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傍晚,寒風夾着雨絲打在驿站前的紅燈籠上,燈籠搖晃了一陣,但燈籠裏的小火苗卻依然燒得正旺,許是有術法維持的緣故。

小童打着哈欠正要關門,一柄泛着銀光的長劍卻橫桎在了兩扇門之間,小童猛地一激靈,瞌睡全醒了。

老掌櫃正坐在櫃臺後面噼裏啪啦的打着算盤,那木珠相撞的聲音混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顯得有些失真,仿佛隔着一層水面。一盞燭臺下,他艱難辨認着賬目上的數字,隔了一會,又是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音。

長劍抵着小童的咽喉逼得小童不得不後退,一陣寒風灌進堂室,兩扇大門被吹風得猛的一聲砸在牆上,燭臺照下的燈影顫了顫,一番動靜下,老掌櫃卻頭也未擡,仿佛這世上只有算賬才是他唯一要做的事。

黑衣人握着劍從黑暗裏走出,一襲黑衣被吹得鼓動狂舞,臉上俱是張揚輕狂:“周管家,近些年隐姓埋名過得可還好?”

他目光如刀般淩厲,直刺向櫃臺後的老掌櫃。

“勞煩惦記,若是沒有你們這些人,我會過得更好。”老掌櫃終于算完最後一筆賬目,在賬本上寫下從開店以來到現在的收入總額後,細細收拾好,将賬本鎖在最裏層的櫃子裏。

大概是這幅慢條斯理的模樣惹怒了黑衣人,他氣得劍都拿不穩了:“你憑什麽到了現在還好好活着,你就該跟着方家一千多口人一起死!”

随即他又惡毒的笑道:“我想,你一定經常夢到方家人吧,他們是不是從地獄的夾縫裏爬出來,拼命伸手想要拉你一起下去呢?”

周曜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那張被歲月刻滿皺褶的臉上俱是平靜無波:“此間事了,我自是會下去陪老爺夫人的。”

黑衣人的注意力一時都放在了周曜身上,而正是這時,小童突然發難彈開長劍,一揮衣袖,袖口中飛出三把小箭,直襲黑衣人眉心、脖頸、心口三個最致命的部位!

肖傾一襲白衣獨行荒草萋萋間,淅淅瀝瀝的雨絲打在傘面上,彙成細細的一小股往下淌。

遠遠看去,方家荒宅并沒有絲毫的異象,依然保持着三年前豪華的氣派,只不過紅牆青瓦上零落了許多腐朽的枝葉。四周寂寂無聲,走進才聽到,那尖尖細細,十分刺耳的指甲刮過鐵板的聲音。

以及若有若無的,痛苦□□。

肖傾并沒有急着推門入內,而是繞着方家院子走了一圈,用靈力拂去表面的塵土,其下被掩蓋的,是密密麻麻的經文。

那位經文邪性十足,陰毒的氣勢撲面而來,讓肖傾忍不住皺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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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一位敬業又努力的反派,原身自然是把邪派的那些東西學了個全,肖傾一眼就認出,這是養屍陣。

方家所選的住址,必然是洞天福地,這種地方是養不了屍體的,但可恨的地方是,幕後之人用了另一重陣法,将此地風水打亂,原本的洞天福地毀成了陰煞之地,再加上養屍陣和煉煞陣制衡,普通的凡人哪怕是靠近十丈,也會頭暈目眩産生幻覺。

這種逆天陣法相結合必然會被仙門之人發現,但幕後之人哪會這麽蠢,他還在這三個陣上面,加了個隐匿陣法。

至于肖傾是怎麽知道的......

因為他是提前看了劇本的。

但是有一點很奇怪的地方原文卻沒有提及,他看到這四重陣法的最下側,還加了一個奇怪詭異的陣,看痕跡應該是才加上去不久。

這是做何之用?

沒思索出來,便懶得多管。

肖傾擡手,手掌中出現一根染了墨的毛筆,他看似随意的在陣文上畫了幾筆,意并不在破陣,而是讓布陣之人遭到反噬。

最後一筆落下,肖傾聽到一陣吐血的咳嗽聲在他耳畔響起,以及一聲怒吼:“何人敢亂我陣法!”

肖傾收了筆,施施然一笑,一拂衣袖,一股極為強悍的靈力直襲緊閉的兩扇烏黑色大門,大門頓時土崩瓦解,猛地被擊飛成數片。

因為方家是被滅門,所以當年并沒有人去處理滿地的屍體,只有當地人們念在方家鎮守的恩情,拿着鏟子來給他們刨了個坑,一裹草席草草安葬了。

大院裏滿地都是坑,枯葉落在其上,像是一層薄薄的棉被,聊以慰寒。

肖傾撐着劍傘走了幾步,神色如在自己後院閑庭漫步,但被他踩過的地方,卻有土松松湧動,仿佛有什麽東西急不可耐想要從土裏鑽出來。

“看來沒辦法阻止了啊。”

肖傾嘴角挂着抹漫不經心的笑,神色又倦又懶,夜色下那張美豔至極的臉瑩瑩發光,一身白衣翩若驚鴻,恍如夜中嗜血而生的妖魅。

系統:【宿主再加把勁,争取把這口黑鍋背在自己身上。】

肖傾被逗笑了:“我為什麽要背鍋?”

系統:【因為按照劇情,即便您不背這口鍋也會有人把鍋甩在您頭上,既然如此那咱們不如主動點。】

肖傾:“......行叭。”

他真的越來越佛系了。

幽幽的月色下,一只烏黑色的利爪突然破土而出,極長的指甲尖尖的,泛着森森寒星。

“還挺兇的。”肖傾啧了一聲,邁步走到那只利爪前,那眼神仿佛是在看自家後院裏時隔三年終于成熟的果子:“這位兄弟,還爬得出來麽?要不要我把你一把?”

隐約有屍嘯隔着地面傳來,那只利爪奮力張了又張,連肖傾的衣角都沒抓到。

肖傾仔細觀賞了一番枯瘦有力的爪子,收傘成劍用普通的力度砍了砍,見已達到刀槍不入的效果,便露出個反派特有的笑。

“我粗略感應了一下,這塊地方共有一百多具屍體練成了兇煞,二十多具陰煞,其餘都是走屍,若真放出去,雲錦怕是留不得了。”

肖傾提劍起身把方家埋屍的地方都走了個遍,引得方家整個院子的地面都如海潮般瘋狂湧動,好幾次土裏冒出的爪子都差點抓到他的衣角,但不知怎的,每次都險險擦過……

肖傾走完一圈,依然沒找到方家家主被埋在哪裏。

難道方家家主并沒有跟他們埋在一起嗎?

正摸着下巴思考,最先爬出地面的幾具兇煞聞到生人氣息目露紅色兇光,猛地向肖傾撲去,帶來陰冷至極的寒風。

肖傾面色未變,反而顯得極其散漫,一劍劃去,華光刺眼,那幾具兇煞便被劍風逼退數至十米。

肖傾轉了個劍花,懶懶道:“就這麽點,我可不舍得殺你們,自己別找死。”

但兇煞不比陰煞,根本聽不懂他說的什麽,爬起來繼續張開腥臭的利齒朝他撲了過來,一不注意,鋒利的指尖撕裂了他一截衣角。

肖傾看着缺了個角的衣擺,面色冷了些,同時越來越多的墳頭開始翻滾,只好速戰速決,一劍襲去,快得看不清動作,靈氣凝在劍鋒上,斬斷了那只撕碎他衣袍的烏黑色手臂。

但即便如此,也無法對兇煞造成致命的傷害,兇煞已是死物,感覺不到疼痛,也感覺不到疲倦,是以如果劍法不狠,不快,跟同樣迅猛如風的兇煞纏鬥,必然會落得下風。

七八具兇煞将肖傾團團包圍在中間圍攻,肖傾撐劍變傘化解攻擊與濺起的血液,由傘變劍氣勢淩厲勢不可擋,招數詭異多變,兇煞們被打得缺胳膊斷腿,掙紮着想從地面爬起來。

“還是殺幾具給陸謹之減輕下練級壓力吧。”肖傾短促的笑了下,成千上萬根銀絲從他袖口中的箭囊裏鑽出,如閃電便頃刻破入了兇煞的鐵皮裏。

肖傾整理了一番衣袍上沾着的泥土,撐開劍變為傘的同時,數具兇煞被銀絲絞殺,崩裂成數塊,漫天噴射着綠色血漿。

他撐着一把白傘隔絕污穢與肮髒,自綠色血霧中走出,身上未沾絲毫污垢。

“系統,還原我來過的痕跡。”

【好的,宿主。】

肖傾從後門離開的那一刻,一地的碎屍沉入土裏消失不見,原本翻湧的地面也慢慢沉寂回最初的模樣,一切都仿佛沒有任何變故。

肖傾行至幾丈開外,回身看向帶着一群白衣弟子終于姍姍來遲的陸謹之,食指點了點殷紅的唇,輕輕挑了挑嘴角。

“這番練級,估計有得罪受了。”

回到暫住之地細細洗了個澡,讓祝戎把他的衣服拿去找個地方燒了,處理完後續,在房裏熏了只香,懶洋洋躺在美人榻上,翻開前些日子師兄交代他修習的經書。

夜色正濃,寒氣侵骨,屋內一盞燈如豆,房外連綿雨似絲,肖傾打了個哈欠,披了件驅寒的披風,推開門邁步出去,站在回廊上伸手接了幾滴雨絲,眼睑低垂,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無情了點,這般想着,他回了房間拿上燭臺,行至小院後的廚房打算給陸謹之熬點雞湯補補。

所幸白日裏廚娘宰了雞還沒來得弄,一直放在水缸裏冰着,肖傾摸索出來,剁成一塊塊,由于黑燈瞎火的,不小心剁傷了手指,他疼的長眉直蹙,但又不好半途而廢,只好忍着疼繼續折騰。

肖傾在現世裏也經常自己做飯,但還從沒接觸過柴竈,是以生了許久的火才點燃一小撮火苗。

天蒙蒙亮時,雨卻越下越大,肖傾總算将雞湯熬好了,調小了火慢慢炖着,正想再回去睡一覺,付華悄無聲息出現在門外,撲面而來一身寒意:“主上,魚已經落網,但周老爺子跑了。”

他說話向來簡介,肖傾一夜未睡現在有點懵,沒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蹲在竈臺前看着裏面的火苗思索了好一會,才回過神:“周老爺子是怎麽在你們眼皮子底下跑了的?”

付華嘭的一聲跪在地上,低頭道:“屬下辦事不力,沒想到周老爺子身邊那個小童功夫十分了得,還望住上責罰。”

肖傾懶洋洋掃了他一眼:“算了,我也懶得罰你,你盯着溫雅自然能找到他們。”

原文中周老爺子同樣是被肖傾的人暗害暴露了身份,之後被溫雅所救,主角也是在尋找周老爺子的時候與女主相遇的。

付華雖然不明白,但他并不是多言之人,當即領了命走了。

肖傾拍了拍手上的柴屑,站起身,打算先去會會那只落網的魚,但剛撐傘走到大門,遠遠便看見陸謹之一身血腥,淋着雨從街頭轉了出來,寒峭的雨水彙成小流淌過那張極為俊美,此時無比蒼白的臉。

肖傾站住腳,不動了。

看到肖傾時,陸謹之神色微愣,握劍的手微不可察顫抖了下,他走到肖傾面前,行了個弟子禮,擡眼看向他,突然出聲道:“師叔,你可否去過方家荒院?”

作者有話要說:  肖傾:嘻嘻,知道我是個大壞蛋了吧,還不快點滾遠點。

陸謹之癡漢臉:怎麽辦,越來越喜歡師叔了。

肖傾:???

————————

蠢巫有個陋習,就是愛修文,但修文都是在捉蟲,劇情不會變更,所以小天使們不用理會修改章嗷!

另外,你們的評論就是我的馬達,請不要矜持,用評論将我砸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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