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通過傳送陣到達的是一個破落的寺廟, 寺廟立于小山坡上,從這邊望去盛安城燈火闌珊的夜景一收眼底。
肖傾扒拉下挂在他身上的某個熊孩子,捏決将地上的法陣關閉, 爾後脫力般坐在了草墊上。
徐財旺眨了眨眼, 擡手将臉上的泥污抹得愈加均勻了。
“師...師父?”
肖傾懶得糾結他的稱呼, 開啓臨時傳送陣消耗巨大,并不是誰都能這樣任性妄為, 而肖傾任性妄為的後果便是,短時間連喘氣都困難。
當然這只是短時間, 很快他又生龍活虎了。
如果那些因開啓臨時傳送陣, 靈力不支猝死的大佬看到這一幕,估計棺材板都蓋不住了。
肖傾運轉自身靈氣恢複如常後, 睜開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張臉。
他擡目将蹲在他面前的花狗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 問道:“你離我這麽近幹嘛?”
徐財旺小心翼翼道:“我在觀察師父是不是生氣了。”
肖傾誠實回答:“生氣了。”
徐財旺巴巴的眨了眨眼,嘿嘿笑道:“我沒看出來, 所以師父其實沒生氣。”
肖傾:“......”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随口道:“大晚上的,你跑上清之巅去幹嘛?”
雪夾風将破落的廟門吹得哐當一聲巨響,徐財旺恰在此時動了動嘴皮子, 然而這聲巨響完全把他要說的話掩蓋了。
待喧嚣過後, 唯聽他道:“......就這樣, 然後看到了師父,才跑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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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傾拿了一張方方正正的紙,正折着紙鳶, 聽聞道:“別叫我師父。”
徐財旺十分痛快:“好的師父!”
肖傾:“......”
在紙鳶裏灌入靈力後,紙鳶栩栩如生得活了過來,震開翅膀飛在半空中,随後落于肖傾探出的指尖。
肖傾口中默念了幾句,揚手将紙鳶放飛了出去,才又直視徐財旺:“你我未行師徒之禮,也未像周惟那般在尚禮殿記名,你算不得我座下親傳。”
徐財旺奄奄地垂着頭,“哦”了一聲,半響後又開始興奮:“那我也算師父門下的弟子,不是親傳也沒關系!”
他完全忘記了,就在不久前,是誰說過從上清之巅跳下去也不入承歡宮的話。
徐財旺問道:“師父,咱們不下山嗎?”
肖傾尋了個稍微幹淨點的地方,将乾坤囊裏的棉毯拿出來鋪在幹草上,坐了下去:“這麽大的雪,山路早封了。”
徐財旺也跟着蹭了過去坐下,聞言興高采烈地揮手比劃道:“可是師父不是可以禦空飛行嗎?就那樣,一運氣,騰騰騰就飛起來了,都不用禦劍的。”
肖傾:“......可你會嗎?”
徐財旺揮舞的手僵在了半空,悻悻地收回去撈了撈頭:“哦,我不會诶。”
過了一會,他反應過來,揚起驚喜臉:“師父是因為我,才......”
肖傾噗嗤笑了出來,打斷他:“你當自己如此重要?”
“還是我如此善良?”
善良一詞,自然是跟肖傾不沾邊的。
徐財旺自然也知道這一點,是以悻悻住了口。傳說中肖傾可是陰狠無情,喜怒無常的妖道。
天蒙蒙亮時,肖傾要等的人終于來了。
彼時徐財旺正冷得縮成了一小團,靠着牆昏昏欲睡,破廟裏年久失修的老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一位臉戴黑色面具的人一身寒氣邁進了門檻。
那人着實古怪,臉上橢圓的面具将他整張臉都遮完了,且面具上沒有一點花紋,樸素又怪異。
肖傾自入定中回神,緩緩睜開了眼:“來得可真慢,準備好了?”
面具人拱手一禮,一揚手,撒下幾顆豆子,落地蹦跶了幾下後,豆粒化成了一個個美豔無比的舞姬。
徐財旺打了個噴嚏,正要轉醒,肖傾一道法決過去,他睡得更沉了。
面具人道:“主上暫且先不要進城,如今盛安城到處都是陸家的眼線,主上剛及十裏,恐怕就會被發現。”
肖傾勾手,美豔的舞姬又重新化成豆子,落入了他的掌心。
他撚着豆粒對着身後落灰的佛像,嘴角勾起絲漫不經心的弧度:“點豆成兵,會這一門失傳秘術,你怎會甘願淪落到我這種人門下效力?”
面具人低着頭,聲音隔着面具傳出:“我是老洲主派來的。”
“洲主?”
肖傾揚起一邊眉,眼波斜瞥了過去:“是哪位洲主?”
面具人道:“瀛洲之主,常餘。”
肖傾的面色冷了下去,眸中猶結寒霜,語氣卻帶着笑意:“你可知,在我面前提起這人,是何下場?”
面具人半膝跪地,聲音不卑不亢:“洲主很想您。”
肖傾妖魅的笑了聲,手指一點點将豆粒碾作了灰飛:“我也可想他了,真想趕緊在他的忌日上見他一面。”
面具人跪在地上,不語。
肖傾蹲下身,一襲白衣鋪散在了灰敗的地面,他歪着頭打量面具人臉上的面具,笑意盈盈道:“你們瀛洲都是作此打扮的麽?”
見面具人應是,肖傾又道:“那還真是,死了誰都不知道呢。”
天光微亮,就越顯得破廟死寂似的灰敗,唯獨肖傾一襲白衣亮得刺眼。面具人揚着脖頸,做好了死的準備。
肖傾“啧”了一聲,站起身,将及腰長發撩至身後,披上厚實的裘皮,微掀了點眼皮子道:“行了,點豆成兵之術要是在我手上失傳了,那肖某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他打開門,風雪霎時灌進了廟堂內,出口的聲音也被吹得越加缥缈:“你回去告訴他,得了空,肖某定會上門讨教。”
面具人朝肖傾行了個拜禮,原地騰起一股黑煙,眨眼便消失不見了。
系統道:【缺了付華這只左膀右臂,萬花樓裏就混進了您父親的人,看來宿主您得另覓一個下屬了。】
肖傾冷冷道:“或許,也可以借此把長在萬花樓的毒瘤給除了。”
肖傾垂目掃過暈睡在地上的徐財旺,指尖射去一道華光入了徐財旺眉心後,徐旺財悠悠醒轉過來,尚還分不清身在何處時,擡眼看見立在門口衣袂翩飛的肖傾,連忙一骨碌爬了起來。
“師父!”
肖傾眉梢微挑,虛着如絲的媚眼打量了他一番,勾起了一個勉強才能算溫柔的笑:“小徐啊,我發現,你還挺有扮相的天賦。”
“???”
徐財旺不明所以得撈了下睡得亂糟糟的頭發,揚起一個嘿嘿的傻笑。
上元大陸的年,同樣源自年獸。說是每逢歲末三十,年獸出沒,吞人米糧,傷人性命,須得以歡笑聲驅逐,爆竹聲恐吓,家家戶戶門前挂上紅燈籠,預防年獸闖進屋子。
年獸在現世雖是傳說,但在上元,确是真的存在。
指不定,哪處地方就将冒出一只年獸興風作浪。
這日,接連下了數日的雪終于漸漸停歇,盛安城開放城門,疏通冰河,一時間行人絡繹不絕,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一輛十分低調的馬車轱辘滾過雪地,行至城門時,被守城的修士攔了下來。那修士舉起刻着陸字族徽的腰牌,朗聲道:“勞煩車上的人下來一趟,例行檢查。”
一雙素白蔥段似的玉手探出了半截,撩起車簾,露出雙盈着秋波的美目。
車內之人含着三分淺笑,微微欠身道:“我身體不适,恐染風寒,可否容我就在轎內,這是我的通行令。”
雖然轎中美人用薄紗遮了半邊面容,但也難掩其美豔,守城的修士看得眼睛都直了,見她聲音确實沙啞古怪,也便沒難為美人。
那修士接過通行令确定後,例行問道:“進城是作何?”
美人虛弱地咳了兩聲,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看了揪心的憐惜,她道:“陸家年宴上召了一群舞姬,奴家幸得賞識,可不巧身體不适,就帶了坊中最善歌舞的美姬前來。”
車轎旁一位身段曼妙的妙齡小姑娘朝兩位爺欠身一禮,但在美人的映襯下,這位小姑娘反而失了光彩。
修士又問了幾句後,對答無誤,才總算放了行。
馬車緩緩駛進盛安城中,待到無人的岔路,車旁跟着的小姑娘忽然撐着板甲,身姿輕盈,一躍,鑽進了車廂中。
見人進來,一直端端正正坐在車裏的美人瞬間垮了肩,聲音出口卻是男聲:“師父,咱們要作何去?”
紮着雙鬓的小姑娘道:“你作掩護,帶我進了陸家。”
那明明是張算得上普通的臉,可是偏偏當她眸光轉動的時候,霎那間恍然光彩耀目,又似美豔無雙。
徐財旺看得愣神,但還是不忘問了句:“那要是他們真讓我去跳舞怎麽辦?”
肖傾道:“你就跳便是,跳着跳着假裝把腳崴了。”
徐財旺:“......”
“好像可行,可師父你要做什麽?”
肖傾瞥了他一眼,只吩咐道:“屆時你将陸家人的視線牽制住,我要去找一樣東西。”
馬車一路駛過鬧市,到達陸家側門,小厮一早便接了上面的吩咐,看了請帖無誤後,便放人進了院落,統一安排到待客的院子裏休息。
陸家的年宴設在翌日晚間,屆時不僅陸家的主家與分支齊聚,另外兩大世家也會派人走個場子,除此之外還有些小門小戶派門下弟子賀禮,正是雲龍混雜的時候。
肖傾蔔一進入落腳的房間,便立刻将門關上,正要換上一身小丫鬟的裝扮,房門突然被人自外面敲響。
徐財旺用眼神詢問肖傾,肖傾搖了搖頭,示意他坐下後,繞過屏風出去将門打開。
門外站着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嬷嬷,目光越過他看向屋內端坐的徐美人,揚聲道:“這位便是江南舞善坊來的徐姬?”
徐財旺弱柳扶風地站起身朝嬷嬷欠了下身,還未回答,那嬷嬷就直接吩咐:“前院有貴客至,麻煩姑娘過去起舞助個興。”
徐財旺臉上厚厚的妝容差點被驚得裂開,那嬷嬷說完還覺不夠,又看向門口站着的那位小丫頭道:“勞煩這位姑娘也随你主子一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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