瑕”。
晚上商宇爬到她的枕邊便更加自然而然,像兩頓飯置換的特權。
元燦霓偶然瞥見他的CK的一角,顏色赤焰般熱烈,跟他平日“素風”比起來像開了葷。
眼神直勾勾,不意被人撞破。
商宇略顯疑惑,“怎麽了?”
“顏色好騷。”
說罷,元燦霓不忍直視一般,撤掉靠枕背向他側卧。
商宇掀被進去從後方擁住她,“你知道嗎,有一個部落的夫妻,每當妻子來月經,丈夫就要穿紅褲衩幫她祈福,祈求上天減少她的痛苦。”
比起傳說,他的身體溫度更為匪夷所思。
她略顯僵硬,“是嗎,如果是祈求後代呢?”
商宇說:“當然是不穿褲衩。”
“……哪個部落?”
“霓霓部落。”
元燦霓轉過身,往他臉上輕輕呼嚕一掌,卻給商宇拉近親了一口。
轉瞬,眼神卻給更奇異的畫面定住。
“你怎麽只穿一條?”
“你不知道嗎,”商宇很無所謂的口吻,“我春夏睡覺都只穿一條。”
“我怎麽能知道……”元燦霓悶聲扯嘴。
商宇的也不是很鄉土的“對聯全年紅”,而是富有設計感的迷彩紅,還挺獨特。被窩光線昏昧,迷彩紅輪廓清晰,叫人忍不住襲擊脆弱部位。
元燦霓只要不在痛經的前兩天,欲/望有增無減。她大概明天才會迎來大潮,急忙轉回身。
商宇支起腦袋親了親她的耳垂,牢牢擁住她時,不太矜持地輕揉了她一下,然後又規規矩矩。他沒主動詢問昨晚她發瘋的由頭,好像只當她經前酒後情緒波動。
次日,商宇的變化就是換成迷彩橙,“秋天的顏色,代表碩果豐收。”
“你豐收什麽了?”元燦霓不鹹不淡接茬。
“你。”
“……”
被窩中擡手不便,元燦霓便随意磕頭,點上他的額頭。
“也沒發燒啊。”
商宇窸窣一動,擡起下巴,親上她。
元燦霓縮了下脖子,垂眸避開,又将後腦勺和脊背留給他。
整整一周,商宇诠釋了“赤橙黃綠青藍紫”,每一種顏色到他口中都成了寓意深刻的象征,每一種都跟她扯不開幹系。
元燦霓與他的浪漫之間隔着一層毛玻璃,有時混雜猜疑,男人出軌都會明碼标價彌補妻子,精神動搖時送花,逢場作戲時買包,家外有家時置業,真要離婚就成了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沒有淨身出戶的悔悟。
對着一塊焐不暖的石頭,商宇的耐心罕見地豐裕,偶有失望都用她不排斥的親昵接觸化解,有時分不清他想救贖她,還是她救贖了他。
到底年輕氣盛,他的試探也會失智過界。
指掌不再滿足于兩堆暄柔,而開始從裙擺往上的征伐,最後的紳士禮儀是多問一句:“可以了嗎?”
商宇沒得到答案,同樣沒遭遇阻攔。
她默許一切。
元燦霓依然背朝他,但無法背叛內心熾烈的貪求。
他滑過裙擺側縫線的位置,隔着一層布料,來回拓印支棱出的月牙型髋骨,直到捂暖。
而後往下刮掉她薄若蟬翼的遮擋,順勢将她掀成仰面。
臺燈幽暗,眼波流轉,四目相對的一瞬,即便看不清真心,彼此的渴求無處可藏。
眼前驟暗,商宇的五官放大、模糊,直至變黑,元燦霓閉上雙眼,領受他的愛昵。
榴齒松開防衛,櫻舌給擾動,交換綿密而潮潤的觸覺。
他給她留下使用同款牙膏的證據。
這不算初吻,卻是第一個正兒八經的深吻,也許本能渴求大于情感安慰,但元燦霓得承認得到了寬撫,不管是否短暫。
當她偷偷睜眼,對上的還是一雙因合攏而顯深情的雙目,心理防線給悄悄腐蝕了。
三角褲束縛了元燦霓的膝蓋,卻無法禁锢商宇的手腕。
她感覺到毛發給拂動,像鳗魚游進海草,商宇按到了像無齒墨魚嘴的地方,她禁不住拱成一座将塌未塌的橋。即使給他堵住,口角依然溢出搖搖欲墜的信號。
商宇到底是個聰明人,伺機而動,半撚半挼,偶爾偏移,得元燦霓幫扶一把,大部分時候精準泵出汩汩暗湧,撲滿他的指尖。
元燦霓也蹬掉他的“祭典CK”,不知輕重薅住他。
商宇扯嘴吸風,撞上她的門牙。
血腥泛漫,殷紅了薄唇,在兩人齒間循環。
元燦霓像嗜血,也像給他療傷。
商宇捏指成夾,拇指夾着“無齒墨魚嘴”,相鄰二指紮進真正的“嘴巴”,內外兼顧,汲出清透的稠湯。
元燦霓嘗到“血債血還”般的勢頭,商宇有着玩具無法比拟的驚喜感,單憑一手就能玩死她。
她暫時還能利用他的弱勢,以他為鞍,翻起駕坐。
也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持續下去。
元燦霓兩手支在商宇肩旁,吊着洩憤式亂晃的兩錐陰影,卻給他支起腦袋嗦了幾下,而後好端端托握。
商宇不再閉眼,鼻息不寧,眼神不移,直直看住她。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不是……”
元燦霓懷疑他壓根沒明白生氣的原因。
商宇剛要松一口氣,雙手改成搬動她的屁股,只聽她附在耳旁低聲說了一句——
“後/入才會氣消。”
第一次從她口中聽見這麽直白的詞眼,商宇似乎登陸她狂野的內心,喜不自禁,“像動物園那兩只猴子?”
元燦霓愣了愣,啃齧上那張惱人的嘴。
商宇出來不止一次,每次起來的速度堪比光速,截癱若是有一半這樣的勢頭,早能實現元燦霓的“猴子”願望。
兩人赤袒纏扭,毫無阻隔。
有一次商宇甚至還把她抱成把-尿小孩的坐姿,被動式穿鑿,擡着她到終點。
元燦霓第一次真切嘗到互動的快樂,有過一絲後悔那野蠻的剝奪。
也終于來到“願望清單”的最後期限。
他們躺在明日即報廢的被單上,來不及處理放縱的證物。
商宇單手捧着她的臉,指端殘留着她的一絲味道,輕撫那些花生碎似的雀斑。
“你是我的第一個。”
“……”
他的答案總是超時。
元燦霓不知道能否每一次都熬到加時階段,便惡劣地沒有坦白。
“霓霓,生日快樂,”他鄭重地親了親她,攬她入懷,“以後每一年生日我都陪你過。”
商宇沒聽見她的回答,只當她默許,羞于應諾。
因為她的雙手牢牢箍住了他。
元燦霓26歲的第一夜,商宇本該時刻防備,徹夜守護。
可折騰幾回,元燦霓快樂的聲音與動作松懈了他的神經,他擁着她沉沉睡去,黎明朦胧轉醒,懷中空無一人,後背霎時驚出一片涼汗。
“霓霓?”
商宇對着黑暗呼喚,以為她擔心主衛沖水聲吵人,特意跑外面公衛。
回應他的只有遠處早起的鳥啼。
商宇抓過手機打開“查找”,功能的緩沖信息停留在昨天,定位在元燦霓的公司,顯示他們相隔0公裏——昨晚他到公司等她下班,這段時間都是如此。
哪怕他沒法7×24h“監視”她,商宇盡可能跟她保持聯系,有一搭沒一搭說了許多廢話。
小菊花轉動片刻,信息更新到現在,相隔55公裏。
定位在元燦霓以前家所在城市的海邊。
一動不動。
說明她已經下車。
說不定下了海。
商宇立刻撥出元燦霓電話。
偷偷檢查過,他的號碼在個人收藏,即便開啓勿擾模式,也不會屏蔽來電。
嘟嘟長音回響耳旁。
手機雖然沒有自動屏蔽,但是元燦霓手動“屏蔽”了——沒有接電話!
想到她媽媽以海葬的方式告別世界,商宇後背激出一片涼汗。
邁巴赫停在燕靈湖,文叔每天早上七點半才會來小區等候。
商宇二話不說,套上外出的衣服,劃着背後挂着折疊助行器的輪,出門打車。
攬着折疊輪椅和助行器一起擠在後座,商宇瞄了一眼元燦霓的定位,還在原處,就像上班時長時間不動。
他去了一條信息,讓她看到速回,不敢一直打電話,一怕她手機沒電,二怕刺激出逆反心理。
所幸天還沒完全放亮,車程只花一個小時,這期間元燦霓沒有任何動靜。
他的一顆心早已沉入海裏。
商宇早查到了可疑地點,元燦霓停留的附近是一個號稱擁有私人海灘的酒店,存在可以下海的入口。
下了車,也順利找到地方。
只是望着細綿的海沙發愁。
平常用助行器走的都是平路,連一顆小石子也沒有,繞過路障也是剛開始學習。
一旦摔倒,他還可能無法掙紮起來。
天光剛亮,入口處沒有偷偷來推銷出海套餐的當地導游,防鯊網的安全區域和救生員的瞭望臺空無一人,只有不遠處保潔員清掃落葉的唰唰聲。
商宇冒險沖下緩坡,幸好海沙幫忙剎住輪椅。
他扶着助行器,步子拖拉出兩道斷斷續續的凹痕。
定位早已顯示他們距離為0。
但地圖上的一點,對應的是一片廣袤區域。
商宇眺望一望無際的海平面,船只悠悠,海水漾漾,唯獨不見人影。
“元燦霓——!”
商宇大吼一聲,發洩多于期望得到回應。
防鯊網區域走到邊緣,商宇忽然掃描到遠處區域外的一抹暗影。
海水湧動,無法分辨靜止或游動。
又喚一聲,幾乎沒得到回應。
但商宇莫名篤定,對方就是他要找的人。
她以一種仰面的姿勢浮在海上,随波逐流。
商宇雙腿早已達到極限,可還停不下往海裏去的步伐。
海風吹散他的呼喚,海水沖垮他的腳步。
海浪才打上膝頭,他跪着給卷進海裏,嗆了一口海水,鹹澀灌進了眼睛。不得不撒開變成累贅的助行器,靠着雙臂刨水勉強維持平衡。
魏醫生等天再暖一些,他可以嘗試游泳——當然還需要輔助——水流運動可以促進血液循環,刺激神經末梢。
商宇提前感受水流的冰涼,牙關打顫,但顯然不是海水的作用。
起先還能跪着海沙,軀體勉強抵抗海潮。
海水漸深,商宇的雙下肢越發像兩支報廢腳蹼,拽着他往海裏沉。
他好像連自己都救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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