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天空紛紛揚揚下起了鵝毛大雪, 裹着風染白了樹冠,肖傾站在房檐下,伸手去接那輕飄飄落下的團團棉絮, 精致妖魅的眉目中含了點愁思, 他茫然看着外面浩渺的煙波, 并不願去理會系統在他腦海裏喧雜的聲音。

忽感肩頭一重,肖傾側首, 便見一雙細瓷般無暇的手将暖和厚實的狐裘搭在他肩頭,順着那雙手往上看去, 入目是俊美之極的一張小臉, 只不過那臉白得厲害,嘴唇也沒有一絲血色。

肖傾微微一愣, 耳畔的發絲随風輕拂, 他想起已被安排好的劇情,壓下心頭的動蕩, 皺了皺眉,道:“你怎麽出來了?”

陸謹之低着頭,替他系上領子上的帶子,聲音輕不可聞:“看見外面下雪, 想着師叔大概要回家, 就出來接你。”

肖傾眨了眨眼, 自覺不能再跟陸謹之走得過近,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你當承歡宮是家?”

陸謹之長長的睫毛低垂,落下鴉羽似的暗影, 他将肖傾壓在狐裘下的頭發撩起披在背後,才道:“有師叔的地方,就是家。”

肖傾:“......”

氣氛驀地奇詭了起來,肖傾咳了聲,側身避開陸謹之的視線,悠悠退了一步,淡漠道:“我自己就是個居無定所的人,無論是承歡宮,還是萬花樓,都不過一落腳之處。”

“以我為家,你就不怕嗎?”

肖傾只當陸謹之是小孩依賴的心理,傅明秋不知此時陸謹之面臨的困境,他将與他一同經歷詭秘風雲的自己當做值得依賴的對象,也說得過去。

陸謹之低眉斂目,并未言語,只是将懷裏揣着的暖手爐塞到肖傾懷裏,便一言不發地離開了。看那衣袂翩飛的背影,仿佛風一吹就能被吹倒。

不知怎地,肖傾覺得陸謹之似乎心情不太好。

他的心思,真是越來越琢磨不透了。

肖傾将心裏那點煩悶一點點壓了下去,讓冬日的寒風吹了個幹淨,随即揚起豔極的笑,撐開手裏的傘劍,施施然邁步跨進了紛飛的大雪裏。

他自小生在南方,怕冷,也從未見過這般壯麗的雪景,不過片刻光景,極目望去便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大地大的,都銀裝素裹了起來。

真挺好的,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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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印在身後落下沉重的嘆息,又很快被落下的白雪掩蓋,肖傾停在拱橋下,看着沾着冰晶的梅花,才忽地想起,不久前想做的冰棍,被那一打岔還沒制成。

正思忖着,耳畔響起清脆的少女音,琦玉一身鵝黃色的襖子,加上厚實的裙裾,一臉歡笑從他身後蹦了出來:“師尊,給你看個驚喜!”

肖傾習慣性在人前揚着笑:“什麽驚喜?”

琦玉神秘地眨了眨眼,藏在身後的手緩緩拿了出來,一展開,裏面居然是一只用冰晶雕琢的小人。

“铛铛铛铛~師父,你新收的那個小師弟手可真巧,什麽都會雕,才剛下一會的雪,他便搓出了個雪球,我叫他雕一個師父,沒兩下就雕出來了。”

肖傾長飛入鬓的細眉微挑,眸底比那震撼的雪景還清冷:“為何不讓他雕一個你呢?”

琦玉小臉羞澀,将手心的小冰雕小心翼翼收回懷裏:“因為師弟說,他今天只雕一個,我明兒再讓他雕我。”

肖傾伸手去拍琦玉頭頂落雪的手頓在了半空,又默默收了回去,轉身笑得有些勉強:“冰雕只能存一日,就得化了,又不是什麽稀罕物,與其想着這些,倒不如趁着閑時,沉心修煉。”

其他話琦玉全都沒聽進去,只在聽到“化了”一詞的時候,眸光動了動,怕心口的火熱讓冰雕化得更快,無措得拿在手上,仿佛即将失去什麽心愛之物般,清清亮亮的眸子裏溢出了點水光。

“我不要這樣,那我明天也不雕自己了,我讓師弟,每天都給我雕一個師父。”

肖傾随了她去,指尖沾了點花枝上的落雪,道:“你陪我收集些梅花上的冰晶,師尊給你們弄冰棍吃。”

直到今天,他才發現自己真是,入戲太深了。

原不将此事當真,甚至嗤之以鼻,但現在才發現無法承受的是,戲幕落下後,獨留自己一人記得的孤寂。

趁還來得及,就趕緊清醒吧。

琦玉接過肖傾遞給他的瓷瓶,茫然地問道:“師父,什麽是冰棍啊?”

肖傾笑了笑,細細将梅花上的落雪裝進瓶子裏,對準天空中那輪朦朦胧胧的太陽舉起,逆光在他臉上落下了灰沉沉的暗影:“冰棍,就是一種能讓我思戀家鄉的食物。”

都快被雲給遮完的太陽落到了半山坡,昏黃色的光影中央,有一個黑球翻過山坡,正緩慢地朝着承歡宮挪動,細看,那個小黑球有一圈都是一個碩大的包袱。

徐財旺背着身家行李,徒然步行了百八十萬的山路,終于遙遙望見了承歡宮的一處檐角,激動得熱淚盈眶。

他負物甚重,都無法禦劍。

但一位事兒精的較量,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丢棄自身的家當,丢哪個都跟丢了命根子似的,是以徐財旺咬着牙,生生硬了過來。

從上清之巅跳下去是不可能的,肖宮主此等美貌,能再看一眼此生無憾。

終于抵達承歡宮,門口的弟子将灰頭土臉的旺財兒一攔,問道:“閑人勿進,若是有事,可告知我等前去通報。”

徐旺財眉梢一挑,嘿了一聲,指着自己的鼻尖道:“你不看看我是誰?我可是今日你們宮主親自收下的新弟子,徐,旺,財!”

“啊呸,是徐財旺!”

門口看門的兩弟子互看了一眼,随即對徐旺財道:“我們宮主回來後,并沒有提起還收過誰。”

徐財旺趕了一下午的路,本就累得很,現在更是被這番話給氣得頭暈目眩:“不可能!我明明都被淘汰了,是你們宮主相中了我,特意讓我來報道的!”

另一名看門的弟子突然想起道:“好像是有這麽回事,我聽師姐提了一嘴,但宮主招的好像并不是親傳,而是外門來着?”

徐財旺不敢置信道:“怎麽可能,我是他欽點要留下的,你進去問問,讓我當外門是不可能的,我才不肯呢!”

看門的弟子翻了個白眼,沒法,只得給他跑這一趟。徐財旺坐在門前的臺階上,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乖巧等消息中。

片刻後,那名弟子回來了,看着徐財旺那比人高的包袱道:“幸苦你跑這一趟了,宮主說了,愛來不來,不來滾。”

徐旺財:“......”

他直起身氣呼呼地将包袱往背上一扛,趾高氣昂道:“行,滾就滾!”

徐旺財嘴上如此說着,但身體十分誠實的,滾進了承歡宮內。

翌日晚間,肖傾捧着一堆雪裝進瓷碗中,混上花蜜,再在裏面裹上果醬,做成方形的柱狀,随後插上棍子,澆上冰水,用術法将雪凝固成冰,一只冰棍就做好了。

琦玉捧着小腦袋,十分新奇地接過,試探着嘗了一口,随即眯彎了眼:“師父,超好吃!”

肖傾懶懶的笑了下,看着外面的天氣已晚,又做了幾只後讓她給幾位師兄師弟送過去,正收拾廚房的時候,一顆圓溜溜的小腦袋探了進來,在肖傾回身的時候立刻往後一縮。

肖傾假裝沒看見,隔了一會,那個小腦袋終于鑽了出來,眼神饞極地看着他碗裏裝的東西,小小咽了下口水。

肖傾挑眉問道:“餓了?”

徐財旺紅着臉:“不餓。”

肖傾:“......”

看肖傾打算将剩下的冰棍收起來,徐財旺連忙撲過去護住,嗷嗷道:“餓餓餓!”

通過這一天的觀察,肖傾發現,他原本收來促進陸謹之黑化的兩個炮灰徒弟,實在是沒有這個功能。

前一個周惟,肖傾已經看破了他的僞裝,那實則是個內向怯懦的半大孩子,裝作賊兮兮的模樣巴結大腿,就是為了不被欺負。

而後來的徐財旺,不過就是個吊兒郎當的纨绔,裝作很兇的樣子,心口不一,看見陸謹之後眼睛一亮,就跑過去抱大腿了。

與其說他收的兩個炮灰,不如說是給主角找了兩小弟......

肖傾看着眼前吃得花貓子臉的臭小子,心裏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所以說原身也是個人才,他是怎麽在這種情況下,讓承歡宮所有人都針對主角的?

正巧,陸謹之練完劍路過廚房,看見肖傾後微微一愣,他擦了下額頭的汗水,如柳枝般扶弱的朝肖傾拜了一禮,輕輕喚了聲“師叔”。

徐財旺從肖傾背後探出個腦袋,嘴角尤沾着蜜汁,看到陸謹之後兩眼一亮,噔噔噔跑了過去:“師兄師兄!先前不是說,晚上一同練劍的麽,我久仰師兄大名,十分想跟師兄比試一番!”

肖傾:“......”

陸謹之看了眼他手上的冰食,微微揚着笑,道:“那便改日吧。”

徐財旺圍着陸謹之團團轉,分毫沒發現陸謹之的眼睛一直看着肖傾,他叽叽喳喳說了許久後,外院裏一聲尖細的嗓音打斷了他說個沒完的話題。

“肖宮主可在?”大約是這聲音的分貝太高,屋檐上的積雪都被震落了兩三堆,肖傾卻假裝沒聽見,收拾好廚房內的物什後,才一整衣擺轉到外院去。

一個穿着黑紅色大袍,老太監樣的人恭立在拱門外,見了肖傾後,福身一禮,道:“門主午夜心悸,氣流逆心,特命宮主過去待段時間,幫門主壓制體內亂竄的靈氣。”

肖傾神色淡漠,眸子比那落雪還清冷,他上挑的媚眼彎出點譏笑,語帶三分冷意:“肖傾身為弟子,自然不敢不從,今晚便過去。”

老公公躬身身子,擡手道:“那邊請吧。”

肖傾早料到會有這一趟,臉上沒有絲毫波動,邁步往前,察覺到袖子被拉扯,轉頭一看,陸謹之眨着清澈的大眼看着他,眸中欲語還休。

肖傾一笑,問道:“怎地?莫不是舍不得師叔?”

陸謹之捏着他袖角捏得緊緊的,半響後松了手,邁步向前,對那公公道:“不久前師祖曾叫我有空就去上清之巅坐坐,謹之思及最近于生靈上阻塞不前,是以也想随師叔随行,不知可否?”

作者有話要說:  【僞·修羅場】即将開始~

不主打,所以劇情并不多。

不喜的話不許噴蠢巫,大家噴門主就好了QAQ

要是噴我的話,我...我就放飛自我開始虐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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